兩百多個官員,都被按在了長條凳上,就這麼擺在午門門口,然後由人一把扯掉了褲子,直接讓一幫小太監開始執行廷杖。
在成化之前,廷杖的時候不僅不會扒褲子,還會在屁股下墊上一塊厚布,也就是象徵性的打一下。而到了正德劉瑾權傾朝野的時候,直接把你褲子給扒了,不僅讓你身體受傷更重,連尊嚴都得受到侮辱。
在午門門口,一片白花花的屁股,這幫大臣年紀最大的都快有七十了,哪裡受到過這等侮辱,一個個面色氣的發紅,就差沒吐血了。
“各位,你們何必要跟天子爲難?你們跟天子爲難,就是在爲難咱家呀。來人,狠狠地打。”張永的面容猙獰,他被逼的沒有退路了,既然已經得罪了文官集團,那就乾脆得罪到死。
廷杖這種東西,力道是可以控制的。你要是想要放水,只要在打的時候收着幾分力氣,那就是打個幾百下都不成問題。而如果存心要打死你,那不消三十下,就能把你打得屁股紅腫,皮開肉綻。
一開始的時候,由於太過於疼痛,這些文官還能大聲的咒罵,但隨着打得越來越狠,不少人的聲音已經逐漸低落了下去。
“胡大人死了!”就在打了有五十多下的時候,忽然之間,一個小太監高呼了起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此刻腦袋低垂,分明已經沒有了氣息。
這個胡大人,乃是戶部的主事之一,這人的官職倒是不高,但在廷杖中死了人,那可就鬧大了。
那個負責廷杖的小太監也傻了,他雖然沒有刻意的收着力道,但也沒有故意加大力氣,但誰人想到,這位老大人的身子骨太差,直接就被打死了。
雖然身處深宮,但他們也知道文官的厲害,若是真的要秋後算賬,那他可討不了好。
“打呀,繼續的給我打,皇上旨意,要打八十下,還差多少,都給我快些補上!”張永見到這一幕,心中也有些退縮之意,但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咬着牙堅持下去了。
沒有辦法,那些小太監只得繼續的打下去,一直等到八十棍徹底打完的時候,基本上所有人都奄奄一息了,身體強壯一點的倒還好,那些身子骨弱的,真的算得上是氣若游絲了。最後統計了一下,有十六個人終究沒能挺得住,一命嗚呼了。
“通知各府,將這些人都給帶回去,若是再非議皇家,那定斬不饒。”張永秉持着朱厚熜的命令,對着一衆小太監吩咐說道。
所有的太監立刻相互搭着手,將這些大臣給擡着,往各自的府邸那裡送去。八十廷杖已經完成了,既然皇帝沒有撤了他們的職,那就說明這大明以後還是他們來主宰,所以這些太監也不敢再刁難下去。
一場兩百多人的廷杖,還打死了十幾個人,這是大明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事,瞬間震動了整個京城,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往天下各地傳去。幾乎所有人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但是事實就是這麼發生了。
而這一次的廷杖,也給了文官集團狠狠來了一巴掌,讓他們認清楚了現實,原來皇帝發起狠來,真的是會要人命的。
在就廷杖事件之後,朱厚熜下令,直接將數十個人給貶官,然後又拉了十幾個心學門人上位,還給王守仁封了一個新建伯的爵位,這分明就是打算要重用心學的節奏。
原本理學門人還覺得自己的地位牢不可破,心學不過剛剛興起,並不能與他們分庭抗禮。但他們是徹底的高估了自己等人的作用,也低估了朱厚熜的決心。
這下子,不少人直接就慌了,雖然他們嘴上說的痛快,大不了一起辭官,讓朝堂空虛,但實際上,每個人的心思都是不一樣,有些人或許真的可以不在乎權力官職,但有些人卻放不下。如此一來,一些激進的理學門人立刻選擇了辭官,而大部分人卻是緘默不言,把自己縮成了一隻鴕鳥。
便是楊廷和等幾個內閣首輔,也一言不發,哪怕他們的鐵桿小弟毛澄也在被打被貶的行列裡頭,他們也始終不肯發聲。
因爲他們意識到了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心學要興起了。心學與他們,不僅僅是學術之爭,更多的還是利益之爭,一旦這個新興的派系掌握了話語權,那理學將會受到很大的打擊。要知道,在之前理學可是將心學斥責爲異端邪說的。
楊廷和等人此刻堅決不能發聲,哪怕被人指責也不能跳出來,因爲他們必須守住理學的陣地,只要他們幾個還在內閣,那心學始終就是小道。
“用修,你的身體如何?”楊廷和坐在楊慎的房間之內,看着幾乎去了半天命的兒子,面上露出了一絲不忍,而更多的則是落寞,這個老人似乎在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
在與朱厚熜的爭鬥之中,他們落得一敗塗地。或許是孝宗皇帝當年的仁政讓士大夫們忘卻了皇權的厲害,這個世界,終究是皇帝最大,他們這些家臣哪怕抱成一團,也不是皇帝的對手。
“父親,我沒事。”楊慎趴在牀榻之上,整個人的心情顯得有些低落,他的屁股上剛剛由大夫上了藥,大夫說了,想要徹底的恢復,至少也要三個月。
“如果沒事,就早些歇着吧,不過你要切記,午門……不可再去了。”楊廷和的手掌顫抖了一下,然後努力的平穩着自己的情緒。
楊慎看着自己年邁的父親,心中忽然覺得可笑。在幾天之前,這個運籌帷幄的老人,還想着用“熬鷹”的手段馴服新君呢,誰料到一轉眼,他們這幫人就潰敗到這個地步。一頓廷杖,殺了幾個人,就把看似牢不可破的文官集團給打的四分五裂。
“我不會去了。”楊慎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拳頭,今日午門之事,給了他極大的衝擊,也讓他對這個朝廷心灰意冷,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等他傷勢好了之後,就辭官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