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祖看了眼迎春,並沒說話。
迎春淡淡一笑:“既然你說釵子有問題,我就叫人去拿來。繡橘,你和厚僕一起去取了來,厚朴是老爺的人,並不會幫我的人做什麼假。姜姨娘,這樣你可心服?”
姜姨娘見迎春心思如此縝密,居然會叫上厚朴,心裡冷冷一笑:好,你想做賢良,扮正直,我就讓你死得徹底!
姜姨娘俯下身去:“夫人安排的事,當然是極妥當的。”“妥當”二字,被姜姨娘咬得很重,這讓人不免想到迎春會不會在私通方面,也安排得妥當。
迎春並不理會姜姨娘,催着繡橘和厚朴去取釵子來。
厚朴看了眼孫紹祖,孫紹祖在低頭喝着茶,似乎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
厚朴一見,已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他隨着繡橘一起進了裡間了。
不多時,繡橘和厚朴從裡面走出來,繡橘手上捧着一個小盒子。繡橘有些爲難的看了眼迎春,迎春並沒接過盒子。
繡橘此時也已經明白,此事自己主子是冤枉的,但是,就算別人都信,只要老爺不信,夫人也是有救的。
繡橘把盒子捧到了孫紹祖的面前。
孫紹祖接過盒子,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盒子,是沈子恆上一次來送迎春的釵子,並無可疑之處。孫紹祖拿出了那支陽綠翡翠釵子,他仔細的看起來。
這支釵子和先前並沒有什麼差別,孫紹祖把目光落在釵子的翡翠石上。孫紹祖的手撫過翡翠石旁邊的那條小花上,他慢慢的端詳着那朵花,忽然,手一離釵子,那朵花竟然被拿了下來。花後面是一個如綠豆粒大小的小口,直通向釵子的插棍處。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迎春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會?沈子恆給自己的釵子裡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小機關呢?自己看了也不只是一次了,但是每次並沒發現什麼。難道這個小機關是……
孫紹祖下一步的動作已經令迎春無暇多想了。只見孫紹祖從案上隨手拿出一根牙籤,從裡面慢慢挑着什麼。不多時,一個極細小的紙筒被孫紹祖從裡面的空隙裡挑了出來。孫紹祖放下牙籤,慢慢的展開了紙卷。
迎春瞬間已經知道姜姨娘爲什麼會成竹在胸了,想必那張紙,就是滅掉她的最好證據了。一定是張僞造的書信之類的書信。
迎春擡頭看向姜姨娘,姜姨娘正掃了一眼自己,電光火時間,姜姨娘的脣邊閃過的一絲笑意,迎春更敢斷定,那定是一封僞造的情書!
迎春心頭一窒,完了!自己現在真是百口莫辯了。
孫紹祖慢慢的看着手上的那張紙,眉毛一點點的皺起來,最後竟然一挑。孫紹祖把那張紙疊起來,放在懷中。他並對迎春說什麼,話依然是對姜姨娘說的。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釵子裡別有洞天的呢?”話外的含義很明確,如此機密的事,夫人怎麼會讓你知道呢?
姜姨娘沒想到孫紹祖看完了信,卻依然是這樣一個態度。難道老爺還不罰夫人麼?人證物證可都在眼前呢。姜姨娘心裡恨恨的,夫人真真是早該搬倒了,到了這個關口了,老爺居然還信夫人,自己怎能咽得下這一口氣呢。
姜姨娘銀牙一咬,把想好的說辭說了出來:“老爺,王奶孃賭錢的事,您也是知道的,是這樣的,王奶孃在賭桌上,一次和另外幾個人說,夫人的丫頭常拿着一支釵子出去幫夫人配寶石,這原不算什麼事,但是我想着此事可能非同小可。”
“爲什麼你會覺得非同小可呢?”孫紹祖不動聲色的問。
“因爲從前聽人說夫人並不喜歡首飾,如今夫人這樣熱衷的急着配寶石,豈不是很是奇怪麼?”
孫紹祖沒說話,姜姨娘一見,繼續說道:“所以,我就大膽的猜測,此釵子定有些蹊蹺。”
姜姨娘說完話,又俯了下身子,眼巴巴的望向孫紹祖,要等孫紹祖下一步要做什麼。老爺啊老爺,憑是你再疼愛夫人,眼前可是一羣人,你不好把這個虧生吞到肚子裡罷。如果你真是那樣,以後哪個還會把你放在眼裡呢。
陳姨娘,羅依,水綢和所有下人都看向孫紹祖,只等着孫紹祖的一句話。
孫紹祖轉了一下手上的釵子,把釵子放在桌上,看向迎春:“夫人,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迎春冷冷一笑:“老爺,我不知道姜姨娘是怎樣弄這些出來的,但是,此事並非我做的。”
姜姨娘看向迎春:“夫人,釵子是你的罷?釵子日日在你屋裡,我就是想做手腳,怎樣去做呢?這倒要請夫人說個清楚纔好。”
“釵子是我的不假,但是你說的事,我從來沒有做過。”
姜姨娘一笑:“做沒做過的,現在證據就在老爺這裡,不是夫人說沒做,就沒做的事罷。”
迎春咬起了牙,沒想到姜姨娘竟然出了這樣毒的一招,把自己往死裡治,私通外男,自己真被浸了豬籠也不足爲奇。
迎春心頭火起,姜姨娘誣陷自己是肯定的。但是迎春心中還是有疑惑的,釵子上的機關是不是沈子恆做出來的?如果不是,是姜姨娘弄出來的,她是怎樣弄的呢?自己的釵子連戴都沒戴過,她是怎樣把釵子弄到手的呢?
屋子裡一片寂靜,各人懷着各種心思。
姜姨娘心頭笑得最爲歡暢,她就是讓老爺難堪到把夫人浸豬籠的地步,治得夫人永無翻身的機會。
陳姨娘低着頭,眼珠轉起來。夫人真會與人私通?這事她不敢信實,因爲夫人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那種人。只怕是姜姨娘害得夫人罷。陳姨娘偷眼看向孫紹祖,見孫紹祖一臉平靜,並不能辯出惱恨還是羞怒來。陳姨娘心下掂量着,如果老爺信以爲真,那真就是夫人的末日了。
想到這裡,陳姨娘把頭低得更低些,嘴邊綻出一絲笑來。自己並不想替夫人鳴什麼不平,從夫人進府來,自己就沒有好日子過,現在如果夫人死了,陳姨娘敢有把握,那孫府裡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迎春忽然擡起頭,看向孫紹祖。如果孫紹祖也以爲自己私通外人,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麼?孫紹祖在從前陳姨娘的事,並非有多信任自己,現在又出了這樣令一個男人折損臉面,有損名聲的事,只怕孫紹祖不會這樣輕易的放過自己罷。
迎春握緊了粉拳,孫紹祖啊孫紹祖,你到底是怎樣想的?到底要怎麼看自己呢?
迎春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很在意孫紹祖的想法。迎春轉回頭,眼睛盯着面前的一片地,心下不免有些悲傷。以爲自己可以輕鬆的當自己的迎春,以爲自己並不是會被感情羈絆的迎春,沒想到,走來走去,依然走不出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