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張衝以爲小金和狗子是沈寄安插在自己身邊的釘子,心中便留了意。但經過半個多月的觀察,事情好象並非如此。張衝又暗中摸了小金和狗子的底,知道這兩個人都是最近才上山的,上山前與沈寄並沒有什麼瓜葛,上山後與其似乎也無太多的苟且,不太象是沈寄的人。這些日子,又偷偷聽二人私下裡的交談,提起沈寄來不但無半點尊重之意,而且怨言頗多,似乎兩個都曾經吃過沈寄的虧。由此推想,或許二人和自己一樣,都捱了沈寄的巴掌,現在這個活很可能就是那條老狗給他們吃的甜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張衝便動了心思,暗道,“這二人倒是可以團結的力量。”
不過小金卻沒想這麼多,憋屈了這麼長時間,他真是受夠了。這些天來,小金也一直沒有閒着,上上下下里裡外外把張衝查了個底掉,總算是揭開了張衝的廬山真面目。原來見這張衝整天黑着一張臉,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還以爲真是個人物,誰承想,不過是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垃圾貨。心中着怒,忍不住暗罵,“這狗日的,裝得好逼,竟害得老子白白裝了這麼長時間的孫子。”於是下了決心,要找機會把這口惡氣吐出來。只可惜,小金畢竟是個雛,歪心思一動,面上就表現得與平常不大一樣,張衝看在眼裡,也不道破,只暗暗留心,防備着了他的道。
幾十個馬桶需要清刷,小金和狗子兩個人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張衝在一邊的空地上閒坐着看兩個人在那邊嘻刷刷嘻刷刷地忙活,越看越覺着無聊,眼皮便有些發沉,不一會就眯着眼打起盹來。小金見了,心中更加惱怒,不自覺得手上的力道就大了,刷子捅得馬桶一陣亂響,把正要睡着的張衝驚得一哆嗦,頓時睡意全無,於是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擡腳在四處裡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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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春意正濃,雞頭山上一片鬱鬱蔥蔥,山花豔色已過,卻又不甘心,將幾片枯黃的花瓣在暖風中招搖。野草莓成熟了,鮮紅地點綴在綠葉之間。張衝看了,忍不住兩頰生津,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便伸手搞了一顆放到嘴裡,果然酸酸甜甜的,爽口極了。這時,他忽然心裡一動,看了看四周,除了野草莓外,周圍還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紅色的、紫色的野果,心中大喜,於是脫下外套,不一會兒便摘了一大兜子。
“真是個狗日的玩意,老子們忙死忙活的,這孫子竟在哪裡採果子快活。”小金邊幹邊罵道。“沒錯,吃果子又吃不飽,就是個傻鳥玩意兒。”狗子也跟着罵道。
一回到寨子裡,張衝就急火火地跑到老韓頭那裡,討要了個幾小罐子,拿回來仔仔細細地刷乾淨了,又洗乾淨了手,將採來的果子擠碎了,裝了滿滿的一小罐,然後將塞子塞好,和了些黃泥巴,把罐口封嚴實,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罐子埋了起來,作好記號,纔回到窩棚睡覺。接下來的幾天,張衝便有了活幹,更不去理會小金和狗子,每日出去便只忙着採果子,等他將那周圍的野果採光了,幾個小罐子也都填滿了。
小金和狗子不知道張衝每天在忙什麼,但他從來都沒有伸手幫過忙,小金就覺得不忿,有心想收拾張衝,但自忖不是張衝的對手,冒然動手只會被倒打一頓,便開始竄掇狗子。狗子卻是個飛豬撞樹,不會腦筋轉彎的貨,把個小金鬱悶地不行不行的。
這樣又過了些時日,張衝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找了個晚上,四下觀察了一下,見無人注意,便來到埋罐子的地方,將最先埋的那個罐子挖出來,拍開封泥,拔出塞子,一股酒香立即撲鼻而來,張衝聞着,大喜道:“成了。”便急忙抱起罐子往伙房跑去。
天色已晚,伙房裡早已經歇工,伙伕們也各自回去休息了。老韓頭就住在伙房的旁邊一間單獨的小房子。張衝見房子裡亮着燈,便興沖沖地闖了進去。
老韓頭見張衝進來,笑道:“你小子鼻子夠尖的,聞着味來的吧!”這時,張衝才注意到,老韓頭的炕桌上擺着酒菜,炕上還坐着一個身形瘦小,鬚髮皆白的老者,定睛一看,原來是老韓頭的結義兄弟,喚作飛天神鷂的林翼。別看這個老頭貌不驚人,在江湖上可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不過,他倒不是土匪,而是一個高來高去的獨行大盜。張衝急忙將罐子放到桌上,倒出手來給林翼施了一禮道:“鷂爺好!”
林翼笑道:“原來是小三兒來了,快上來坐,正缺一個給爺們倒酒的。”
張衝也不客氣,脫了鞋子跳上炕去,挨着下首坐了,一伸手將林翼手邊的酒罈拿過來放在一邊,又把自己帶來的罐子拿起來,將罐口的塞子拔了,送到林翼的面前來回晃了晃。林翼猛得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好酒!”
張衝得意洋洋地笑道:“算你老東西識貨。”老韓頭也是個好酒的,聞着香味笑道:“這麼好的東西,你是從哪兒得來的?”張衝道:“前幾日出寨,見山上到處都是野果子,就採了些,自己釀的。”邊說邊將大家面前的杯子倒滿。
林翼和老韓頭喝了一口,齊聲讚道,“好酒!”
林翼咂了咂嘴嘆道:“去年我去京城潮王府裡耍子,在王府的酒窖裡喝過西域上好的蒲桃漿,瓊漿玉液一般,當時只道這天下再也沒有可比的,沒想到小三兒的果子酒比那蒲桃漿還要好上幾分。”
老韓頭倒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問道:“三兒,這真是用山上野果釀的嗎,以前我也曾做過,但不是壞了,就是酸餿不可入口。”
張衝道:“用的就是山上的野果子,不過釀的時候還要在裡面加點別的東西,才能出這個味道。改天我把法子告訴你就是了。”
老韓頭道:“那到不必了,我這邊整日價忙得胡天黑地的,哪有這麼多功夫?你做好了,送過來與我吃也是一樣,”
張衝道:“說的也是”,順手再給二人斟滿。又喝了幾杯,林翼問道:“你這酒可還有?”張衝道:“今晚是沒有了,還有些怕是要過些時日,不然口感會差一些。”林翼嘆了口氣道:“那可惜了,我還有要事,明日一早便要動身。”張衝聽了,想了想,道:“若是不嫌味道稍酸的話,明日一早我再送你一罐如何?”林翼大喜,道:“如此美酒,便是稍酸又有何妨。”說完拉過腿邊的百寶囊,道:“我也不白喝你的酒,最近得了個小玩意,雖不值什麼錢,但也有趣,你拿去玩吧。”說完從裡面拿出一個掐腰葫蘆遞給張衝。
張衝見那葫蘆生的可愛,心中喜歡,接過來道:“我正缺個帶水的物件,可巧老爺子就賞了,這倒真是巧了,可見我們倆是有緣的。”
林翼笑道,“只幾日不見,小三兒這嘴倒是甜了不少。我送你的這個玩意,若只用來盛水,就無趣得很了,你再細細看看。”
張衝聽了,又把葫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卻沒看出門道,便笑着說:“我的眼拙,竟沒看出什麼端詳來,還是請老爺子指教吧。”
林翼聽了,得意地笑了笑,拿過葫蘆將自己面前酒杯裡的酒倒進葫蘆,眯縫着眼晴,口中嘟嘟囔囔好象唸了幾句口訣,這才遞還張衝,道:“你現在閉了眼,凝神聚氣,待心平氣和之時,便朝着那葫蘆口吹一口氣。”
張衝聽了,知道林翼是在故弄玄虛,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就依着林翼之言,閉上眼晴,調勻呼吸,朝着葫蘆口吹了一口氣。林翼便道:“現在你可以喝了。”張衝喝了一口,眉頭一皺,剛纔眼見林翼把酒倒進去的,沒想到喝進口裡卻平淡無味,如同清水一般,一下子倒楞了。
林翼看見張衝發呆,哈哈大笑起來,道:“怎麼樣,好不好玩啊?”這時,張衝也明白過來,心中暗道:“這應該是個魔術葫蘆,只不過製作的精巧,不知道機關在什麼地方。剛纔大意了,沒有注意這老兒是在何處動的手腳。”便笑了笑,故作不知說:“確實有趣的緊,只是這酒倒進去,卻變成了水,倒是個賠本的貨。”
林翼聞言大笑,道:“無妨,既然能把酒就變成水,就能給你變回去。”說完把葫蘆拿過來,將裡面的水倒了,說:“剛纔你已經喝了,這水污了,就不能用了,再去裝一杯清水來。”張衝跳下炕,趿拉着鞋來到水缸邊舀了一碗清水往葫蘆裡倒。葫蘆的嘴太小,張衝倒的時候,有些水灑在了外面,他只好先拿了抹布,將葫蘆外面的水擦乾淨了,這纔拿過來,遞給林翼。林翼卻沒有接那葫蘆,只笑道:“不用這麼麻煩,剛纔我念的咒語現在還是有用的,你只管再吹一口氣來。”
這倒大出了張衝的意料,他只道那林翼必會先把那葫蘆拿回去,正好看他如何動手腳,沒想到他竟然連碰都不碰那葫蘆。張衝半信半疑地又吹了一口氣,再喝時,果然是剛纔那倒進去的那杯酒。心中大驚,暗道:“莫非這個葫蘆的機關是用遙控器控制的?難道這林翼老兒和自己一樣,也是穿過來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自己這邊連掛都開不了,這貨卻能把裝備都帶過來,這樣的話可就真沒的玩了。”
張衝在這邊懊惱,林翼見了,只道是張衝被自己唬住了,笑個不停,道:“這小三兒果然沒有大長進,還是傻傻地一個小子。”張衝便假裝焦急地道:“你這老貨,莫不是成了精,還不快把這法術傳授給我!”
林翼見張衝急了,也就不再賣關子了,笑了笑道:“這個葫蘆是有機關的,裡面有個夾層,機關卻在葫蘆底,只要你事先把底一按,裡面的一邊便關了,現在明白了吧?”魔術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捅開了就一點巧處都沒有了,張衝這時也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在擦那葫蘆時,已經碰了葫蘆底,老飛賊的眼睛毒,肯定是看清楚了機關已經發動,所以就故意不再去碰那葫蘆的。想通了這事,張衝不禁玩心大動,來回拍那葫蘆,耍了個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