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這個世界上，現在還能剩下多少人呢？在經歷了這樣的一場災難後……”
楚東臨那一臉憂國憂民的模樣，似乎是在爲這個大地上的萬千生靈的命運而嘆息着。
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柳夢穎漠然不語，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的搖了搖頭。
“你變了……”
她緩緩的說道，看着楚東臨的時候，眼神有些複雜而難以理解，“以前的你，是不會考慮這些東西的。”
楚東臨怔了怔，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
“是嗎？”
“恩。”
“那假如是以前的我的話，你覺得我會在考慮什麼呢？”
柳夢穎定定的看着他的臉，那冷漠而富有穿透力的視線，莫名的讓楚東臨有些心虛，竟然會生出一種被人看破了一切的感覺。
然後她開口了。
“如果是以前的你的話，你現在所考慮的，只會是如何幫助眼前的基地發展起來，然後依靠現有人類的力量去收復這個國家的土地和城市，將它重建起來。”
“像這種多愁傷感只有詩人才會去考慮的問題，你是不會浪費時間在上面的。”
“因爲過去的你，更看重的是眼前能夠抓緊的東西。像這種幾乎沒有價值的感慨和不用想就知道的事情，你絕不會浪費時間去多想。”
頓了頓，柳夢穎表情冷漠的做了最後的總結。
“說到底，你一直都是一個務實的人。缺乏所謂的浪漫情懷。”
楚東臨呆了一下。這下徹底的無語了。
“我這麼好看懂嗎？”
“對於你身邊親近的人來說……是。”
柳夢穎冷冷的看着他。說道，“你對於身邊親近的人從來都不加以防備，所以在外人眼中城府深不可測幾乎無法揣摩的楚東臨在你身邊親近的人眼中，簡直跟白紙一樣毫不設防。”
楚東臨捂着頭嘆了口氣，“好吧，你們都贏了……話說你大晚上的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柳夢穎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的說道。“今天下午馨兒來找我了。”
楚東臨身體一僵，想起之前柳馨兒跟他說的那些話，表情瞬間訕訕了起來。
“她找你說了什麼了嗎？”
雖然已經猜到了柳夢穎想要說的話了，但楚東臨還在試圖負隅頑抗。
或者說，埋頭裝鴕鳥。
柳夢穎瞥了他一眼，“她跟我說，要我回來找你複合，她會配合我的。”
面色冷漠的說着令所有女性都會覺得羞澀的話，柳夢穎的臉上卻看不到任何嬌羞的表情，依舊是那個殺伐決斷的冷漠將軍。
她看着楚東臨。冷冷的問道，“你怎麼看？”
楚東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呃……那個……呃……怎麼說呢？”
他的視線尷尬的遊移着。特別是不遠處的牆角後面，他幾乎感覺到兩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這面，等待他的回答。
楚東臨的額頭，開始淌汗了。
“那個嘛……我覺得既然我和馨兒都已經……”
“東臨先生，你在嗎？”
班青雅的聲音，突然在客廳裡響起，打斷了楚東臨的話，“我好像聽到你的聲音了。”
楚東臨無語的看了身前的柳夢穎一樣，又看了看那客廳裡逐漸接近的班青雅，一臉的無力。
今晚這是怎麼回事？全都蛇精病發作嗎？大晚上不睡覺的來找他幹嘛？這都快湊成一桌麻將了……
柳夢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拉到了身前。
兩人幾乎是鼻子碰鼻子的距離，呼吸都清晰可聞。
“不準說我在這裡。”
冷冷的對楚東臨說了一句後，她推開了身前的男人，徑直的轉身走向了一側的牆角。
在那裡，是整個陽臺唯一的藏身之地。
楚東臨下意識的身後想要去拉她，但是拉空了。
隨後這個孤高而冷漠的女將軍直接消失在了牆壁後面的拐角處，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楚東臨一臉的頭疼。
這下子真的可以打麻將了。
他嘆了口氣，轉身看向了身後的班青雅，一臉的無力。
“青雅小姐，大晚上的找我有什麼事嗎？”
班青雅愣了一下，被楚東臨的反應弄得有些無措。
“呃……楚先生不歡迎我嗎？”
楚東臨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歡迎，怎麼會不歡迎呢？我只是在想，這個陽臺到底還能站幾個人而已。”
班青雅的視線在陽臺上梭巡了一圈，很快計算出了結果。
“如果是普通身材的人類的話，大概站二十幾個人都不算擁擠……怎麼了？東臨先生大晚上的不睡覺，怎麼在想這周奇怪的問題？”
楚東臨嘆了口氣，“說到睡覺的事情，你不也沒睡嗎？”
“只是有些失眠，正好聽到了楚先生的聲音，所以就過來看看了。”
班青雅笑了笑，走到了楚東臨的身邊，看着漫天的繁星，笑得很溫和很恬淡，“楚先生也沒睡，是在考慮什麼頭疼的事嗎？”
她看了楚東臨一眼，說道，“自從你甦醒後，似乎就一直有什麼心事的樣子，發生什麼了嗎？”
楚東臨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外面夜色下的人類基地，緩緩的呼出了一口氣，“我呢，已經決定了。”
他握緊了雙拳，既是在跟班青雅說話，也是在跟陽臺上的所有人說話，“再過兩天，我就要出海了。”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一個人出海。”
班青雅怔了怔，有些不解，“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解決嗎？”
“對。”
“這次去做的事情很危險？”
“九死一生。”
“不帶小雪妹妹去嗎？”
“只會有我一個人出海。”
“這樣啊……”班青雅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了楚東臨一眼，“那麼馨兒呢？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我會娶她……”
楚東臨看了搖椅上熟睡的詩詩一眼，緩緩的說道，“詩詩是我的女兒，馨兒將會成爲她的媽媽。如果我回不來的話，馨兒會將她撫養長大的。”
“那麼夢穎小姐呢？你打算怎麼辦？”
楚東臨默然，然後苦澀的搖了搖頭，“曾經錯過了，就永遠都錯過了，不必強求，也不能強求。”
“也就是說……你放棄她了嗎？”
“從來沒有誰放棄誰，也沒有誰對不起誰。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的，並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了……而且我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看清，給不了她任何東西。”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想給她承諾的？”
楚東臨苦笑了起來，“玩這種文字遊戲很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至少對於我來說，是這樣的。”
班青雅淡淡的笑着，看了楚東臨一眼，“如果……我是說如果，假如你這次能夠僥倖成功，安全的回來，你是否願意給夢穎小姐一個承諾呢？”
“不能。”
“爲什麼？”
“因爲我連自己都無法承諾，又如何給別人承諾？現在給她承諾，除了耽誤她一生之外，毫無益處。”
“那你又怎麼斷定不給她承諾就不是耽誤她一生呢？”
楚東臨無話可說。
班青雅繼續說着，“給她一個承諾很困難嗎？你不是說了這次是九死一生嗎？反正你左右都是死定了，臨走前隨便給她一個承諾說回來了會去娶她也沒什麼關係吧？反正你也沒機會實現了。”
楚東臨搖了搖頭。
“這樣是不公平的。”
“爲什麼不公平？”
“因爲我只是一個人，馨兒也只是一個人。她給了我她的全部，我必然也要將我的全部給她，不可能分成兩半隻給她一半的。”
“那你就可以肯定你覺得正確的東西是馨兒想要的？她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相信你比我還要清楚。”
楚東臨搖了搖頭，“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情是絕無可能的，我不可能那麼做。”
“可是你……”
“東臨？你還沒睡嗎？”
一個所有人都熟悉的聲音，突然在客廳裡響起，瞬間讓陽臺上的楚東臨身體一僵。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身後的客廳，聽着那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苦笑了起來，“媽，大晚上的你還沒睡啊？”
“媽心裡有些事，所以睡不着……可以找你聊聊天嗎？”
看了身前的班青雅一眼，楚東臨下意識的回絕。
“那個……媽，我快睡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你先回去睡了好嗎？”
楚母呵呵笑了起來。
“臭小子，你在陽臺上怎麼睡啊？別糊弄我，媽也是年輕過的……你現在是不是在和女孩子在一起親熱啊？如果是的話，媽就不打擾你們了。”
班青雅一臉的尷尬。
她低聲對楚東臨說了句，“千萬別跟伯母說我在這裡，不然讓她老人家肯定會誤會的。”
說完之後，她就跑向了陽臺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躲了進去。
看着她那消失的背影，楚東臨這下徹底無語了。
那個成年人站着轉身都嫌窄的地方，居然能夠藏這麼多人？
然後他轉過身，對着客廳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說道，“好了，媽，你有事就過來說吧，我在聽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