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無眠

“剛纔凱恩的表現太慌亂了,幾次出手都缺少分寸,如果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恐怕你早就死了。”圍着篝火,修特分析着剛纔的戰鬥,“而且,在我們幾個戰鬥的時候,凱恩你沒有找準自己的位置,以後還需要加強訓練。還有姚言……”目光落在了正在認真休整箭矢的少年面上,修特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最後只能說:“姚言你表現很好。”

少年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爲了自己手中的箭矢。其實,爆發出那樣的威力,對箭矢的損害也非常大,這兩根箭矢已經不同程度受損,就算是休整好了,也不能再用來做這樣的事情了,只能當做普通的箭用了。而對這次戰鬥,他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沒有人知道少年的心中是怎麼想的。

所有的敵人,最終都被兩個少年搞定,這當然不是巧合,奈斯特自始自終都是在和盾戰士糾纏,身上幾道傷痕,其實是因爲受到疼痛的刺激,可以更好地激發出憤怒之力;而帕瑟林,除了最初的冰凍之環之外,其他時間都只是在使用最低級的寒冰之盾和霜凍射線與那名盜賊玩近戰,敢於和盜賊玩近戰,完全可以看出,帕瑟林有多麼的自信。而作爲三人中實力最強的修特,更是壓根沒有出手,從始自終都只是射了一箭,毀了一面盾牌,然後放了一個陷阱,抓住了一名本來打算留作活口的盜賊。

沒有加入正面戰鬥的姚言,進行的遠程狙擊,纔是真正掌握這場戰鬥的關鍵,只是,畢竟不是每次都能夠有如此好的機會偷襲,所以修特又開始叮囑姚言,現在的他在射術方面已經沒有問題了,下一步要加強的,就是近身戰鬥的能力。

姚言點頭應是,接下來,衆人就開始研究,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幾個人竟然如此大膽地襲擊他們,在黎原荒野上,除非是因爲巨大的利益爭執起來,否則絕大部分冒險者都會非常友好,甚至互相幫助,因爲在黎原荒野上,渺小的人類永遠都是弱者,層出不窮的魔獸和變幻莫測的天氣,纔是真正的主宰,沒有人敢保證自己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不過衆人也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來,安排好守夜的事情,就開始準備睡覺了。

在荒原上,守夜的事情向來是鷹眼遊俠和戰士奈斯特兩個人輪流來的,法師的精神力直接影響到戰鬥力,而姚言和小牛頭都是孩子,正是嗜睡的年紀,如果沒有必要,修特不會安排他們守夜。

上半夜往往是修特,他把長弓放在隨手可得的地方,慢慢向火堆裡面加着柴火。奈斯特抱着魔動摩托,口角流涎,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

姚言和小牛頭兩個人滾在一團,靠在巨熊的身邊睡覺,兩手兩腳都抱着小牛頭的腦袋的姚言,口中還喃喃叫着“動物夥伴”什麼的,而帕瑟林就在他的身邊閉目冥想,身邊懸浮着淡淡的火光,那是火焰之盾,本來是一種防禦性的法術,但是帕瑟林卻喜歡把它當做恆溫結界來使用。

看着眼前的這些夥伴,不知道爲什麼,修特的心中,卻莫名地生出了許多的溫馨來,現在已經有新的夥伴加入了,或許,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自己也不再是徒勞的掙扎。

只是……留給自己的時間,還有多少?

睡着了之後的小牛頭和姚言,都是格外不老實的傢伙,好幾次,若不是巨熊張開眼睛,用爪子把他們扒拉回來,恐怕他們會直接滾到火堆裡面去,而不論巨熊怎麼撥弄都不醒來的少年,卻在修特剛剛打算和奈斯特換班的時候,張開了眼睛。

“有人來了。”修特低聲道,姚言點了點頭,他顯然也是聽到了有人接近,才睜開了眼睛。修特有鷹眼術可以偵查附近,但是他卻不知道姚言爲什麼能夠那麼敏感的感受到危險的接近。

對方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修特手握弓箭,神色卻很輕鬆,因爲他能夠聽到,對方的腳步聲蹣跚而充滿了遲疑,這絕對不是決定發動攻擊的人的腳步聲。

“對不起,我們沒有惡意,我有同伴受傷了,可以讓我們暫時休息一下嗎?”距離很遠的距離,對方就喊了起來,修特看了一眼已經醒過來的帕瑟林,而奈斯特的呼嚕聲,也在剛剛停了下來,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他顯然已經醒了。

“過來吧,朋友。”修特的目光從幾個同伴身上掃過,得到了他們的支持之後,開口大聲道。

雖然剛剛受到了別人的襲擊,但是在荒原上,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是如此爾虞我詐。

三個人互相扶持着走了過來,那是一個法師,一個遊俠和一個遊吟詩人。

他們身上都帶着傷,傷得最重的是遊俠,他的一條腿齊膝而斷,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爲了不讓鮮血一直流,他在自己的大腿上紮了一根帶子,那帶子深深勒進了他的肉中,卻也救了他一命。

而受傷最輕的,顯然是法師,他的身上只有一些擦傷,而遊吟詩人俊美的面孔上,多了幾道猙獰的疤痕。

能夠在這種地方看到這三個並不能算是常見的職業,衆人都有些訝然,而姚言則是好奇在遊吟詩人身上打量來打量去,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遊吟詩人,之所以能夠認出來,還是因爲遊吟詩人背上揹着的豎琴。

“受到襲擊了?”修特站起來,迎了上去,對方退縮了一下,顯然還有些戒備,但是看到了坐在那裡的少年面上純淨的笑容,就又接受了他的幫助。

“是的,你們怎麼……”對面應答的是遊吟詩人,遊吟詩人就像是遊俠的反面版本。遊俠親近自然,可以利用各種元素的力量,還能與動物溝通,所以他們大多遊走在荒原與密林之中,是天生的獵人和潛行者;而遊吟詩人卻是行走在酒館與酒會之中,利用自己天生的魅力,使用各種與精神、魅惑有關的法術,通過三寸不爛之舌與優美的歌喉,遊走在人與人之間。

如果說荒原和密林是遊俠的主場的話,那麼都市和人造的建築,是遊吟詩人的主場,而他們獵殺的,也是少女的芳心。

所以,在荒原之中遇到一名遊吟詩人,就像是看到一名遊俠在豪華的廳堂之中翩翩起舞一般不可思議。

也正是因爲遊吟詩人擁有強大的溝通能力,所以他們經常被作爲發言人和代理人使用,一般情況下,若是一個隊伍中有一名遊吟詩人,不管他是多少級,都會成爲這個隊伍的發言人。

面對遊吟詩人的反問,修特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指向了不遠處的一個土包,那裡面有五具屍體。

其實並不是他們如此好心,若是他們不掩埋這些屍體,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就必須應付層出不絕的各種魔獸。

面對遊俠算不上有禮貌的表現,遊吟詩人依然抱以笑容,其實兩種職業雖然都是崇尚自由,但是彼此之間關係並不好,這大概是兩種職業的人生觀有所不同吧,遊俠認爲每個遊吟詩人都是騙子,而遊吟詩人,則覺得遊俠是不知情趣的野蠻人。

而在修特看來,其實姚言更適合做一名遊吟詩人,他所想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計劃和他的交際水瓶,就算是修特所見過的最強大的遊吟詩人,都不一定能夠做到。

成爲遊吟詩人最大的要求,不是什麼天分或者魔力,而是魅力,毫無疑問,少年笑起來時天真無邪,格外擁有感染力,就算是遊俠這種擁有信仰的魔網行者,都無法看穿他笑容背後潛藏的東西,這是一種獨特的魅力。

“我來幫你治療一下。”讓三個人在火堆前坐下,少年就湊了上去,看了看最嚴重的遊俠的傷口,道:“無論如何,先止血吧。”

解開了一片模糊的繃帶,少年從車上拿出了一個盒子,那是小隊的急救工具。他從急救箱裡面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火上灼燒了一下,把已經有些潰爛的爛肉割掉,然後用針線慢慢把傷口可以縫合的地方都縫了起來。

在做這些的時候,少年的面容沉靜而自然,似乎已經做過了很多次,等到最後一針縫完,少年噓了一口氣,衆人這纔看出,少年的額頭上已經見汗了。

而看到了少年的專注於平靜,一直忍痛的遊俠也沒有讓遊吟詩人對他使用“安撫術”來減輕痛苦,就那麼靜靜坐在那裡,看着少年的手靈活的跳動。

“抱歉,這裡沒有牧師,也只能這樣處理了。”少年道,不論是遊俠的“治療盟友”還是法師的“甘霖術”都只能治療一些簡單的外傷,腿斷了之後,除非是高級的牧師施展大回復術,否則不可能治療好,現在也只能這樣處理了。

只是,這樣一來,這名遊俠的一條腿也就廢了,當然,大回復術是六級牧師才能使用的,而且極爲耗費精神,以遊俠的身份,恐怕找不到人幫他治療。

當然,“治療盟友”和“甘霖術”也並非完全無用,在少年處理完傷口之後,遊俠就對自己使用了治療盟友,淡淡的光芒閃過,那被縫合的地方已經漸漸生長起來,少了一條腿的遊俠,看着變成了一條棍棒的齊膝而斷的右腿,有些失落。

失去了一條腿的遊俠,幾乎可以說,已經完全廢了。

除了遊俠之外,其他幾個人的傷勢都不嚴重,在謠言處理遊俠的傷口的時候,他們也已經處理完了,此時已經接過了修特遞過來的生肉,在火上烤了起來。

“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修特一邊幫他們準備食物,一邊問道。

回答他們的還是遊吟詩人,原來,遊吟詩人名叫庫洛爾,遊俠的名字是索林,法師叫做布羅瑟爾,他們本來是七人小隊,除了他們三個之外,還有三個戰士和一個盜賊,不過在那次襲擊中,只有他們三個人逃了出來,其他四個人,包括遊俠的動物夥伴在內,基本上沒有抵抗就被消滅了。

好在法師身上帶了一件比較強大的魔法物品,藉着那件魔法物品,這才逃了出來。

“那羣人瘋了!”法師布羅瑟爾恨恨地說道,“他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自然有他們的原因吧。”修特笑了笑,若是沒有好處,不會有人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做這種事情。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遊吟詩人庫洛爾道,“既然我們都受到了襲擊,那麼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與其獨自面對敵人的襲擊,不如我們聯合起來,那樣活下來的機率還大一點。”

遊俠沒有回答,他低頭沉思着,顯然是在計算其中的利害。

毫無疑問,對方三個人能夠從那些人的襲擊中逃出來,身手絕對不錯,留下他們或許也是一個助力,雖然遊俠已經斷了一條腿,但是修特本身也是遊俠,他知道一名遊俠能做什麼,就算是坐在地上,也可以開弓射箭。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可不可信。

就在他們商量這些事情的時候,姚言又回到了魔動車上,在下面只聽到他翻翻撿撿的聲音,不多時他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手中還拿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零件。

來到了瘸腿遊俠的面前,姚言低聲道:“這個或許可以幫你,至少可以讓你站起來。”

他雙手眼花繚亂地動了起來,那些零零碎碎的零件在姚言的手中漸漸改變外形。

上方是幾個粗細不一的圓環,而下面則是一個細長的金屬棍,金屬棍的下方,是一個看起來好像是腳掌一樣的東西,其中許多關節甚至可以活動。

把上方的圓環一個個套在了斷腿遊俠的大腿上,遊俠動了動大腿的肌肉,他吃驚的發現,那金屬的腳掌,竟然也蠕動了一下。

“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傳動裝置,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在你的腿上裝上一個魔動裝置,那樣說不定能夠讓你跑得更快,不過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姚言笑了笑,道,“站起來,走走看吧。”

遊俠屈伸了一下斷腿,手一撐地,猛然站了起來,雖然腳下有些不穩,前後擺動了兩下,但還是穩穩地站住了。

試着走了兩步,還不能習慣那種感覺,斷腿的遊俠心中卻有一種狂喜,他能夠感覺出來,若是他勤加訓練,這條義肢並非不可克服的障礙。

“穿上了皮甲,再套上靴子,如果熟練的話,應該是很難看出來的。”姚言道,他這句話還是安慰的成分大些,前世義肢的科技很是發達,尚且無法做到和人的身軀媲美,這簡陋的義肢更不可能做到,但是索林卻是很有信心,他感激地對姚言點點頭,卻一句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運用好的話,說不定這條義肢還可以成爲你的秘密武器。”姚言笑着說了兩句,便不再多言,現在夜已經深了,他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索林輕輕問道。

“我叫姚言。”姚言道。

“小兄弟,你是很厲害的機械師啊。”遊吟詩人恭維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年少有爲的機械師。”

“其實他不是機械師。”修特淡淡看了遊吟詩人一眼,“他是我的遊俠學徒。”

“都是雜學,雜學啦!”姚言笑了笑,道:“其實我是斬雷公會的代理會長,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的公會?”

“斬雷公會?代理會長?”布羅瑟爾有些難以置信,“你纔多大年齡。”

“你們不是看到了嗎?這個小兄弟很能幹。”索林笑了,道:“我們倒是也沒什麼固定的公會,若是你不嫌棄,加入你們公會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這些事情要活着離開才說吧。”

“放心,活着離開不是問題,記住你的話。”少年對他笑了笑,然後又打了個哈欠,道:“我困了,睡覺了。”

說着,抱着巨熊的一隻大爪子,縮進了巨熊鬆軟的毛皮之中,不多時就響起了均勻的呼嚕聲。

夜風吹來,跳動的火焰把坐在火焰前的幾個身影拉長又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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