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村長沒來由的說:“要不然留下。”
張式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真讓我當村長啊?”
村長收了葫蘆,站起身直白的說:“你害得我陪你大半天,怎麼着也得賠個不是吧。”
張式忙起身,態度誠懇,“那是必須的,村長您說,怎麼做?”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有沒有誠意是另外一回事。
“走,我帶你去認識一下什麼叫熱情好客,”村長說着一隻手搭在張式肩膀上,帶他往村子方向走。
剛走幾步,村長嫌走太慢,非要張式帶他一程,張式帶他瞬移又被嫌慢,無奈用敕風咒飛去。
怕太過招搖,兩人離村口還有一段距離落下,落地時村長腳下有點兒不穩,嘴上倒嚷嚷着“不過癮不過癮”,還要張式飛到村子才行。
大樟樹下依然載歌載舞,歡笑聲一片,還多出一堆巨大的篝火。
突然有個男孩睜圓了眼睛,吃驚的看着村外,臉上慢慢流露出驚喜、羨慕的笑容,第一個跑出去。
張式和村長飛落,有了經驗的村長這回穩穩地踩上地面,加上有意賣弄,居然有幾分仙風道骨。
村長剛落地就有男孩撲來,撲進他的懷裡,差點沒把村長給摔着。
男孩撒嬌道:“村長爺爺,我也要飛起來,快帶我飛一下。”
村長沾沾自喜,“只要你好好學,以後也能像爺爺一樣飛上天。”
想到自己能飛,男孩興奮起來,“我現在就想學,村長爺爺快點教我吧。”
村長說:“去,叫你兄弟姐妹都過來。”
如一盆冷水澆下,男孩剛想着學會以後在他們面前賣弄,沒想到村長就要自己叫他們過來,那他還怎麼炫耀。
見男孩猶豫,村長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沉聲道:“還想不想學啊?”
“想學,”男孩不情不願地跑走。
這時,早在旁邊等着的三人走來,是村長的左膀右臂。
村長沒有理會,反而拉上張式在村門口喊了一嗓子,“客人到了。”
村長的嗓門怕是和他的年紀成正比,聲音洪亮的很,頓時吸引來幾十道目光,幾秒後短笛、腰鼓聲停下,所有目光看來,整得張式怪不好意意。
“大家熱烈歡迎,”村長笑着第一個鼓掌。
隨即熱烈的掌聲響起,雷鳴般久久不息。
張式的臉刷一下紅了,一雙眼睛無處安放,手指死死摳着衣角,赧然一笑,“大家好,我叫張式。”
村長吩咐,“客人頭回來,大家必須熱情招待,一定要充分體現出咱們村的好客,給客人留下好印象。”
怕是深刻印象吧,張式眼睛死死盯向村長,這就是你的熱情好客?實在是受寵若驚。
村長都發話了,肯定是重要的客人,這不立馬有人過來誠摯邀請跳舞,張式剛婉拒,又有人過來,口中作歌,連請帶勸,把張式拉去。
好在張式身體柔軟,加上跳的簡單,起碼能一直跟上旁邊跳舞男子的節奏。
跳完,也不管好壞,就有人送來一個花環,美中不足的是沒估量準張式腦袋,花環只能掛上脖子。
光是跳可不行,肚子也是要填的,有人來送酒送肉,不,是敬酒送肉,無酒不歡,無肉不快。
張式喝得臉色通紅,吃撐肚子後,村長領着一幫孩子來到,並對他們說:“這就是你們以後的師父。”
張式醉醺醺的聽着這些孩子自報姓名,又喊“師父好”,自語道:“拜師宴?”
登時酒醒了。
“玩去吧,”小心思達成的村長搶先一步解散這個小羣體。
張式鬱悶的看着村長,“不厚道啊。”
村長笑道:“不是你問的願不願意出去,我這不是順水推舟如你心意,而且我覺着小孩想茁壯成長是應該出去闖闖。”
張式生怕聽錯了,再次問:“紮根可挪?”
村長大方認錯,“就不許老糊塗一回?”
張式順口回他,“您老您有理。”
村長立刻吹鬍子瞪眼,“罵我倚老賣老?”
張式趕忙糾正,“在誇您以德服人。”
“這還差不多,”村長十分受用的點點頭。
張式辭別道:“村長,感謝大夥的熱情待客,尤其是您,我已經吃飽喝足,得先走了,至於孩子們,等我回去問問,看作如何安置。”
村長顯然沒想到他這麼快要走,挽留道:“急啥,住上一晚,到時候敲鑼打鼓送你出村。”
張式擺擺手,“下回吧,這回空手來,下回來帶點禮物,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進村了。”
村長只好隨他,又極物質的說:“到時多大的禮就給你多大的接待規格。”
張式反悔了,“我這個人喜歡低調,那是不是就不用帶禮。”
村長勃然變色,“臭小子,你可以試試。”
反正你帶不帶禮,帶多大的禮,全村敲鑼打鼓,夾道歡迎,這回禮輕了,下回禮能不重?
在喝了一碗村長親手端來的解酒湯後,張式再次和村長同幾個村民告別。
村長最後道:“早去早回。”
“快則一二日,慢則三五日就回,”張式給出具體時間。
說完,剛說喜歡低調的張式高調的變作一頭丈大凶禽,一聲長嘯,破空而去。
揮手作別的村長喃喃自語,“世外被發現以後就不是世外了。”
臨走前,村長還有囑託,這些孩子都是村子未來的火種,假使出門,萬望照顧,拜託了。
是不是世外不重要,人在,火種不會消失就夠了。
一條黑魚在小溪逆流而上,途經地下暗水,讓一衆見到此景的游魚急用魚語詢問“前邊是否出事”,可惜這條黑魚“目中無人”的很,壓根不理,埋頭逆流。
黑魚到達路盡頭,一衆游魚也跟到,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魚在不講武德的打架。
然後一衆游魚見到此生難忘一幕,黑魚在近乎垂直的石壁縫隙的急轉水流間往上游去,其難度不亞於是躍小龍門吶。
抱着看熱鬧的心態,一衆游魚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始終不見黑魚掉下,方敢確定這傢伙是真的成功了,而它們累個半死,不得不順水漂流。
黑魚卯足勁衝出巨大的裂縫,回到湍急的河牀。
果然魚各有志,有志者事竟成。
似乎方向錯了。
下一秒黑魚被急流送下瀑布,落進深潭,可能是模樣太過烏黑,慘遭一衆在此潭中長居的魚兒嫌棄,如見了瘟神遠遠避着。
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黑魚不願逗留,順着溪流遊走。
此處山谷屬於貴客管轄,上游到源頭全是她們姐妹地盤,因她們姐妹常年在潭中沐浴,故此不許別的鬼怪涉水。
縱使有鬼怪不服,拿大陸禁殺當擋箭牌,可她們姐妹足足三十位,真要動起手來,結果無非是是一換一,誰都別在大陸待了。
那可能出了大陸的某個鬼怪只有迅速逃跑的份,因爲三十位姐妹的愛慕者會毫不留情地將其幹掉,既博歡心,又討好別的姐妹。
想必是這個原因,這座藏在河牀下的世外桃源一直未被發現。
明月照路,溪水相送,黑魚回到上岸的沙灘,見到熟悉的大船。
船上犄角旮旯裡的某點微弱靈力,裡面大有內容。
一夥人正在說事,孺子牛突然警惕起來,“船上有動靜。”
替身忙道:“是本尊回來了。”
一個面容剛毅的青年來到。
見他是一人,又是空手而歸,孺子牛詫異的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張式把河牀下的事情經過長話短說了一遍,三人聽聞大驚。
櫻對這個世外桃源般的村子通過府主能看的檔案瞭解過一點,從村子建立以來,村民從未踏出外界一步,後人有心尋之,亦無處可尋,再往後不了了之,沒想到村子一直延續至今。
她實在想不通,張式頭回來到,居然可以找到這個消失數千年的世外村子,而且裡面的村長敢違背祖訓,讓小輩們出去。
有些事奇就奇在這裡,有心尋之不見,無心尋之得見,只能緣分解釋。
張式道:“我覺得應該讓他們接觸外面世界,當然是在咱們能安全回去以後,如果府主贊成,我想讓你先去見見村長他們,也和他說清楚,畢竟外面世界是有危險的。”
櫻思緒後說:“那就去見見他們。”
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既有機會,她倒是真想去目睹。
穿山豬傷勢雖好轉一點,仍然只能躺在地上,他突然八卦的問:“你們可尋到親了?”
張式滿頭霧水。
穿山豬直言,“他和那個姑娘進展到哪一步了?”
原來兩人剛來大陸遇上豔客和才客姐妹的事已傳出去,孺子牛纔不會說漏嘴,是張式分身講的,當時他說了句“他們被兩個女鬼找上了”。
這纔有人好奇心使然,叫其把當時畫面描述一下,實誠的分身一字不改的從頭說到尾,可把某人樂壞了。
等到孺子牛分身驚覺,找上去理論,被羞得面紅耳赤,只能作罷。
櫻其實沒來得及問,她也想知道孺子牛作何態度,郎才女貌是好,人鬼殊途卻不好。
孺子牛彎腰揪起穿山豬耳朵,氣呼呼的道:“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枉我燙傷拿藥醫你……”
原來在張式離開的一夜一天,孺子牛和豔客吃的那頓晚飯,不勝酒力的豔客說了很多真心實意的話,聽得孺子牛心煩意亂,嚇得落荒而逃。
白天張式未回,孺子牛怕他分身露餡,叫其裝不舒服在房間一天,而他和豔客待在一起時故意燙傷手臂,拿到治燒傷和祛疤的藥。
疼得穿山豬慘嚎,“我是不想你爲了救我犧牲色相。”
孺子牛慢慢鬆手,“這麼說可以不救你了?”
“你真的賣身了?”穿山豬不怕死的說。
孺子牛再動手,見他兩手護耳,忍不住輕踢兩腳,說起正事,“原是今晚的夜遊宴推遲到明晚,今明兩天我從豔客那裡再多拿些藥,等宴會時候,咱們離開,你們什麼時候去那個村子?”
櫻道:“明晚天黑去,回來就走。天快亮了,你們快點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穿山豬和孺子牛還在較勁,只有張式見到櫻眉頭不展。
孩子是未來的火種,船上的陰陽師是火種蛻變後的火苗,總有一天火種、火苗會壯大成熊熊大火,擔負起保護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