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辭書說那句話本來是爲了緩和氣氛。
誰知道簡漾抓準話機,故意不答他。反而笑着問道:“所以你今天不讓我去看柯嬈,是爲了保護我呀?”
墨辭書劍眉一蹙:“你還有心思笑?”
看看外面那一羣等着蹲她的都是一羣什麼牛馬!
他真不知道這個圈子有什麼好的。
別看那一羣人拿着相機拎着證兒,背地裡都不知道什麼魑魅魍魎!
簡漾軟乎乎地趴在牀上,疲累地說道:“我笑是因爲你是我認識的除了柯姐之外,唯一一個這麼袒護我的人。”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簡漾都很少被人偏愛。
尤其是她當將軍的時候,更是沒有示弱的資格。
好像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是雷厲風行的女將軍啊,打了那麼多的勝戰,怎麼可能會有軟弱的時候呢?
於是再沒有人偏愛她。
她熬過的再多的苦也都變成她應該承受的苦難。
墨辭書能這麼對她,她心底多少有點歡喜。
簡漾擡眸看着他問道:“你今天說不想讓某個悲劇也發生在我身上,到底是什麼悲劇?你能跟我說說嗎?”
墨辭書抿了抿脣,轉身給簡漾倒了杯水。
簡漾撇撇嘴,就在她以爲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時候,墨辭書突然開口了。
“我在另一個地方生活的時候,曾有過一個並肩作戰過的……戰友。”他猶豫了會兒道。
簡漾點點頭,說道:“那應該是個很厲害的男人?”
能和墨辭書一起作戰的男人,級別應該都不低吧?
“女人。”墨辭書看着她糾正道。
“!”
簡漾吃了一驚,錯愕地看着他。
這個時代也有可以跟男人一起打戰的女人?
優秀!
她喜歡!
墨辭書把水放在她牀頭,倚在窗邊說道:“她和你一樣,路見不平,對身邊人分外熱心。別說是身邊的事情,就算是國之大事,只要是她能出一份力的,她從來都義不容辭。”
墨辭書道:“那本是一片動盪不安的國土,可是有她在的地方就有安定,是她維護了一個國家的安寧。凡她參與的戰事,絕無敗績。”
簡漾聽得入迷。
這種女將軍的故事她太喜歡聽了。
簡漾問道:“她這麼偉大,一定被很多人欽佩了吧?”
墨辭書:“她是個令人欽佩的對象。但是她的君主並不這麼認爲。”
他擡眸看着她,冷冷地說:“她曾經誓死效忠的人,背棄了她。”
簡漾一噎。
墨辭書諷刺一笑:“爲了她君主口中的國之安定,她放下了手裡的權利。最後默默無名地死在了她曾經宣誓要誓死捍衛的君主手上。”
墨辭書看着她說:“她其實是死在了自己過分耀眼的榮譽和光芒裡。”
他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她不那麼耀眼,不那麼戰功卓絕。
不那麼把那個國土的動盪當做自己的責任。
會否她能安然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簡漾怔在那裡。
看着墨辭書眼底的不忿,她心底驀地爬上一陣痛感。
前世曾被她的王上刺過的地方,彷彿還留下了一道看不見的疤,不經意地痛了下。
“很不值得吧?”墨辭書看着她說:“我不想你也變成她那樣。太蠢了。”
如若那個人能自私精明一點,她都不至於走到被她的君主手刃的一步。
看到簡漾的心和那個人一樣的熾熱,一樣地將所有不平視作自己的責任,他害怕重蹈覆轍。
哪怕簡漾不是被君主所殺,她也會被身邊的人背刺一刀。
簡漾默了默,道:“雖然很不值得,但對她來說,她應該從來沒有後悔過。”
墨辭書一愣。側頭看着她,不解道:“你說什麼?”
簡漾道:“就像你說的,她是個心熾之人。這種性格註定了她不可能看着家國破落而無動於衷。她若是能在戰事裡從無敗績,必能洞察人心。”
簡漾看着他反問道:“你覺得這種人有可能猜不透她的君主在想什麼嗎?”
自古君王多疑,戰無不勝的女將軍又怎麼會不知道?
簡漾道:“不過是戰功卓絕,走到了那一步,從此退無可退罷了。”
“彼時她若退一步,不理戰事,則生民百姓受苦。進一步,弒君掌權,這也不是她那種正直之人肯做之事。進退兩難之間,她只能把自己懸在那裡,成爲兩端拉扯的犧牲品。那些百姓,她大抵也是覺得能守一時便是一時吧。”簡漾看着她說道。
當年她也曾遇到了這種窘境,可她放不下百姓,也不忍背棄她的君主。
註定她的一生就是個悲劇。
她想墨辭書當時的戰友也是一樣。進退兩難,能犧牲的唯有自己。
簡漾眼睛彎彎,笑着看着墨辭書說道:“你也說了她是個令人欽佩的人,如果她真的自私自保,不顧別人,那你還會對她另眼相待嗎?”
怕是也不能吧!
墨辭書被她堵得一噎。
他別過頭去:“我不過是爲她不值罷了。也懊悔當時沒能把她帶離困境。讓她枉死。”
簡漾:“既然她知道當時的選擇會帶來什麼結果,那你就沒必要自責。”
簡漾看着他身後照進來的陽光道:“本來生命就隨時都可能消逝。”
她不也結束了另一個世界的生命,來到了這裡了嗎?
墨辭書垂眸看着她笑道:“小小年紀,說話就這麼老氣橫秋?活像個歷經生死的人一樣。”
“哼!”簡漾掀過棉被,把自己裝進了小被子裡。
她還真經歷過不少生死呢!!
“我累了,再睡會兒。柯姐醒了告訴我。”看着墨辭書守在房間裡,簡漾安心地闔上了眼睛。
墨辭書笑笑,替她拉上了遮光的窗簾。
約莫幾分鐘後,簡漾熟睡。
墨辭書看了她一眼,才輕聲走出房間。
屋外的記者們還圍在樓梯口不肯走,見到墨辭書出來了紛紛皺眉。
墨辭書低頭通過耳麥交流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就走上來好幾個身穿便服的十三司的隊員。
墨辭書一瞥樓梯口的幾個記者,道:“處理乾淨。”
“是!”十三司成員迅速過去清場。
記者們都沒弄清楚面前的人是誰,就被攆出了住院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