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亮晶晶的腕錶告訴我,還有二十分鐘。
還有二十分鐘,我將參加我們這裡週末最熱門的綜藝節目《超級模仿秀》的年度總冠軍角逐。就是在同樣的一個舞臺,我曾經用我的歌聲和舞步征服過無數的觀衆纔得到今天的這個機會。今夜,我將要模仿的依然是臺灣歌手蕭亞軒。妝已上好,音樂就要響起,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躍躍欲試整裝待發,只等着他的到來。
可是我心裡清楚,他不會來了。
下午的第二節課後,我把他叫到教室的外面,對他說:“晚上我要參加電視臺的比賽。”
“哦。”他有些漫不經心,“祝你成功。”
我厚着臉皮問:“林媚她們替我組織了啦啦隊。你不參加嗎?”
他好像笑了一下,然後說:“今天是週末,我要陪媽媽去外婆家。”
“那你會看電視嗎?”我將要求放到最低。
“爭取吧。”他躲開我的目光說,“那些吵吵鬧鬧的節目我可不愛看。”
我再也沒有話要說,轉身走掉了。可是我的腳好像不是自己的,因爲不可以回頭,脖子僵得發硬,硬得發疼。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眼光在背後慢慢地跟過來,燒得我的背燙燙的。我拼了命才止住眼淚,在心裡認命地想,喜歡一個男生,就是這樣的沒有出息。
正在後臺想得發呆,林媚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聲音尖尖地說:“優希,快要比賽了,你還在發什麼呆?”
林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心事她總是一覽無餘,她走近,附到我耳邊說:“在想齊明吧,那個書呆子,不來也罷。”說完又咯咯笑着說:“介紹替你伴舞的第二排最左邊的男生跟我認識,他真是帥呆了。”
“結束後吧。”我承諾她。
“那感情好。”她心滿意足地離開,答應我呆會兒會喊出全場的最高分貝,我相信她。林媚搞氣氛的本事一流,花樣又多,我以前的每一次勝利,她都功不可沒。
我站累了,四下找不到椅子,只好一屁股坐到化妝臺上。
化妝師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忙到這會兒他也沒什麼事了,趁着空檔跟我閒聊。他看着我由衷地說:“嘖嘖,真是像蕭亞軒。”
我有些得意地笑了,說:“廢話!不像來這裡幹什麼?”
“倒也是。”小夥子撓撓頭說,“今天唱她的什麼歌啊?”
“《cappuccino》。聽過嗎?”
“聽過,好聽!”化妝師說,“是快歌啊。”
“對。”我說,“有伴舞,邊唱邊跳。”
“上次唱的是《一個人的精彩》吧,我記憶猶新呢,你的舞步很專業。”
“哈哈,”我開心地說,“算你有眼光。”
“說你胖你就喘!”化妝師嘲笑起我來。
我們聊得開心呢,忽然一個很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這裡是你坐的地方嗎?快給我下來!”
我擡眼一看,是一箇中年男人,長得還不算難看,聲音也很好聽,就是挺兇。我扁扁嘴從桌上跳下來,他上上下下看了我足足五秒,看得我有些不自在,他才走開了。
化妝師低聲對我說:“纔來的新導演,叫盧潛,聽說脾氣壞得要命。”
“這個我知道。”我老練地說,“脾氣不壞的哪能叫導演呢。”
化妝師被我說得笑起來:“你蠻有趣,今年有二十歲麼?”
“差也差不多。”我撒謊,反正也沒人相信我只有十七歲。
就在這個時候盧潛又走過來了:“那個什麼,蕭亞軒,你再去跟舞美再溝通一下!”
“我叫優希。”我說,“不叫蕭亞軒。”
盧潛挑挑眉說:“好吧,優希。聽到我說什麼?”
“聽到。”我漫不經心地說,“導演大人。”
“臉頰再打暗點,”他又對化妝師說,“效果會更好些。”
那天一共是十二個人蔘賽。不知道是不是盧潛的原因,好幾個選手都無端的緊張,發揮得不好,分數一個比一個低。場下的觀衆開始發出噓聲。我是十號,臨上臺前,盧潛黑着一張臉說:“你,唱的時候專心些,別老想着模仿,我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覺!”
我聳聳肩表示聽到。
隨着盧潛的一聲“開始!”舞臺中央燈光驟然亮起,我的pose剛一亮相,以林媚爲首的啦啦隊就大聲地喝彩起來:“我我。勇奪第一!我我,肯定第一,耶~~~~~”觀衆拼命地鼓掌,我甜美地一笑,衝伴舞一使眼色,舞步已隨音樂同時啓動!
老早以前媽媽就說過,我是“人來瘋”,人越多表現欲越強。那晚,亦歌亦舞的我幾乎帶動了全場所有觀衆的情緒,比任何時候發揮得都要出色,一曲下來,一氣呵成,可謂是酣暢淋漓!
自從他走了以後在我的心中留着不大不小傷口
在這個入秋街頭所有感受我還沉溺在回憶漩渦
有人說愛是種烈酒會讓人失去了左右OhYa
我卻對愛有種不同感受我深深的覺得它像手中Cappuccino
愛情像Cappuccino濃濃的眷戀泡沫誘人的氣息多愛不釋手
愛是Cappuccino苦苦的美麗滋味藏在我心頭久久
……
盧潛帶頭鼓掌,眼神裡有藏不住的欣賞。
我的眼神跟他對接,忍不住悄悄向他做了個得意的鬼臉。
結果衆望所歸,觀衆和評委都給了我最高的分數。我將五千元的獎金順順利利地拿到手裡。領獎的時候主持人讓我講兩句話。我興奮地說:“謝謝伴舞的帥哥們,謝謝我的啦啦隊!我很開心!”
主持人又老套地問道:“你現在還是一名中學生,將來是否想做名歌手?”
“沒想過。”我大大咧咧地說,“將來的事誰說得清?”
大家一起笑起來。
我這才趕快補充道:“不過無論做什麼,我希望自己是快樂的。唱歌讓我快樂,這是真的。”
大家又一起鼓起掌來。我俯首表示感謝。那一瞬間我首先想到媽媽,不知道媽媽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然後我又想到齊明,想他可能會情不自禁地打開電視,看到我最風光的這一瞬間。但是這些想念都飛快地被擠走了,因爲同學們正衝上臺來和我擁抱,在我的耳邊說着此起彼伏的恭喜。
“散了散了!”又是盧潛,“觀衆全散場,選手們留下來,我還有事情要交待!”
真掃興,我很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好在他沒有看到。
林媚說:“今天太晚了,我要先走,明天我們再慶祝吧。”
“OK!”我朝她甩出手勢。
好在盧潛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他要交代的事情很快就說完了。我到更衣室裡換好衣服出來,化妝師靠在門邊,向我表示祝賀:“冠軍,今晚我請你喝Cappuccino!賞臉麼?”
“下次!”我朝他揮揮手,“回見!”
化妝師呵呵笑着說:“哎呀,拿了個第一,果然就星味十足。”
我哈哈大笑,背起我的小揹包,朝那傻傻的小子飛吻一個,大步大步地走了。
走出電視臺已經是星光滿地。我一個人慢慢地走着,思忖着該到哪裡去吃晚飯,剛纔電視臺給的快餐我是一口也沒咽得下,肚子正餓得咕咕叫呢。
一輛摩托車在我面前停下,我開始嚇了一跳,定神一看,竟是那個兇巴巴的導演盧潛,簡短地說:“送你?”
“不用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小姑娘走夜路總歸不安全,再說你身上帶着那麼多錢,要出什麼事電視臺也有責任。就讓我送送吧。”盧潛這兩句話說得親切,和他在演播間裡的霸道判若兩人。
我看看他說:“沒什麼,我習慣了。”
“哦?”盧潛遞一個頭盔給我,用半命令的口吻說道,“上車!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然後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