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雙對對

雙雙對對

“說你大人,你還揣上了!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我就怪了,記得去開封該走水路,你——你倒好,駕輛馬車亂走一通,還瞞我說知道方向!熱死我了!”

林平之呼哧呼哧擦擦滿頭大汗,不理踩坐馬車上裝萌賣乖的小凌,哼一聲,跳下馬車看看毒日頭,已過八月中旬酷暑難當,即使是馬車內也是熱如蒸籠。

“那平哥哥,咱們怎麼辦?”

“現在知道叫我平哥哥了!啊啊!我要我的灌湯包子,餓死了!”

林平之一聲鬼嚎叫曲非凌縮縮膀子,吞嚥口水道:“咱們也沒走岔,只是多繞了幾圈。”

“是啊,圍個小土屯,你繞七圈,進個樹林子,你走八字——還是阿拉伯數字的8。幸虧我現在發現,否則別說衡山,去開封都要猴年馬月。”

林平之沒好氣的數落——他才發現,曲非凌是個不折不扣的路癡,啊啊啊!

哪知曲非凌委委曲曲揪着繮繩不放,半睜一雙貓貓眼吱唔:“那,人家第一次駕馬車麼,誰知道那麼好玩……”

林平之氣結,要不是太陽快把他烤化了,真想再給這小鬼頭來一頓竹箏烤肉。曲非凌一看苗頭不對,打起哈哈:“平哥哥,看前面有家客店,咱們進去休息休息,再打聽打聽,去開封怎麼走哈。”

林平之回頭望山坡下,看那小店頗有點,一馬平川,唯此一家的味道。林平之下意識前後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算了,不管了,現在又熱又渴。

“走——就算你不喝水,馬也要喝點。”

林平之沒好氣的駕着馬車,到了這家小客棧,進門便喊:“小二!來人,給我們上一壺茶,再拿些吃的墊墊。”

扯嗓子叫半天也未見人出,林平之一摸桌面——一層灰。莫非是個荒屋,不像,左左右右桌椅半舊,也不似有人打鬥。一轉身,一張石灰臉半空而下。

嚇——

足高自己半頭的老婦,青灰剎白的長馬臉,一身黑衣,死僵僵挺自己面前——那麼醜,殭屍麼?

曲非凌過來道:“扯嗓子叫半天,不做生意了!上壺涼茶,再給我們來點吃的,填飽肚子就行。桌椅那麼髒,喂,擦乾淨。”

小凌哪知一回頭,撞上一張笑呵呵的老頭圓臉,那老頭與老婦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一個像殭屍,一個卻像土地公公,胖坨坨,胖胳膊短腿,圓臉上皺紋摺子眯細成一張笑臉,花花眉毛兩條墜下,一身粗麻折衣,哈哈臉賠不是道:

“是是,小爺這面請,唉,只怪店中,只有我與老婆子二人,耳背,腿腳慢。得罪二位少爺,老婆子,快,上好茶。”

擦乾淨桌椅,林平之與小凌對坐,只見那老婆子晃過來,一壺茶,兩茶碗,又是一疊鐵鍋烙餅。

“小二,我問下,這裡離開封多遠,怎麼走?”林平之喝口茶,潤潤嗓子,這茶又澀又苦,看烙餅,餅皮開裂,果然是荒郊野外。

“哎喲,這個麼……讓小老兒想想,二位去開封,這是走親還是奔友?”

曲非凌一口氣喝乾茶,擦擦嘴巴瞪眼道:“你問那麼多幹什麼?你只管說,開封怎麼走。”

“呵呵呵,小老兒勸,二位公子玉面金貴身,外頭毒日大,不如留下來。”

林平之只聽耳旁惡風不善,身子一側一柄牛耳尖刀剁上桌面。只見那老婦睜一雙紅眼,翻手刀朝自己胸前掃來,林平之坐椅上只憑右腕翻抽,一擊紫蓋二式,不朝獨行。

——當——

——嗖——

刀身飛斷,劍鋒橫掃連面前的桌子一劈二半,那老婦左手一刀衝林平之胸口便刺,他只覺下盤發麻便只中迷藥的招,右臂迴帶風無痕,刃卷劍氣夾裹周身,紫霞華籠,劍尖直接將那老婦手掌削斷,劍氣逼得她震開三步。那老婦眼見自己左掌削斷竟毫無反映,彷彿削斷是一截樹技,殭屍般死盯住他,仍那血滴滴嗒嗒流滿一地,甚是駭人,而一旁老頭仍是一張笑咪咪的白麪團臉。

“呵呵,笑翁鬼婆倒看走眼,公子好身手,在這黃河兩岸頭遭失手。”

林平之冷汗冒出,真沒想到初入江湖一大意就栽跟頭,只氣自己沒用,連累小凌——就聽仍坐椅上的曲非凌冷喝一聲:

“江湖鼠輩,敢在小爺面前報名號,不想活了!”

面前小凌雙手合十,翻手蓮花,四道銀光,只聽叮叮噹噹,那笑翁手中多出一對鐵棒,左手鐵棒翻旋,擊打凌亂。

“黑羽神針!你……你是……”那笑翁笑臉一僵,直直看向曲非凌,“你沒中迷藥?”

“呸,有眼不識泰山!小爺百毒不侵,要被這種破藥迷倒,不用你殺,我跳河算了!”

那笑翁又是一陣冷嗖嗖呵笑忽一指中藥的林平之道:“看來今日不滅口,他日就是咱們生不如死,老婆子,殺了他!”

“敢動我的人,叫你們碎屍萬段!”

曲非凌左手捏出一個蘭花指,嗖嗖嗖,三道銀光直衝林平之而來,擦着耳根,直奔鬼婆胸口三穴,逼退鬼婆。背後笑翁二鐵棒,曲非凌一跺腳,旱地拔蔥,一蹦二丈,右手直送捏針齊飛,直逼得笑翁上下急跳,卻是三針正中大腿,黑羽神針認穴及準,一中便僵。老翁身子半麻,身子又中三針

噗,噗,噗

曲非凌在椅上一招童子拜佛,雙臂多了一雙冰鐵神錐,凌空飛身,直送鬼婆,單錐一擋鬼婆直擊林平之頭頂的右掌,一錐擦林平之而過,叫林平之看得直吞嚥口水,只見這兩人隔着自己上上下下,翻飛過招,打得好不熱鬧。

十招過後,曲非凌飛身甩針,又是啪啪啪三針,定住了鬼婆。他這才雙腳落地,冷哼幾聲,便睬也不睬被訂成木頭的二人,關切問:“平之,別急別急,我給你找點水解迷藥。”

林平之朝天翻白眼,這就是主角和配角區別,百毒不侵——真好,連喝口水都有分別,他真該認真考慮卡令狐沖的油,去吸點藍鳳凰的水螅血,喝點五仙大補酒——是呀,明明做錯事的是對方,憑什麼躲得是我,吃了賣單,天經地義,人貨兩訖!

正這時,就聽頂篷‘咔嚓’一聲被砸開一個窟窿,林平之眼花中,就看一個黃色大肉球忽嚕嚕從自己頭頂掠過,跳到當中,大叫:“哇啊啊,笑翁鬼婆在哪兒,你爺爺黃河老祖要取你們狗命!”

黃河老祖?!

真是老頭子,只見他大呼小叫才發現被訂住的笑翁鬼婆‘啊’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道:“怪了,怪了,難道有人比我先快一步要求平大夫,夜貓子施無計,你老子是不是還告訴別人——是你!說,是不是你,也求平一指救你女兒,啊不對不對,看你公子哥一個,莫不是救你家老婆才殺這兩人。”

怎麼又是一個替女兒出頭?慢着慢着,老不死,續命八丸,平一指開方。

“咦,怎麼不動!哈哈,原來是中了這對賊公賊婆迷藥。那那,算你走了黃,失了運,這兩人麼我替平大夫先殺了,不準跟我搶啊!”

林平之驚訝無比,脫口而出:“這兩人難道是平一指的嶽夫岳母?你殺他們爲求平一指開續命八丸,救你女兒老不死。”

——啊,天下有那麼巧的事,那平一指好歹也是堂堂魔教神醫,怎麼嶽夫岳母是開黑店做人肉饅頭的,怪不得招平一指討厭,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原著中只聽老頭子口頭一說,沒想到竟被自己闖到。

那老頭子臉上一嚇,‘咦’一聲道:“你知道那麼清楚,你這小白臉是誰?還知道我女兒叫老不死!莫非,哈哈,我知道了,你喜歡我女兒!不錯不錯,一定是這樣。不過,你長得太小白臉,我女兒要個粗廣豪邁的,就跟她爹爹我這樣的。”

= =!!!

“老頭子!老頭子!”

一道黑光從窗外跳入,一見情景‘咦’了一聲道:“老頭子,叫你殺平一指嶽夫岳母討好他,怎麼多個小白臉。”

“計無施,你來正好!給個見證,這對賊人是我殺的,可沒他什麼事。”

“我出主意叫你討好平大夫,你那麼多事,快點幹完活,咱們好去尋得祖千秋吃酒。”

“平哥哥,水來了。”

只見老頭子和計無施聞聲盯住林平之背後,忽大驚失色,目瞪口呆之下,雙雙跪地磕頭,紛紛大叫:“啊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沒想到是您大駕已到,我們……我們……”

林平之大大意外,扭頭見小凌‘切’一聲,視若無物雙手端一碗清水到林平之,只道:“平之,迷藥只要清水就能解,你慢慢喝下去就好了。”

只見老頭子與計無施大嘴一張,直接上下打量林平之,眼睛瞅麼瞅麼面前情形,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林平之大惑不解看面前清水,又端詳面前老頭子和計無施——要不知道,還以爲是聖姑駕臨了,難道魔教曲洋那麼大面子?

“小凌,黃河老祖和計無施,拜你幹什麼?”

老頭子嚇一聲道:“啊,你好大膽,竟然直呼少……啊喲”

叫計無施一捅胳膊,他忽扣首大叫道:“祖爺爺在上,受徒孫侄一拜。”

老頭子半傻眼,被推一把,連忙道:“啊是是,少主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祖爺爺?少主人?”

小凌臉色古怪,咳咳兩聲說:“誰要你們拜,滾起來。”

林平之狐疑打量小凌,想起那個綠竹翁叫任盈盈姑姑,問:“怎麼你們日月神教的輩份那麼怪異,越小的輩份越大。”

計無施黑溜溜眼珠一轉,仔細打量林平之連忙道:“啊,這位一定就是玉碎公子,哈哈哈,久聞大名,曲洋乃是我師傅的曾師叔,自是要稱曲小公子一句祖爺爺。”

老頭子起身,誇張道:“哇,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玉碎公子,果然不同凡響,不同凡響。不死他娘乃是少主人親孃的丫頭,我自是要稱曲公子一聲,少主人,”

林平之橫眼看小凌,只見他雙手背後板一張臉道:“好了好了,這兩個老貨原來是平一指的岳丈,哼,平一指當自己什麼東西,竟然要殺我和平哥哥。”

老頭子一聽,臉色半白道:“啊,少主人,不管平大夫的事,他一向討厭他岳丈岳母,這對老貨活得不耐煩,小的這就把他們宰了。”

說完上前一刀一個,頓時笑翁鬼婆身首異處,鮮血四濺,林平之皺眉側臉,只覺得太過血腥,卻見小凌毫不變色,眼睛不眨一下道:“便宜他們了。”

“是是。”

小凌才注意到林平之臉色,圍過來道:“平之,怎麼了?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

“沒,只是……”林平之自認殺人不少,今天算見識到魔教殺人如麻的魄力,“有點熱……”

計無施忽一打老頭子道:“該死的,你在這裡殺這對老貨,污了祖爺爺和林公子的眼。還不快拖下去埋掉,拿清水弄乾淨。”

“噢,對對。”

就在老頭子處理屍體之時,小凌轉轉眼珠叫住計無施:“有沒有聖姑的消息?”

“……”計無施呃半晌,在林平之與小凌來回打量,後拱手道:“回祖爺爺,聽說聖姑與綠竹翁一直閒居洛陽。”

就聽小凌點點頭道:“甚好甚好,我最近聽說,華山派門下有一位弟子與她學琴七日,你說怎麼辦?”

“啊,這……五嶽劍派這廝狗膽包天,竟敢窺視於魔教堂堂聖姑,小人立刻去把這妄狂之廝殺了。”

“蠢貨,誰叫你殺他了!”小凌背手道,“你們聽仔細了,這人是華山派首席大弟子,複姓令狐,單名一個衝。他身受內傷,又遭奸人所害,聖姑慈悲,頗多垂憐,這才授其琴曲。聖姑對你們有救命之恩,哼,沒想到,你們這樣報答她。”

“這……”計無施滿額冷汗,便悟道:“是,小人明白了,一定盡全力,冶好那位令狐公子的病。”

“就憑你一個,耳目不廣,給我傳遍江湖,讓五湖四海都知道。就說聖姑要救令狐沖,你們統統去給令狐沖冶病,還有那個平一指,他岳父岳母要殺我,他若冶不好,提頭來見吧。”

“是是。小人一定傳給平一指大夫。”

“嗯。”小凌點點頭,然後滿臉堆笑道,“平之,咱們走吧。噢,你藥效還沒解,我抱你上馬車,嘻嘻嘻,走吧。”

說完,不等林平之開口反對,當計無施與老頭子的面,抱起林平之喜滋滋屁顛屁顛的一溜煙跑回馬車,留下兩個徹底僵化的人,風中凌亂。

“哇,是不是我眼花中暑,夜貓子,快快,給我老頭子一巴掌。”老頭子合下巴看向離去的馬車大呼小叫,“天下哪有不殺姦夫,還出手相救的道理。這……這……亂套了……亂套了……”

計無施摸摸下巴幾根鬍子,搖搖摺扇道:“你沒看出來,這位小祖宗真正喜歡的是這位林平之,玉碎公子。”

“啊……喜歡男人……”老頭子大驚失色,“哎喲媽哎,嗨,那還了得,更亂了……更亂了……”

“呵呵,一個曲長老的外孫,一個劉正風的徒弟,老中輕三代,子承父業,一點不亂,正好正好。”

“哇,不行不行,他和聖姑有婚約。聖姑對咱們大恩大德——嗯,這樣吧,拼死我老子一條命,宰了這小白臉和那什麼令狐沖的,保聖姑——啊,你打我幹什麼?”

計無施摺扇一拍老子頭腦袋:“笨!老頭子啊,老頭子啊,我說你不長長腦子,你不想想雖有婚約,這聖姑怎麼會喜歡上比自己還小三歲的小娃娃,聖姑響噹噹是個人物,但畢竟是青春年華,待字閨中,自是要找個與之相配的。我倒好奇,這令狐沖何許人也,竟然能受聖姑垂青。”

“嗯,這倒是的。”

“對嘛,這纔要救令狐沖,救活他,聖姑移情別戀,婚約一解,咱們這位小祖宗再尋得玉碎公子,這叫雙雙對對,呵呵呵,不錯不錯,極對了。”

“噢,哇,想不到,少……少主人,小小年紀,心計頗深,真厲害。”

“此處不可久留,還是快走,今天這事,你我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否則——喀。”

“對,對。咦,那救令狐沖的事,還要不要傳出去?”

“當然啦,笨蛋!”

“好好,走……”

作者有話要說:原著里老頭子是殺平一指岳母一家五口,不過俺實在想不出怎麼會有一家五口滴,所以改了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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