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月和人嘮嗑，千萬不能說人家過得多富裕，有錢之類的話。
在我窮我光榮的年代，誰家日子過得好，不能說是啥大罪過吧，可也不是啥好事就是了。
而且整不好，還會給家裡招來禍端。
所以現在的人不是裝窮，也是真窮，有那個別不窮的，也得學會掖着藏着，決不能拿着大白饅頭出去吃。
不然被人瞧見了，轉頭就給你家扣頂大帽子，你信不信？
他們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吃飯的時候，蒸幾個菜糰子放在顯眼的地方，預備着有人來的時候，給大家夥兒看的。
然後再加上孫老師那張嘴，所以這麼多年李家莊的人都說他們家吃的好，卻沒一個人能拿得出證據。
最後被孫鳳琴同志給罵的，總說他們家有香味往出飄的那幾個人，也不敢再說這樣的話了。
開夜車的時候有人跟嘮嗑是好事，劉師傅笑眯眯的點了下頭，回道：“沒餓着過，可也沒撐着，我們家孩子多，四個大小夥子，還有兩個閨女，就這六張嘴，就能把我這個當爹的給累死。”
“哎呦您家有四個兒子呢？那您可真是個有福氣的。”這年月誰家兒子多，都這樣說，李如歌也順着說道。
痛並快樂着的劉師傅聽了李如歌這話，苦笑着說道：
“兒子多也是真累啊，這不，老三剛剛娶了媳婦，拉了不少饑荒，正好小馮說用車，我這跑一趟，饑荒就能還的差不多了。”
聽見了吧，這樣幹，還有饑荒。
這說明啥，孩子生多了唄。
他們頭車走的順利，後車也跟的很好，等天要亮了，兩輛車就找個小樹林，或是能藏住車的山坳，點着篝火，烤點饅頭，就着醬菜一吃，熬到天黑再繼續趕路。
這樣辛苦是辛苦了點，尤其天冷，等待期間還想睡一覺，那纔是最難熬的。
好在現在夜長天短，四點多鐘就差不多黑下來了，這樣也能多跑一會兒。
有驚無險這一路，也不是沒遇見過查車的，有一次還真挺險的，好在李如歌應對的好，在對方要上車打開袋子檢查的時候，她說那樣鴨毛鵝毛就會滿天飛，就會給國家造成損失……
總之在她軟硬兼施下，對方纔放棄上車檢查。
然後馮元恩又拿出兩條煙給對方，說讓他給兄弟們分一分，並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又偷偷塞給對方二十塊錢，這他們才順利過關。
這樣的事發生兩次，都是同樣的方法，損失幾十塊錢都是小事，李如歌總覺得這樣反而會讓對方更加懷疑。
然後馮元恩就說，不然你以爲人家不懷疑嗎？只不過是沒人願意和你較真罷了。
合着她還遇見好人了唄？
幹這樣的事，馮元恩最有經驗，不過李如歌還是覺得那些人不敢和她賭，萬一她車上裝的真就是鴨毛鵝毛，到時真弄的滿天飛，他們也真是不好解釋。
這一天終於走到了臨青縣地界，這李如歌才鬆了一口氣，馮元恩也覺得到了老丈人管轄的地方，肯定萬無一失了。
這一路大多時候都是夜間開車，白天休息，也難得有白天開車的時候，兩位師傅也都很高興。
正當兩輛車都帶着興奮往前衝的時候，突然路面就衝出來一羣人，爲首的小鬍子高聲喊道：“車上拉的啥，停下來接受檢查？”
小如意這段時間一直和馮元恩跑黑市，對這些小兵肯定比自己熟悉，李如歌轉頭問道：“這人誰啊？之前怎麼沒見過，不是牛亮手底下的人吧？”
小如意仔細看了下，有些犯難的說道：“二姐，這個人外號叫狗蒙子，和元恩有仇，和我也幹過，而且這人的姐夫，據說還是省城那邊的大官。所以牛亮那邊，他也從來都不給面子，還和牛亮號稱臨青縣雙虎。”
“呵呵，一山不容二虎，臨青縣這麼小的地方，也不可能是例外。”
“是啊，所以這人和牛亮一直都很不對付，對牛亮照顧的人，格外看不上，我估計他一定是衝着元恩來的。”
“行了，我知道了，對付這種人給錢給煙肯定是不行，說軟話也肯定沒用。”
“那咋辦？”問出這話的人是劉師傅，他這趟差事雖然不是跑私活，可拉的是私貨啊。
“沒事劉師傅，這都到家門口了，我們肯定不會讓您和小趙師傅爲難。”
有了李如歌這話，劉師傅才放下心來，而且這話是這位姑娘說出來的，也不道咋回事，他覺得比聽小馮說還要心裡有底。
跟在後面的車見前面的車停下了，馮元恩從側面探頭出來往前一看，才知道發生了啥事。
“媽的，要是讓這小子抓到我老丈人的把柄，那可就壞了。”
馮元恩趕緊跳下車，一邊往前跑，一邊心裡嘀咕着，不行就幹吧，和這小子玩文的絕對不行。
然後還沒等他走到跟前，就聽見前面傳來了叮噹的打鬥聲，甚至還有人在慘叫。
這種事李如歌壓根就沒想過要和馮元恩商量，再說等馮元恩上來，肯定也來不及了。
她下車先禮後兵，同樣拿出介紹信，並說出自己的身份，說這兩車貨物是給服裝廠拉的原材料。
“給服裝廠拉的原材料？”狗蒙子陳小兵對於李如歌的話，壓根連一分相信的意思都沒有。
“我可是都聽說了，馮元恩那個老黑，這次去內蒙，可是去拉牛羊肉的。”
老黑就是常年混黑市的意思，實際縣裡這些小子早就對馮元恩有懷疑，可就是抓不到他把柄。
後又聽說人家未來老丈人就是新上任的李縣長，大姐夫還是局裡赫赫有名的江大虎。
尤其這事還在牛亮那裡得到了證實，這還抓啥了抓，就算沒有牛亮的話，大家也都選擇了對馮元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說的是別人，像陳小兵這種自認在臨青縣可以橫着走的，自家姐夫又是省裡的幹部，肯定不會怕馮元恩一個常年混黑市的。
兩下能相安無事這麼久，那是因爲沒啥可衝突的，直到他瞧見小如意，一聽這姑娘還是牛亮相中的人，就動了要奪人所愛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