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會與張苞交手數十回合,打得烈風飛揚。四下裡一片叫好聲。
十幾個西域王子至此已是面如土色,搖頭嘆惜,再沒有上臺的信心。
張苞畢竟連戰十餘場、氣力已衰,漸處下風,連連後退。龐會道:“你累了,我不想佔你便宜,去休息休息再來。”
張苞哪肯低頭。喝道:“誰累了!”猛虎般又撲上去。兩人都是年青人,交後多時,不由動了真怒,龐會有如烏龍探爪,突然一拳砸在張苞肩上,張苞後退幾步。一下紅了眼睛。暴跳如雷。瘋枉般和身撲上。
我在觀禮臺上見勢不妙,道:“分開他們。”可是這兩頭猛虎,一般人只帕分不開。
可是話才說完,突然一個白衣人飛身上擂,長劍一抖,張苞與龐會齊退,同聲喝道:“什麼人?”
那人一笑:“兩位將軍。再鬥下去。只怕會兩敗俱傷。”
竟是呼和昂。呼和昂本名李昂,字漢隆,是武帝時大將李陵的後人,李陵當年以五千敵八萬。無人接應。全軍皆沒。武帝一怒誅其全家,李陵隨之投降敵人,一直被世人看不起。我知道呼和昂的身世之後,曾對他說,當年之事,是大漢對不住李陵。而非李陵對不住大漢。其後我一直與他保持着悄悄的聯繫。呼和昂沒有明確表示過歸順,但匈奴巳落屬季漢,他自然也與季漢保持着良好的關係。我對他說過,可以幫他洗盡祖先的恥辱,可以讓他認祖歸宗,但他認爲滋事體大,要與全族商議。
張苞不知呼和昂的真實身份。被突然分開。心下惱怒。當下怒罵:“匈奴人也想來湊熱鬧麼?”
呼和昂徽徽而笑:“我只是姜分開你們罷了。”
張苞喝道:“異族滾遠些!”一拳擊去。打算一拳把呼和昂打下擂去。呼和昂收劍回拳,砰的一聲,兩人俱各後退。龐會在一旁給張苞喝彩:“把這胡人打下去。想娶漢家公主,門兒都沒有!”
我暗中生氣,這兩個人有些口不擇言,在座各國使節極多,匈奴單于劉豹親自在座。居然還這樣胡人長,匈奴人短的,着實失禮。
呼和昂面色一寒,雙眸突似含了一層嚴霜,右手連揮,剎那間搞得張苞暈頭轉向,大叫:“怪事。怪事!”觀禮臺上李晟兄弟已是癡了:“這分明是我李家家傳套路,我們卻怎麼從來沒見過?難道李陵一系另有所隱?”
龐會奇道:“張兄,要不要我幫手,這人厲害。”
張苞道:“再厲害,不過是個胡虜罷了。”
“胡虜?”呼和昂雙目皆赤,長嘆道:“流沙三萬裡。風雪夢長安。堪憐北海月,還似漢宮圓!”
剎那間,臺上似乎升起一輪明月。月明千里照流沙,有人身處苦寒之間,回首天涯,難見故國,唯一聲長嘆。揮刀獨弄,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思歸無路,卻忘不了還是大漢的血脈。
剎那間,呼利昂的拳勢變化無端。悲悲涼涼,恍恍忽忽,正中張苞胸口。張苞一個跟頭摔倒,口中咯血。再也爬不起來。
誰也沒有料到呼和昂本領竟如此高強,一時間,臺上臺下,盡皆失色。姜維望着臺上地呼和昂,對我道:“陛下,只怕今天誰也不是他的對手了。”我正體會着呼和昂括中的淒涼之意聽姜維這樣說,奇道:“他有這樣厲害麼?”
姜維皺眉道:“他的拳法,好生怪異。此人在匈奴中,不顯山不露水,多年來亦少聞其名。當日在渭南,我們也只走見到他的射箭之術。想不到武功也如此高強。只怕已得昔日飛將軍之精髓。”
我搖頭道:“飛將軍李廣怕是沒有這股透入骨髓的抑鬱之氣,這是數百年望鄉而不得的悲恨憤懣之氣。張苞閱歷簡單,一股牛犢之氣,怎能抵擋。若是他再經歷些世事,或許可以明白。不過伯約以千軍萬馬中鑄就的大將之心,當能不受其惑。”
姜維搖頭道:“我也不一定能行的。”
普法上頭,皺眉道:“陛下,我想起一個人。”
我回頭看他:“什麼人?”
“有塞外神龍之稱地俠客韓龍。”
我看看普法,再看臺上的呼和昂,沉吟片刻,說道:“此人不會是什麼韓龍,他的真實身份必是李昂無疑。”
普法道:“我是說,韓龍只是他的化身。”
我聽此語,再度望向臺上:“李昂李漢隆,漢隆——韓龍——”
真的是一個人麼?我望向臺上的目光突然熱切起來。
我眼前突然閃道一幕場景。
塞外胡天。雪封冰裹,風吹營帳,嗚嗚作響。千軍萬馬之中,刀山劍林之內,一個人挺列傲然而立。在他身前,“軻”宇帥旗迎風蕩,發出蕭瑟之聲。
他以手橫劍,輕輕一彈,長劍倏彎陡直,發出一聲龍吟。
“軻帥。漢人韓龍,奉命來取君之首級。”
……
十一年後,巍幽州刺史王雄使勇士韓龍刺軻比能於漠北。柯比能一死,鮮卑各部種落離散。互相侵伐。強者遠遁,弱者請服,邊陲遂安……
一人一劍,而定大漠之局,此事自古少有……
難道果真是他?
呼和昂擊倒張苞。冷冷說道:“在下本不想招親。但既然你們這樣說,今天這個親我還招定了!胡虜?個天讓你嚐嚐胡虜的厲害,誰不服,只管上來!”
滿場俱寂。突然間便暴出雷嗚般的吶喊:“把這個胡人打下去!”年輕的軍校們生怎會受如此之激。
龐會更是直接跳過張苞。向呼和昂攻去。呼和昂並不多言,隨意揮灑,勇冠三軍的龐會竟攻不入他的圈子。
劉豹在一旁,也不知是真急還是假急。搓手道:“陛下,我讓他下來吧,犯了衆怒,這怎麼得了?”
我笑道:“這有什麼。漢人胡人,還不都是一樣的人,當年我的祖姑姑們可以嫁給大單于們,個天我妹妹怎麼就不可以嫁給匈奴地英雄了?只要他格。就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劉豹凝神問道:“陛下此言當真?”
“君無戲言。”不管內心怎麼想。場面話還是要說的。
“那麼。只要呼和昂勝了。解優公主便可以嫁給他麼?”
“當然不是這樣簡單,比武只走第一場,其後公主還要親試其才。”
劉豹笑起來:“那樣說來。一般人是無法娶解憂公主的吧。”
“當然這要講緣份。誰也不知道公主會問什麼問題,或者她看你順眼,會問你今天吃的什麼?”我當然知道關鳳會問什麼,那本就是我教給她的題,諸葛三問。就算是司馬懿來了,也不見得答得上。我轉過括題,笑道:“大單于。你要不要上臺呢?”
劉豹笑了:“我就不用了吧。好幾個閼氏了,再想着人寒小姑娘,不太合適。不過季漢美女如雲,除了公主之外。不知能不能再給找幾個。”
我笑道:“你倒是不怕累。”
劉豹笑道:“越累越好。”
話才說完,龐會也被打下擂來。呼和昂站在擂臺之上,仰天長嘯。長髮飄飄,竟透出一股子無法形容的孤絕與狂傲來。隨着他的嘯聲。他的背景也似乎變成了黃沙大漠,馬羣和野狼的呼嚎。
我忽然想,這個在大漠生長了數百年地李氏家族,已經把漢人的血和匈奴人的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的家族。經歷了忠誠與背叛。光榮與失落,當他們地後人重新站在季漢的土地上,成爲一個萬人矚目的英雄時,或許他比姜維。比任何一個人都更適合去統領大軍,征服大漠。如果我給他以信任。讓他完成他祖上的心願,讓李家與大漢的恩怨在這一世得到化解,還有什麼比這更吸引人的呢?
但是,我知道關鳳是不會同意的,她絕不是甘願被操縱的人。這種比武招親,就算呼和昂能勝,也無法娶她地,她會毫不猶豫的說出諸葛三問,其中任何一問。都可以讓呼和昂想上一輩子。
這時,我忽然看到關鳳微微站起身來。順着她的目光,我望向臺下,人流之中,突然有一股波動。彷彿一條逆流而上的魚。那魚是四條大漢,護着一個青年,向着擂臺擠來,那個青年看起來有些熟悉卻絕對不是季漢的人。
我假作更衣,下臺於營帳內見他,問道:“你是我表弟孫登那個侍讀吧?”
那青年道:“小人陳表,參尾陛下。”
“陳表?不錯,我記得你,你與諸葛恬、張休、顧譚共稱四友,是陳武陳將軍的兒子。你也是來招親的麼?”
陳表低頭道:“不是。我家世子聽聞關姑娘招親,特地讓小人送上賀禮。”
我知道,孫登與關鳳,是曾經有過一段感情的。甚至關鳳曾經刺殺過孫登,幾乎得手,而孫登身受重傷,養了幾個月,卻不肯告訴孫權。可是。孫登也已徑成親了。
我喚過關鳳。讓陳表把禮物交到她的手上。關鳳打開看時,卻是明珠,白壁等物,內裡一縷青絲,繫着紅繩。關鳳信手在地上一拋:“代我謝過你家世子。關鳳過得很好,不用他記着。”
她轉過身向外便行,在帳口回了下頭。那目光明亮亮的,我不知爲什麼,卻感到那裡含着悽然,心不由不跳,叫道:“鳳妹。”
陳表道:“陛下,這些禮物……”
陳表代表孫登前來,我自然要先熊碩他,說道:“先放這裡吧。
孫世子可好……“
正說着括,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又一陣地呼叫。我問怎麼回事,有人來報,說關鳳巳經上擂臺了。
我一愣,我還沒宣佈比試結束。她上擂臺做什麼,難道要與呼和昂交手?她如何是他的對手。我放下陳表。向外便行。
擂臺之上。關鳳文文靜靜的說道:“呼和公子,你今天力壓羣雄,足見神勇。我有一言問你,答得和我心思,婚事便成。”
我心中大急,這話哪裡是當着衆人,在臺上問的,須當比試之後,選上前幾名,在偏殿之中。簾幕之後,輕語悄問,讓他無語退出,纔是正理。眼下在高臺之上。這題一出,呼和昂還不得當場摔倒?
卻聽關鳳道:“我若嫁了公子,公子可肯讓我獨引一軍,縱橫沙場?”
怎麼要當場摔倒的人是我?
卻聽呼和昂平靜回答:“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