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隆,起來起來。既然是一家人,咱們就說些知心話。你久在匈奴,你說,匈奴人與我們漢人可是一條心麼?
回陛下,若是此前您垂問的話,臣必然會說,匈奴人眼下歸附大漢,已無他想,自然不會有二心。但是現在,臣只能回答,臣不知道。
不知道?我故作驚訝,卻滿意他的答案。
不錯,臣不知道。臣若說匈奴人有異心,但眼下匈奴人歸附大漢,出兵北上東征,立下汗馬功勞,臣有此言,不僅對不起匈奴,更加有損於季漢。但若臣說匈奴人與季漢一心,那卻又是慌話而已。有一個比喻,臣不知當否,匈奴如鷹,飢則爲用,飽則揚去。
我笑道:這是曹操說呂布的話。
正是,呂布亦是出自幷州,其人天生帶着匈奴的野性,見呂布,便如見匈奴。這些年,三國大亂,無論是匈奴人,還是鮮卑人,都較快發展。眼下爲季漢和曹魏兩強進逼,他們又互相爭鬥,所以一直沒有形成太大的危脅。但是若有一日,鮮卑或匈奴騰出手來,而三國再亂,鐵騎南下,則神州故地,不復爲中原所有也。
我笑道:你離中原日久,只怕是對中原實力已不瞭解,眼下無論是季漢還是曹魏,任意一國實力,都不是鮮卑和匈奴所能抵擋的。
李昴道:臣的確不知季漢與曹魏真實實力,臣畢竟離國已久,好多內情是臣不瞭解的。比如陛下今日用所五雷神炮,聲如霹靂,動人心魄。更有諸葛神弩,渭南大戰時諸葛丞相所用地雷,皆是如此。臣知道,自古以來,中原的奇技淫巧之技,便遠不是北地胡人所能比擬的。而且這些年,僅是幷州樑習一人,便使匈奴苦不堪言,但是陛下不要忘了,樑習對付匈奴人的軍隊,可是更加精銳的匈奴鐵騎啊!胡人地長處是人人能戰,個個善騎,行動如風,兇殘狠絕,不計較一城一地這得失,集中優勢兵力進攻漢人一支部隊。而漢人呢,卻總是生視一城一地的得失,各守其土,各負其責,所以漢人的土地是胡人的數倍,人口是他們的數十倍,卻總也無法征服胡人。
我一時愣住,想了想,笑道:如你所言,對付胡人該當如何?
李昴道:對付胡人,只有三個辦法,最簡單地辦法是,把胡人全部殺光。
我聽着這句話,不由在心底裡打了個突,哪怕是在我最瘋狂的念頭裡,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想法。種族滅絕啊,長象俊美簡直可以和溫如處子的曹肇相比的李昴,居然會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當然,其實這也是很難的,因爲你做不到斬草除根不留後患,而且殺到最後,往往你手下的士兵都會和你一起陷入瘋狂。而瘋狂的人,最終會自己走向滅亡。陛下要做開國地君主,不該用這個辦法;其二是以胡制胡,給胡人陪養對手,讓他們自相拼殺,互相爭戰。草原就那麼大,人就能養那麼多,人口多了養不了了,他們自然要南下奪取膏腴之地。但若他們自己內耗,保存在一定數量上,他們自己殺得差不多了,自然沒力量南下。
我點點頭:那其三呢?
其三就費時費力了,那就是花大力氣,用刀劍來教導他們,用觀念來改造他們,讓他們從思想上認同大漢,從生活上服從大漢,這樣,胡地就能變成漢地,胡人就能變成漢人。此計耗時過長,非一世所能做到。以上三策,不知陛下願用哪一策?
我不假思索的道:三策皆用。能收服的收服,能教化的教化,能拉攏的拉攏,能利用的利用,能制衡的制衡,所有辦法都解決不了地,殺。
李昴拱手道:陛下高見。
我笑道:對朕的考試算結束了麼?
李昴臉一紅:臣怎敢?
我道:這沒什麼,其實你所說的,對朕也有不少啓發。既然你對朕剖心置腹,朕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消息。這個消息是朕才收到的,樑習出兵了。
李昴一愣,當即站起,然後又復坐下:陛下,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樑習出的兵,眼下已開始越過長城進攻武城和駱縣,進逼美稷。
這是一場大戰啊。李昴喃喃說道,軻比能,步度根,樑習與匈奴,都在準備着打仗,眼下季漢撤回姜校尉,北方的平衡已經打破。不過,陛下要臣怎麼做?
你覺得該當如何?
李昴想了想:曹公將匈奴分爲五部,各設部帥直接管理,皆爲屠各部王族世子任職,眼下劉豹這個單于是個空架子,只有三部還能聽他話,他自己一部,他的叔叔有一部,而我實際掌握着一部。眼下我地人馬部族皆在黃河之西的上郡。所以,樑習要攻打劉豹,也傷不到我,我過兩天再通知他吧。他打傷了,自然會更加依賴我們季漢。
我心中暗笑,李昴看來是半點也不爲劉豹打算,這樣也好,對李昴有利,對季漢有利,雖然似乎對不起劉豹,但李昴是劉豹的表弟(兩家世代聯姻的緣故,李昴的母親是劉豹地姑母),他都是不在乎,我又在乎什麼呢?
不知不覺,與李昴談了有大半個時辰,我們兩個人幾乎忘記了今晚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最後我對李昴說,解憂公主的事,朕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朕會給她一支人馬前往上郡,她要兵權,朕給她就是。讓他照看着她一點,甚於今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那就由着老天的性子吧。
隨後我去前廳中,與衆賓客盡歡而散。席上,我並沒有提及李昴與關鳳的分手,這場鬧劇好不容易落幕,還是放他一段時間的好。放冷了,自然也就淡了。兩人能成不能成,各安天命。
藉着酒意,有幾個王子開始打探那些郡主們的身份,當然早已得到授意的孟達把她們誇的天花亂墜,不動聲色間告訴他們,若能娶回這樣的女子,就等於獲得了季漢的信任,回到自己的國家,想得到更高的地位或是繼承王位簡直就是唾手可得。就算是不想要王位,在這萬國之都的長安,與心愛的女子住上一生,也是神仙過的日子。
無論多麼狼狽,在表面上看,我算是平安的把曹魏的計策應付過去了,沒有人知道從季漢到西域各國都被曹魏耍了,沒人知道季漢並不象它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強大。關鳳的招親,軍校生的畢業,五雷炮的巨響,美女和烈酒,使西域知道季漢是他們所無法撼動的大國。他們只有服從,只有歸順,就象是從前對大漢做的那樣。
這一段日子,他們見到了在西域永遠也見不到的精彩,目睹了人間難得一見的神蹟。無論他們選擇留下還是離開,都會成爲穩定西域與季漢關係的重要力量。
而一個穩定的西域,一條暢通的商路,則是季漢興迅速興旺起來的重要支持力量。中斷了近百年的商路,使西方對東方的需求達到瘋狂的地步,在西域的西方,有着好多大國,有些並不比大漢小。在軍隊,官員無法抵達的地方,穿行着商人們的忙碌的足跡。只要這條商路暢通,季漢的東西絕不用發愁銷路。以絲綢爲主的商品流向西方,挽回支持季漢作戰的錢財和物資。這也是我寧可冒着得罪和失去關鳳的危險,也要採取將計就計,而不是直承這是一個騙局,損失季漢顏面的原因。西域,對於眼下的季漢來說,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西域亂了,它的危險更遠勝於南方孟獲的危害。孔明現在安定的是南方,而我現在可以說在朝堂上安定的是西方。然後,我騰出手來,將平定北方,之後我纔可能專心對付東方的曹魏。
十一月二十五日,劉豹得到樑習進攻的消息,他立即與李昴一起迴歸自己的領地。我對他說:眼下樑習勢大,而我正在整軍,但是爲了兩家的友好,我會派大將來幫你。不過在初期,我們的力量若要顧及全部戰場只怕是不可能的。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我覺得你最好把你的部族退往黃河西岸,把黃河之東的戰場交給樑習與軻比能,到時,我可以讓何九曲封住黃河,阻住樑飛西下之路。
劉豹苦着臉:黃河西岸哪裡容得下我的部族?
我笑着往北方指了指。
只要他退到河西,就必要向北進攻步度根,佔領五原和朔方地區,才能保證他的生存。這樣一來,以黃河爲界,在黃河之西,將是我們與匈奴人一起進攻步度根,在黃河之東,是樑習與軻比能對戰。當然,我會與匈奴一起出兵的,撿撿便宜,佔佔好處,我手下有些人是很在行的,比如魏延。而魏延的名聲太大,他在河西,河東肯定提心吊膽,他的離開,會使樑習放心的北進,也不能不北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