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聲,慘叫聲,血肉迸裂之聲,在響徹了良久之後,終於,是停了下來,此刻,整個戰場,一片沉寂,再無半個人影,只剩下滿地的屍體,和那仍舊溼潤的血土。
聖國,金碧輝煌的皇宮,像是被籠上了一層陰影,變得暗淡無光,低沉哀傷的氣氛,悄然蔓延。
大殿內,四處橫斜着白布,顯得,十分倉促,十分簡易,在衆臣的圍攏之中,一個身蓋白被的老者,靜靜地躺着,好像是睡着了,睡得那般安詳,臉上,甚至掛着些釋然的微笑。
少女,伏在老者身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在這擠滿了人的大廳裡,就那麼靜默着,偶爾用秀髮,摩挲一下那冰冷的身軀,好像是,想給那人,再帶去些最後的溫暖。
只有一個人,他沒有進入到那大殿,在入口處,斜倚着大門,一把,將手中的紙條,捏的粉碎,然後,背對着大門,離去,頭也不回...
......
“哈哈哈!我們又贏了!”
“去他媽的該死的國王!乾杯!”
“老子沒醉!老子!還要再殺他個人仰馬翻。”
原本肅殺冷峻的堡壘,此刻,卻是充滿了歡聲笑語,所有的流民,不管是受傷沒受傷,全部都齊聚一堂,咧着嘴,笑着,唱着,高舉着酒杯,和着粗俗的鬼吼鬼叫,伴着金屬劇烈的碰撞聲,宣泄着他們壓抑了數千苦痛與不甘,將所有的興奮,化在酒中,盡數下肚。
......
月下,窗前,微風,倚桌,獨酌。
砰...
門,被突兀的踢開,三道氣勢洶洶的人影,帶着漫天的喧囂,擊碎了這一屋的寧靜。
“恭喜你,勝利者,你離一統世界又近了一步。”某人,夾雜着滿腔的怒火。
非墨沒有理會,仍舊舉杯對月,一杯酒,肝腸寸斷。
“人渣,你岳父被你弄死了,怎麼樣,很開心吧,還要喝酒慶祝。”莫泣帶着濃濃的鄙視嘲諷道。
不悔沒有說話,像是被某些東西勾起了遺棄掉的回憶,雙眼,放着兇厲的光,像是恨不得,將非墨,碎屍萬段。
“天命,不可違啊...”非墨的晃了晃杯中的酒,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在,說與三人聽。
“天命,又是天命。”李千殤不屑的笑了。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殺入城去,一舉奪下聖國,這樣豈不是,更符合你的天命!”
“...我鑽了命運的空子,我想,稍稍的,走一步自己的棋...”非墨的言語之中,充斥着酸澀。
“那你爲什麼就不能在稍稍的違抗一下所謂的命運,如你當初所說的那般,將國王俘虜,而不是...”
“不,我不能,他,註定要死在今天,而且,我從未說過那樣的話,這,不過是你幼稚的一廂情願...”
淡淡的聲音,飄入某人的耳畔,引動全身的氣血,瘋狂上涌,血管暴起,怒目圓張,雙手成拳,劇烈的顫抖起來。
“果然是這樣...”不悔看着某人和莫泣的狀態,心中不由得低嘆一聲,她早就知道,戰爭,總會比想象的更加殘酷。
“你這個...”莫泣掄起一張桌子就要往非墨的腦袋上扔,卻是被李千殤攔住。
“這些所謂的天命,你是從何得知的...”
“說不得,說不得...”非墨慘笑着搖了搖頭。
“那你爲何又如此執着於這所謂的天命?!”
非墨將杯中的酒飲盡,又搖了搖頭。
“不是我執着於天命,而是天命,推動着我,推動着這世界在前行...”
話音未落,莫泣卻是再也忍耐不住,強行突破了李千殤的阻攔,一張桌子,直奔非墨的腦袋而去。
木桌,不偏不倚的擊中了目標,轟然碎裂,非墨的後腦,一片血肉模糊,但,他本人卻好似渾然未覺,依舊飲着酒,看着天,不時長嘆。
“還真是個榆木腦袋,既然如此,你就和你的天命一起去死吧!”莫泣咒罵了一聲,轉身就走,不悔,緊隨其後。
......
“你還不離開嗎?”不知過了多久,四處的喧鬧聲,漸漸的,都停歇了下來,這夜,又重歸於寧靜。
“你,要一直遵從着天命嗎?”李千殤答非所問道。
“我再說一次,不是我遵從天命,而是天命...”
“那你爲什麼還要鑽天命的空子?”
非墨沉默了,無言以對,只是自顧自的喝着悶酒。
“強迫着自己走了這麼久,你,不累嗎?”
非墨全身猛地一震,面色慘白,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仰頭飲下一杯酒。
“夜深了,你也該去休息了。”
“唉...”李千殤長嘆了一聲,轉身離去,伴隨着門鎖的絞合聲,這屋內,再無半點人聲,一片死寂。
“我...很累啊...”非墨終於是站了起來,將身子探出窗口,眺望着遠方那模糊的城市輪廓。
“可惜...天命...不可違啊...”
......
“我,東方木夕,願成爲聖國第九十世國王...”
一朝,皇袍披身,加冕成王,青澀褪盡,活潑不再,滿面嚴肅,話語堅定,聖國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的女皇,就這樣,誕生。
“陛下萬歲!”滿朝的官員齊齊伏首。
......
簡單的加冕儀式過後,經驗有些不足的木夕,在與衆位官員的討論與研究之後,制定出了一系列的應對計劃,衆人,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各自回去,此刻,已是午夜。
......
木夕,並沒有回房,她偷偷摸摸的,溜進了老國王的靈堂,一如,當年偷偷溜出去玩,害怕,被靜靜躺在裡面的人發現那般,輕手輕腳。
以前,她總埋怨自己的父親,埋怨他的循規蹈矩,埋怨他的不通人情,可今天,她才知道,那看似單薄的皇袍,那看似輕盈的王冠,實則,有萬鈞之重,壓的她笑不起來,喘不過氣...
“師父,你,還不離開嗎?”邁入房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有些佝僂的,矗立在靈柩前。
“我看了父王留下的信...這裡,原來,不是你的家...”
“不,這裡,就是我的家...”大叔緩緩地轉過身來。
“這裡,是我生活了數百年的,我唯一的,家...”
“公主...不,國王陛下,您應該,也不想讓老臣,無家可歸吧...”大叔眯了眯有些發紅的眼睛,咧開嘴,難看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