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是一個偏門之事。
刻意預備防毒手段更是偏門。
若非去過千花洞,李鴻儒也沒什麼解毒的能耐。
但文公主碰得很好,這是正好撞上了他有解藥時。
只是揭開千花露的罈子喝了數口,文公主的臉上便多了一絲紅暈,體內的毒似乎有了消退。
“誰對鬆贊王下的毒?”李鴻儒問道。
“我也不清楚”文公主搖頭道:“但我感覺似乎是吐蕃本土人做的!”
“自己人毒殺帝王?”
李鴻儒一愣,只覺往昔諸多猜測有着齊齊的出錯。
若是吐蕃國內部的矛盾,這種事就沒法說,李鴻儒也只能聽之任之。
“或許贊普心中修佛,過早當太上皇招惹了一些禍患!”
“哦,您再說說!”
只要鬆贊王不是如來佛祖失心瘋下打殺,一切都不成問題。
不僅僅是新皇可能對這種瘋子行爲產生畏懼,長孫無忌也有擔心,而李鴻儒也察覺這種情況的麻煩。
他對三清缺乏瞭解,但仙庭的四帝顯然是非常不想招惹如來佛祖。
一旦如來佛祖發瘋,甭管哪位帝王有什麼關係,又是牽扯到什麼人,少有人可以爲了鬆贊王與如來佛祖敵對。
這是實力強盛到一定程度的破罐子破摔,衆仙都只能由得對方發狂,待得數十年氣焰下去後才做盤算。
聽到文公主開口的敘說,李鴻儒心中不由鬆了一口氣。
“此事短短數語難於詳解!”
文公主眉頭微微皺起。
也不知什麼時候,吐蕃國就出現了一些怪異。
有人提及吐蕃國實際上有兩位贊普在操控國度,又有人提及贊普似乎想將吐蕃國化成佛國,也有人提及鬆贊王退居幕後圖謀匪淺,也不乏人提及化成佛國後,諸多教派從此不存,還有人提及鬆贊王被佛教皈依,可能將國度賣了……
諸多風言風語的猜測下,吐蕃國這些年沒有平靜過。
唯一能讓矛盾轉移的屬於戰爭。
這讓吐蕃國將吐渾國打了一遍又一遍,又不乏征伐邊境小國。
這其中也讓一些人通過戰爭不斷上位,譬如祿東贊等人。
若是按這種模式,待得鬆贊王藉助如來金身的助力慢慢修煉登頂九品,擁有佛祖一般的本事,吐蕃國也就有着進退自如的強大。
但一切沒有走到那一步。
也不知是在哪日,輔助攝政的共日贊普暴斃,待得兩年後,毗俱砥王妃和鬆贊王也有着一前一後的死亡。
“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嗎?”李鴻儒問道。
“我們都不知道是從何時碰觸的毒”文公主苦澀道:“共日贊普過世時,我們還以爲有人不服統治,這也讓鬆贊王對王庭狠狠清洗了一遍,只是沒想到我們後來也中了毒,只是我們常年禮佛才讓毒效發作有着延遲,沒落到早死!”
“你現在如何做呢?”
“現在也不知要如何做,大抵是找個合適的傳承者繼承王位,然後再看……”
“有沒有回大唐的想法,江夏王很想你,只是他身體出問題難於前來,長孫大人也提及若是你想回來,我們正式奔喪後就接你回去!”
“回家?”
文公主臉上一喜,隨即又黯然了下來。
“贊普才死數月,若是我在他喪後就回了大唐,夫妻就沒了應有的情分!”
文公主搖頭。
待得過了數秒,她才低低聲轉述。
“而且贊普和王妃還指望我帶着他們登入佛境,我也離不得這兒!”
“登入佛境?莫非他們元神逃脫出來了不成?”
李鴻儒同樣低聲迴應,這讓文公主指了指如來等身佛像後的兩尊雕像。
李鴻儒只是揮手拉上大門,待得一陣元神微光掃過後,那兩尊雕像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
“你們居然藉助雕塑活了下來?”
李鴻儒注目着鬆贊王和毗俱砥王妃的雕像。
傅人君和李淳風搭配幹活,這不僅僅是引歪了吐蕃國的國運之處,還鑄就了另外一種可能。
元神逃脫身體數日便會灰灰湮滅,但特殊的場景又讓兩人化成的舍利子存活了下來,藉助泥菩薩有着暫時的駐留,甚至於躲在其中修煉,等待日後飛昇星宿川天仙界秘境。
只是兩人元神缺乏精妙,附體在泥菩薩上脫身不得,也難於將泥菩薩活動,只得將泥塑稍微活化後在那轉眼睛。
“別轉眼睛了,待我有空去學一道借物顯形的術法來點化你們,讓你們可以走走路!”
李鴻儒擺擺手。
他也沒搞懂這兩尊泥菩薩眼睛裡表達的什麼意思。
待得將泥菩薩活化,鬆贊王和毗俱砥王妃才能如勾陳帝君一般自如說話。
向勾陳帝君學習術法是一件難事,但向劉彥珺學這類術法的難度不大。
甚至於李鴻儒預備前去的西樑國女王也不乏這類隱秘術法。
“你當帝王真是太失敗了!”
李鴻儒噓唏了一句,這讓鬆贊王的雕塑有着極爲的不滿,又在那兒轉眼睛。
“別轉了,我要撤銷元神屏蔽了,我還要回去拉扯隊伍給你來奔喪呢!”
待得李鴻儒笑嘻嘻一聲,鬆贊王的眼睛猛地一跳,老老實實化成了泥菩薩,再不復任何動作。
“這可真是囚禁着過日子!”
身體禁錮在一尊泥菩薩中,這無異於承受着監牢一般的生活,甚至於較之張九鴉囚禁在水牢中更爲痛苦。
倘若安然放心也就罷了。
這不乏怕被人查到行蹤,也懼怕被人打碎雕塑,又不乏擔心被如來佛祖發現問題。
諸多問題下,鬆贊王和毗俱砥王妃只能依靠文公主。
“你面對的兇險不小”李鴻儒皺眉道:“真不選擇離開吐蕃國嗎?”
“夫妻雖是同林鳥,但我豈能在大難來臨時各自飛”文公主搖頭道:“那與鳥獸何異!”
“預祝公主心想事成”李鴻儒抱掌道。
人各有志,李鴻儒也難於勸動文公主。
富貴都是險中求。
沒有足夠的壓力就難產生足夠的動力。
相較於此前居於高位上的悠然自得,在如今的高風險刺激下,或許文公主等人反而纔有真正的造化。
這誠如二郎真君爲了復仇,冒九死一生風險修行八九玄功,也因此有着功成。
李鴻儒看着目光堅定的文公主,心中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什麼。
冒風險不是莽撞行事,而是能看到成功的概率,又有踩踏鋼絲風險的信心和能耐。
這並不是被野獸追擊,看到前方有一座山崖兩眼一閉就跳下去,而是身上揹負了緩衝落地的厚布,才能去做出冒險之舉。
有底氣才能算冒風險,沒底氣就是胡來。
他心中一時通透,更是聯繫到自身的情況。
“終究是我心急了一些,腦海中不乏妄念的僥倖!”
妄圖憑藉太吾之功冒險衝擊八九玄功度天劫,但李鴻儒拿不出任何保證成功的概率,大抵是兩眼一閉愛咋的咋的。
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李鴻儒此時也沒有一絲確定。
“若我想依靠八九玄功渡劫,至少要找出一點點成功的可能,甚至將這個可能拉高!”
見得文公主等人求生修佛,李鴻儒能看到這三人的希望時,他也不乏想着自己成功的希望。
“贊普說,若是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他願意在將來帶你去挖掘一位大人物的遺澤,那定然會對你有裨益!”
李鴻儒略有所思時,文公主有着低低聲的轉述。
這讓他回頭張望。
“你能讀懂贊普眼珠子瞎轉的意思?”李鴻儒奇道。
“讀不懂,但我們三尊佛像相連,彼此還是能擁有一些基本的溝通能力!”
“王妃在說什麼?”
“她一直在哭,又怕這種無止境的黑暗日子!”
文公主迴應一句,又補上一聲。
“她現在很後悔,每天都不乏哭泣,後知後覺感觸到似乎是她自己調配了那種慢性混毒!”
“啥?”
李鴻儒看着死得冤枉的鬆贊王,只覺這傢伙以後不要亂娶老婆。
“她自己下了毒,到現在心中還沒點數嗎?”李鴻儒問道。
“一些食物生性相剋,單獨吃並不構成問題,混合之後的後患難言,何況爲了修煉,我們還不乏服用各種大藥湯,只怕被人不知不覺做了手腳而不曾察覺,此事怨不得她!”
鬆贊王登高修行,文公主講解大唐經文,毗俱砥王妃則負責了飲食和補給。
搭配都很穩妥,兩位王妃也有着和睦相處。
但在不知不覺中,心性單純的毗俱砥王妃沒能防住一些有心的動作。
不僅僅是共日贊普早逝,鬆贊王沒能挺住,這位王妃還將自己給毒死了。
距離衆人最初中毒已經過去了兩年有餘。
這在佛教入駐吐蕃國之前,又遠離了婆羅門遷走的時刻。
待到現在,一切都查無可查,也難於去做出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