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迎春起來得很早,用過早飯,繡橘來報,大姑娘雨凌和通房丫頭水綢來給迎春請安。
迎春讓人請二人進來。
迎春打聽得雨凌是陳姨娘所出,是府上的大小姐。而水綢是孫紹祖的通房丫頭,一般在孫紹祖身邊伺候着。迎春倒是想見見這位“女兒”和通房。
小丫頭把簾子挑起,走進來一個七八歲年紀的女孩子,相貌清純可愛,上前施禮,稱“給母親請安”。迎春笑着讓司竹給雨凌讓座,雨凌卻只稱“父母面前,無女兒座位”等話,並沒坐下。
迎春打量着雨凌,只見她身量雖未足,卻舉止大方,守禮可親。迎春讓繡橘把雨凌讓到椅子上,又命司竹把見面禮給雨凌拿出來。雨凌接過禮,笑着謝過迎春。
雨凌坐下不久,她後面的一個女子走過來,給迎春見禮。繡橘向迎春介紹道:“夫人,這是水綢姑娘。”
迎春聽說,知道這是孫紹祖的一個通房丫頭,輕輕點點頭,讓水綢起來說話。水綢起身,只是低着頭,並沒多說什麼。
迎春和雨凌閒話兩句,無非是問問她的年紀,可識字等。雨凌也一一作答。
閒話過後,雨凌辭了迎春。水綢站在那,低頭對迎春說:“夫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奴婢去做,奴婢在老爺跟前也是這樣子。”
迎春並沒讓水綢做什麼,讓水綢回去了。
迎春對大姑娘雨凌和水綢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迎春見水綢走了,叫司竹去找幾個妾和通房來。司竹知道迎春是要對付姨娘們了,馬上去請幾位姨娘。
不久,司竹挑簾進來,對迎春回道:“夫人,姜姨娘隨奴婢來給夫人請安了。”
迎春點了下頭,小丫頭挑起簾子,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進門後,就給迎春施禮。迎春看向這位姜姨娘,並未叫她起來。
姜姨娘拜下去,見夫人並未理她,馬上跪下說道:“請夫人降罪,請安來遲。”
迎春也沒再說話,讓繡橘扶起姜姨娘,姜姨娘也是千恩萬謝。
這時,小丫頭進來回話,說陳姨娘來了。隨後,進來一個二十多歲,楚楚動人的少婦。陳姨娘進屋來,也給迎春施了禮,迎春同樣沒說話,專心的看着來人。
陳姨娘見新夫人並未讓自己起身,心下暗氣,卻並沒說什麼,微微揚起身子,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
迎春坐在正座上,也不說話,全然屋中無人樣。屋子裡,一下子靜得出奇。
正在這時,簾子又挑起,一個十七八歲,穿着紫衣紫裙的女子走進來。紫衣女子的出現,打破了屋子裡的僵局。陳姨娘微微一笑,心下想道:看來有好戲可瞧了。
迎春擡眼,就認出這正是新婚時,孫紹祖身邊的那個對自己充滿敵意的美豔女子。
此女進屋來,輕揚着頭,看向四下,嘴角微綻,笑得燦然若花。走上前,輕輕一福:“楚姣給夫人請安。”
迎春打量着眼前這個女子。楚姣是個很漂亮的女子,用天生尤物來形容她是再合適不過了。只見她,香腮染赤,雲鬢浸墨,真是美不勝收。楚姣之美和陳姨娘並非一種,陳姨娘有些柔媚之氣,而楚姣卻是丰容盛鬋之姿。
迎春嫣然一笑,說道:“幾時了?你請的是什麼安?”
楚姣也不惱怒,自起身,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笑着向迎春道:“夫人,老爺的性子,夫人大概不知道。”
剛說完,楚姣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嘴角不屑的笑道:“你瞧瞧我說的是什麼,從夫人與老爺成親,老爺都不曾在夫人房中留過,夫人怎麼會知老爺的性子呢。”說完,眼角瞥向迎春。
迎春不急不怒,臉色如常,依然笑看着楚姣。楚姣見迎春未動聲色,笑着繼續說:“老爺喜歡晚睡,自然起得也晚了。我也是剛送走老爺,就來給夫人請安了。論理,我先伺候了老爺,再來給夫人請安,也是正理兒。”
迎春笑道:“倒是辛苦了你了。既然已經晚了,你還來做什麼?”
迎春的話尖銳而刻薄,常人自然受不住。而楚姣卻俏臉輕揚,笑回:“夫人做不到的,我自然要幫夫人一把。正如夫人所言,今兒真真是晚了,夫人既然問我來做什麼,也就是讓我回去,那我就斗膽回去了。”說完站起身,禮也不施,自挑起了簾子。
楚姣挑着簾,剛要走出,忽然又回過頭來,笑看着迎春:“夫人的嫁妝讓我眼界大開。”說完,笑着遮着嘴,走了。
陳姨娘看向迎春,眼裡盛着幸災樂禍的光,心下大喜:見識過比我難對付的罷,看你怎麼收場?
迎春望着簾子,沉思一下,擺手道:“都回去罷,明天都早些來,莫使人再去請你們。”
陳姨娘和姜姨娘微微施禮,走出來了。
繡橘氣得上前來:“夫人,那個通房楚姣也太不把夫人放在眼裡了,夫人今天怎麼就這麼放走了她呢?”
迎春手扶香腮,沉思着:“繡橘,你當真以爲我會吃下這個虧麼?今天準備不足,我今天先給她個甜棗嚐嚐,明天,便沒有這麼好的事了。還有,剛纔楚姣說我的陪嫁,繡橘,我的陪嫁怎麼了?”
繡橘面露難色,支吾了半天,纔回道:“大老爺和大太太……爲夫人準備的陪嫁,很少。”
迎春杏眼圓睜,看着繡橘,繡橘又道:“這樣少的妝嫁,和尋常人家差不多,但是,在我們這樣大家子裡,可謂少之又少了。奴婢想,這也是老爺不把夫人放在眼裡的原因罷。”
迎春呆坐在椅子上,她從沒想到古人女子在婆家的地位會和嫁妝有關。而她又感到陣陣心寒:迎春再不濟,也是賈赦的女兒,賈赦怎麼忍心這樣子就打發了她呢?賈赦置她於何地呢?!而且,賈赦自然是知道這樣的嫁妝,意味着迎春在孫府裡招來怎樣的蔑視。而他還是做了,理直氣壯、毫不留情的把女兒推出了賈府。迎春的生死啊,難道於賈赦,就是這樣輕如鴻毛麼?
迎春閉上了眼睛,替迎春難過、悲哀、氣憤。這樣子不顧女兒的父親,不要……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