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羅惜夢的家,天已向晚。
黑子去茶館找張麻子,這時的張麻子已經被包成糉子了,卻是剛被人打了一頓。
黑子也狠,中午就請霍子鬆派人通知了金家,把劉家的謀算告訴了金家,金家當即拒絕再跟劉家交易。而金家又說,告密的是張麻子,這自然是黑子耍的手段。這纔是劉奇祿先帶人去暴揍張麻子一頓的原因,當時張麻子指天畫地絕不是他乾的,奈何對方不信。
現在,黑子去將這個手段告訴了張麻子,張麻子恨不得當場拿剝皮刀戳死黑子,他這時才明白,剛纔劉家派人來打他的是黑子的算計。可是,這時他已經騎虎難下,黑子對他說,你若不跟我一起搞劉家,你日後在黑山鎮也沒有立足之地的,弄下皮料場是你唯一的活路。
張麻子到底沒有一刀戳死黑子,反倒被迫跳進了黑子給他挖的坑。
雖然張麻子被黑子拐進來,是迫不得已,本來若皮料場復興,他的生意就會斷絕,而劉家讓他給皮料場收皮,劫了十倍利潤,等於是餓死張麻子。黑子給張麻子畫了大餅,說黑子拿下皮料場,就請張麻子負責皮料收購,佔百分之十股份。皮料場總資產也不下五十萬,運作起來利潤更不小,張麻子自然心動。但是,劉家要堵漏洞自然不肯放手,自是要賣給金家,張麻子沒那潑天狗膽跟劉家作對,早已拒絕黑子。
拖張麻子下水,對黑子來說好處不小,這傢伙做皮料收購時間不短了,業務熟練人脈通達,沒了這樣的人,黑子這一問三不知的土包子,絕對玩不轉皮料場。霍子鬆雖然可靠,但終究隔行如隔山,也給不了黑子太多幫助。
又聊了片刻,黑子就樂呵呵走了,帶着大白狗從霍子鬆廠裡接了做完作業百無聊賴的雪丫,突突突開着拖拉機回趙村。
鎮子太小,霍子鬆自然知道了劉奇祿被傷的事,江湖傳聞是說黑子騎羅惜夢的時候被劉奇祿帶人撞破起了爭執,劉奇祿被黑子的狗咬傷。只是奇怪,劉向前還派人請了黑子和一衆混子吃飯喝酒,事情詭異收場。
霍子鬆問了黑子幾嘴,黑子再度控訴劉奇祿那禽獸準備對大白狗行不軌之事,聲淚俱下有木有?當然,沒人信,霍子鬆不信,雪丫反胃,大白狗都汪汪抗議。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子請霍子鬆繼續做傳話的事,貸款也要加緊。雖還擔心黑子,但霍子鬆也相信這犢子命硬不會那麼容易被搞死,也就答應下來,他雖不敢與劉家針鋒相對,但敲敲邊鼓還是敢的,畢竟,在黑山鎮,霍老財也算是個人物。
回家路上,雪丫嘟着嘴再次甩臉,不理黑子,黑子盤算着明天跟劉家的談判,也沒注意。然後,雪丫就哭了。黑子被大白狗的叫聲驚醒,才發現雪丫淚流滿面,問她原因,她也不說。過了好久,黑子不問了,雪丫就掐黑子,罵黑子沒良心,去偷吃了姓羅的女人後,都不關心她了。黑子滿頭黑線,也不好解釋,啪啪在小丫頭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丫頭總算不哭了,問今天要不要再去家裡偷只雞去黑子家生蛋,黑子哭笑不得。
將雪丫送回家,黑子自己回家做飯吃,丫頭長大了,需要注意一下了。黑子今天才發現,十五歲的雪丫胸脯也鼓鼓囊囊的了。對於黑子來說,娃娃親就是個小時候的玩笑而已,雪丫聰明刻苦,應該讀大學然後找個城裡人,不該一輩子呆在這鄉野受苦。
當然了,黑子再一次想起了和唐覓蟬的那個約定,一想起她,黑子就會忍不住緊張,明天就見分曉了,她會記得這個約定嗎?天上月亮星星一樣遙遠瑰麗的女子,自己真能把她摘下來藏進被窩裡夜夜把玩嗎?
現在再想起那個女人的時候,黑子忽然覺得像是一場夢,那個精緻到完美的女人,好像從來就不存在。
……
剛剛回到東海,坐在海景別墅的天台上,聽着姑媽拿着一堆照片喋喋不休給自己介紹新對象的唐覓蟬,卻嘴角勾着詭異的笑容,望着遠方越來越黑的海面,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一半兇,一半茶?
這是趙七託霍子鬆給劉向前傳的話的前半句,後半句是黑子想要皮料場。
霍子鬆不知道這前半句句摸不着頭腦的話是什麼意思,唐覓蟬最初也不懂。但是,當李秘書把劉向前兒子三年前殺人罪被掩藏,羅惜夢拿到證詞藏了起來的事情,告訴了唐覓蟬之後,唐覓蟬就懂了,並且笑了。這高中沒畢業的傢伙,能想出這麼一句怪糟糟的話,也難爲他了,雖然聽起來怪,但至少劉向前能聽懂話裡面的威脅,而霍子鬆不知情。
一半兇,一半茶,“兇”的上半部分和“茶”的下半部分組成一個殺字。
劉向前當然該懂,他更該懂的,是黑子讓霍子鬆傳這句話的意思,霍子鬆不知情,但黑子不介意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劉向前的兒子就難逃殺人罪名。
其實,要收買劉向前的秘書真的不難,至少對於身家數十億的唐覓蟬來說,簡單。早在去大黑山狩獵之前,唐覓蟬就找了七彎八繞的關係,跟地頭蛇李秘書聯繫上了,起初,只是謹慎的唐覓蟬提防紈絝們把她帶到鄉野用強,留個後手反制。後來跟黑子有了那個約定,李秘書的作用就大了些,不料,黑子的作爲超出了唐覓蟬的預期,三年的佈局,倒也算得上狼子野心了。
“小蟬,這些可都是姑媽精挑細選出來的青年才俊,你多少看一眼。”姑媽有些抱怨唐覓蟬走神。
唐覓蟬拉着姑媽坐下,把照片扔進呼號的海風裡,笑了:“我說過,我不養寵物的,他們長得再呆萌可愛也不會獲得我的好感!我啊,喜歡養狼!明天,大概就有一隻小狼崽子了!過段時間,我把他領回來讓你看看。放心,你肯定不會喜歡的,哈哈……”
姑媽疑惑地看着唐覓蟬,心裡七上八下,這閨女是要玩引狼入室?會不會太刺激了一點?你們年輕人真會玩兒!
……
第二天日上三竿,黑子被電話聲吵醒。
黑子看了看,是霍子鬆的電話號碼:“喂!霍老財親自喊我起牀屙尿?這待遇會不會太好了點?”
電話那頭被噎住了,半晌才罵道:“趙七!你個狗曰的,闖了這麼大禍,你還睡得着?”
“你就跟劉向前說了?”
“說了。”
“他摔杯子沒有?”黑子知道劉向前有摔杯子的習慣。
“你……摔了!摔了!水壺都砸了,說你狗膽包天。還說我手不要伸太長,怕被人一刀剁了。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貸款可以有,其他的無能爲力了。看你咋個收場!”
“他約我什麼時候談?”黑子打了個哈欠,大白狗就趴在牀邊拱主人的腿。
“你還料事如神仙風道骨了?狗曰的,還真被你猜中了,劉向前約你今天中午來鎮上吃個飯。”霍子鬆道。
掛了電話,雪丫送來油餅,黑子吃了兩口,將大白狗和雪丫留在家裡,又開着拖拉機去了鎮上。時間還早,黑子先去下灣找張麻子。這回,張麻子頭上頂了快紗布,昨晚上被人打了一頓,都不知道是誰。劉家已經着急了。
又給張麻子打了打氣,張麻子底氣足不起來。午飯安排在鎮上最好的飯館仙客居,一水的招牌菜,還有山跳和老鷹肉這等野味,老貴了。
……
黑子來的時候,劉奇祿已經到了,看上去傷勢不重,大白狗也沒真把他命根子啃掉。劉奇祿不敢跟黑子耍橫了,就跟張麻子相對坐在桌上橫眉冷對,張麻子略慫,不敢對視。
至於排場大的劉老爺子,那當然是得最後一個來。
果然,黑子落座沒多久,李秘書開門,劉向前抱着一個嶄新的茶杯進來了,一副公務繁忙的模樣。老頭子城府不淺,一副笑呵呵彌勒佛的樣子,看起來倒是比劉奇祿親切許多。
酒還沒開,劉奇祿就沉不住氣了,冷笑一聲,尖聲道:“張麻子,你以爲一個趙七就能搬動我劉家?你腦殼進屎了嗎?他不過是一條狗而已,平時請他算命看風水,你當誰真把他當回事啊?還不是看他嘴裡說得好聽,圖個喜氣,就跟狗一樣,尾巴搖得好,大爺高興,賞兩塊肉而已。哼!大爺要是不高興了,打斷狗腿是小事,燉了狗肉纔是大事。”
劉奇祿是在表示,他一定會報仇,無論是被狗咬了命根子,還是女人被黑子弄了一臉,都是血海深仇。
張麻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沒敢還嘴。
黑子把五糧液退了,喊服務員上四塊五一瓶的燒刀子,然後就餓死鬼投胎一樣地夾肉吃,渾然不管劉奇祿的辱罵。
劉向前沒有呵斥兒子莽撞,沒用的,他深知自己兒子爛泥扶不上牆。他的目光饒有興趣在張麻子和黑子身上流轉,最後落在了黑子身上,多看了兩眼,才動筷子,半句話沒說。
服務員將燒刀子拿了進來,黑子擰瓶蓋。
見黑子不答話,劉奇祿只以爲對方被罵得不能還嘴了,面有得色,繼續張狂道:“趙七,聽說這回是你挑唆張麻子的?**吃大便吃傻了?老子平時請你喝酒的次數少了?你敢跟老子作對!還他媽敢進羅惜夢的屋?你還真以爲你能打,我就不敢動你?你再能打,找個人,一顆銅花生米,就能要了你的狗命。我去尼瑪的!”
黑子猛夾了幾塊肉,腮幫子脹鼓鼓的,面色帶笑,起身給四人倒滿酒。
嘩啦。
黑子等劉奇祿罵完,然後不疾不徐,拿起杯子,不偏不倚潑了劉奇祿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