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買起東西來可就真的不夠用了,五百斤白麪,一百斤麻油,十罈好酒,再加上雜七雜八的物件,銀子就用得差不多了。雙河鎮肉鋪的榮屠戶看着堆得滿滿的車子,只道來了大客戶,急忙扯過一扇牛肉,吆喝道:“快來看,快來買,真正的雪花肥牛。”
聽到榮屠戶的叫賣,楊聞等人真的停下了腳步。張衝見狀,上前問道:“你這牛肉怎麼賣的?”“上好的肥牛。”榮屠戶用刀拍着案板上的肉道:“客官,你看看,絕對是好肉,只要六錢銀子一斤。”
“六錢?”張衝有點蛋緊,忍不住摸了摸癟癟的銀袋,道:“你這牛是太上老君騎的那頭吧,這也太貴了吧?”
“貴,這還貴嗎?”榮屠戶冷笑道:“你也不打聽打聽,現在官府查得緊,這也就是你們趕得巧,正好我們鎮裡兩頭牛頂角,頂死了一隻,不然就是十兩你也買不到。真不是我吹,今天你們出了這個門,方圓五十里內,你若能再買到一兩牛肉,我這片肉就白送給你們。”
張衝粗粗一算,自己口袋裡的錢連二十斤肉都買不到,總不能爲了吃兩頓時牛肉,以後的日子都喝西北風吧,只能象小孩子騙自己一樣,道:“我卻不喜歡吃牛肉,渣渣約約地咬不動。”
“咦,這位客官,你咋恁說話呢,我這個可是小牛肉,肉嫩得很,指頭粗細的一段柴就能燉得稀八爛,便是沒了牙的老太太也咬得動。”榮屠戶急忙爭辯道。
“我天生不喜歡不行嗎?”張衝有些惱羞成怒,瞪着眼睛高聲說道。雙河鎮雖小,但畢竟坐落在官道上,南來北往的人不少,各路山賊也經常光顧,榮屠戶自然有些見識,早就看出來這幫傢伙不是什麼好鳥,倒象是哪座山上下來的,知道惹不起,慌忙改口道:“那就是了,有些客官就是不好這口,沒關係,我這邊的肉全得很,柴雞、山豬,什麼肉都有,大爺喜歡哪樣?”
“你是個買賣人。”榮屠戶變臉的功夫讓張衝都感到有些佩服,笑道:“豬肉怎麼賣?”榮屠戶陪着小心道:“一斤只要八十文,大爺要不要來點?”
張衝隱隱聽說,古代的人一般是不吃豬肉的,可能是覺得豬太髒的緣故,只有那些下里巴人纔會吃,所以價格纔會偏宜,於是笑道:“你這兒有多少?”
“上午只殺了兩頭,最多有三百斤。”
“那好,我全要了,你去扛出來,裝到車上吧。”
榮屠戶喜笑顏開地答應着,一邊忙不迭地將豬肉往外扛。裝好了車,張衝站在肉案前付帳,看上面鉤子上還掛了只豬頭,便道:“買了你這麼多的肉,這個豬頭就饒上吧。”說着伸手去拽,榮屠戶慌忙護住,哀告道:“大爺,沒有這麼買東西的,這豬肉本來利錢就小,你就可憐可憐小的,真的不能饒。”說着,順手指了指案底的一個大盆,道:“這裡還有一盆豬血,就送與大爺了。”
“好吧。”張衝倒也不嫌少,招呼了一聲大河,讓他把盆子端走。結清了帳,正待離開,扭頭看到案子底下另外一隻大盆裡還放着一掛下水,便彎下腰笑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索性這掛下水也送我吧。”說完也不管榮屠戶同不同意,拎起來就往外走,鄭屠戶跟在張衝後面追了出來,擡頭看到大河黑着個臉,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得又縮了回來,罵又不敢罵,只能站在檐下哭號道:“這生意沒法做了。”
走出雙河鎮,楊聞深深地嘆了口氣,黯然道:“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淪落到這般天地,竟然爲了一點銀子,一點點的蠅頭小利,和姦商小販討價還價。”張衝覺得自己買肉時賺了便宜,到現在仍然處在興奮期,聽了楊聞的話,很有些不以爲然,他實在無法理解這幫從王牌主力軍出來的傢伙,究竟這份驕傲的是從哪裡來的,難道就是因爲在那裡面混了幾天,就以爲自己成了天之驕子嗎,還不是炮灰一個,與自己這種匪兵甲的角色有什麼不同嗎?“道不同不相與謀。”張衝強忍着想噴一下這個老憤青的念頭,心中默唸道。
雖然中秋節還有一段時間,但現在楊聞他們一下子搞來了這麼多東西,飽餐一頓是沒有問題的。山上的氣氛一下了熱鬧起來,大家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彼此看過去,也比往常順眼了,暮色漸濃,野雞凹裡瀰漫着一派祥和之中。
美酒、美食是需要有同樣美妙的心情來相配的,張衝此時的心情差到爆,幾杯下肚,又醉了個一塌糊塗。酒精製造的睡眠質量不是一般的差,張衝躺在牀上,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緩過勁來,打開門,一臉頹廢坐在臺階上曬太陽。
毛豆從外面走進來,看到張衝呆呆地樣子,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低聲道:“老大,你這樣不是個辦法,我看不如我們下山去,再不濟也能得點消息。”
“說的容易。”張衝擡起眼皮看了毛豆一眼,低頭慢慢道:“翠峰山離我們這兒騎馬都要二三天的路,若是步行,怎麼着也得四、五天,你覺得楊聞會放我們下山嗎?”
毛豆擡頭看了看四周,見旁邊無人,小聲道:“只要想下,我倒有個辦法。”張衝眼睛一亮,急道:“說來聽聽。”毛豆便上前一步,伏在張衝的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張衝點了點頭,笑了起來,道:“好主意,你去準備吧。”
毛豆剛走不久,一個親衛便進了張衝的院子,看見張衝便上前行禮道:“張隊長好,楊頭領有令,請您過去說話。”張衝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換了衣服就來。”
山上的難關暫時算是挺過去了,楊聞的心情好多了,見張衝進來,笑着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下,又起身給他倒了杯茶,遞到張衝手邊,開玩笑道:“小三哥,聽說昨天又喝高了?”
張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失態了,失態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別,別,男人不喝點酒還算爺們嗎?”楊聞在張衝對面坐下,笑道:“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要討論喝不喝酒的問題的。你怎麼看現在山上的局面?”
“錢。這個是咱們發展的瓶頸,我以前只知道咱們缺錢,現在知道了,咱們真不是缺錢,而是沒有錢。昨天賣布的那些錢,現在還有多少?五兩,三兩?再這樣玩下去,等把這些東西吃完,咱們的前景也就明瞭了,只有等着餓死。”
“沒錯。”楊聞面色沉重的道:“所以,現在我們必須動起來。”說着拿過一疊資料,遞給張衝,道:“你看看,這是周圍的財主的情況,你說說你的想法。”
張衝接過資料,剛看了兩頁,一個親衛就跑進來,報道:“毛豆來了,說有事要找張隊長。”
“什麼事?還要跟到這裡,你去告訴他,讓他在我房間等我。”張衝有些不耐煩地道。
親衛有些爲難地道:“張隊長,毛豆好象很急的樣子。”楊聞聽了,急忙道:“你去讓他進來吧,別真有什麼事,耽誤了就不好了。”張衝便點了點頭,道:“既然隊長都這麼說了,就讓他進來吧。”
沒多會功夫,那個親衛就把毛豆引了進來,毛豆看上去象是一路跑過來了,進了屋氣還沒有喘勻。張衝看了看毛豆,道:“什麼事這麼急三火四的?”毛豆抱了抱拳,回道:“剛纔,我和大河去巡山,在山腳下遇上三個人,其中一個大河認識。”
“哦?”張衝笑了起來,“這倒新鮮,大河在這兒還能遇上熟人,看來這個世界真小啊,那個人有什麼特別的嗎?”
“那人是天神教的一個香主,這算不算特別?”毛豆總算是把氣喘勻了,笑了反問道。“什麼?”楊聞吃了一驚,站起身來,往前走了一步,沉聲問道:“確定嗎?”
“絕對能確定。”毛豆乾脆地回答道:“大河以前曾經去東陽國水師當過臥底,那個時候,那人經常去東陽水師中傳教,所以認得清楚。”
“他們來這兒做什麼,你們搞清楚沒有?”臨來野雞凹的時候,趙戎給楊聞佈置了三個任務,第一當然是迅速發展壯大隊伍,第二便是留意查找金庫位置,第三就是暗中調查天神教的事情。自從出了過山蛇事件,天神教就成了卡在趙戎喉嚨上的一塊骨頭,可親衛隊對天神教的調查卻一直停留在表面上,找不到突破口,沒想到,剛來這野雞凹沒多久,自己的下屬就發現了天神教的蹤跡,而且盯住了一個香主,楊聞怎能不激動,急急地問下去。
毛豆回答道:“還不是很清楚,因爲怕讓他認出來,我們只能遠遠的跟着,斷斷續續地倒真的聽了幾句,好象是這個香主過來,要見一個什麼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