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老和尚就來到“囚室”跟我說:“又有無頭屍了。”
腿部力量瞬間被抽空,我癱坐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喃喃:“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施主,我們不能放了你。”
“不行,你讓我出去,我去找悟智。昨天,昨天那個屍體絕對不是他的!”我發了瘋似的卡住老和尚的肩膀,瘋狂地搖着。
“施主請冷靜下來。”
“你放我出去。”我晃着老和尚的肩膀喊道,“要不這樣,你白天關我無所謂,晚上放我出去。”
“不行。”
“那你現在帶我去看悟智的屍體,行不行?”
老和尚沒有做聲,不過看他的樣子不太情願。
“求求你了。”我的手完全沒了動作,只是無力地搭在老和尚肩上,頭已經完全垂下,埋在了胸前。
老和尚始終是有點慈悲之心,輕嘆了一聲,便要人押着我來到又已經開始發臭的悟智的屍體旁。我怔怔地看着悟智的臉。沒錯,這的確是悟智。但是爲什麼,他明明死了,還會有人被殺?難道他不是兇手?如果他不是,那又是誰?難道……這個世界的神,那個萬人敬畏的馬神,真的是惡魔?
突然,我想起一個可能性,擡手使勁地捏悟智的臉。衆人大驚失色,立刻上前拉開我。
不是假的,不是易裝了,這是真的悟智。那麼,兇手究竟是誰?
我又被人推進“囚室”,門被大力地關上。
“這晦氣的女人真是的!”
“就怪她,如果不是她我們就不會這樣了!”
我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小伽不知何時從哪裡鑽了出來,圍在我的左右,擔心地看着我。想來想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晚上不論怎樣都要逃出去,一看究竟。
“晚上,我帶你出去罷。”
“嗯?”
“晚上我再來找你。現在先吃些東西。”
我還未反應過來,外面就沒了聲響。剛纔他說帶我出去,是逃還是帶我去查明真相?他,那個凌蕭狂,究竟在想什麼啊?
吃了小伽從外面拖進來的包子,躺在稻草上想了下今天晚上的計劃。如果凌蕭狂是爲了帶我逃走的話,我就大喊。如果他是良心發現助我查明真相的話,那我就一定不會浪費這個機會,一定會把那個人抓住的。
不知不覺,天漸漸暗了下來。這幾天好像過得很快,又好像過得很慢,很矛盾的感覺。月上中天,今晚的月亮特別的亮,讓我又想起自己的悲劇遭遇。就在我賞月自哀的時候,“囚室”的門被打開了。
“走吧。”凌蕭狂悠然站在門口。
“沒人守在外面嗎?”我驚愕。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叫小伽撞開門就行了嘛。
“有啊,不過現在睡着了。”
“好厲害,一點聲響都沒有呀。”我讚歎。
“沒時間了。”凌蕭狂挑眉催促,轉身就走。我馬上噤聲追上去。
隨後,我跟着凌蕭狂來到一面圍牆下。凌蕭狂一躍而上,輕鬆得像上樓梯一樣。我目瞪口呆,當然不是讚歎他功夫了得,那個我之前就見識過了。我驚訝的是,他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跳到另一邊去了。
他在示意我自生自滅嗎?要我自己爬上去?我擡頭目測這面牆的高度,有兩個大男人這麼高,並不是我力所能及的高度。小伽早已經利落地爬了上去,此時正在牆頭上乾着急。它知道自己不可能拉我上去,便把全部希望寄託在那隻狼身上。它躍下牆頭,然後就聽到它不停“吱吱吱”地叫,大概是在叫臭狼幫忙。
我可是個有骨氣的人,他這個樣子,明明就是在等着我親自求他幫忙。我纔不會讓他如願,我左顧右盼,終於在不遠處看見一塊石頭,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了牆頭。
稍稍低頭,發現凌蕭狂就站在下面,身後是一片蓊蓊鬱鬱的樹。他微微仰着頭,輕眯被如水月光模糊了的狼眼睛望着我。月色朦朧,萬籟俱靜,只是有溫和的晚風輕拂而過,帶起了我們的千根髮絲。氣氛很好,我心中一動,站在牆頭俯看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在月光照耀下,披上淡淡銀裝的凌蕭狂,一副女王樣,略微勾起嘴尖,語氣傲慢深情,語速輕微緩慢地說:“你,是我的!”
凌蕭狂輕輕挑起眉,沒有回答,狼眼睛卻忽然變得邃深。
這時的氣氛好像很輕鬆,很浪漫。心中的訝異剛剛升起,突然身後就傳來了聲音。我的心一緊,立刻蹲了下來想要向下跳。誰知腳下一滑,頭朝下直直地栽下牆去。
“啊——!好痛……”我驚呼。
“吱吱!”小伽緊張地叫。
我仰躺在地上,瞪着站在我頭頂上的凌蕭狂,他那張可惡的臉就在我的臉上方。此時的處境和剛剛的完全相反,他俯看着狼狽的我,眼神裡充滿挑釁。哪裡有什麼輕鬆浪漫啊,根本就是我在唱獨角戲!
“幹嘛不接住我?”
“我不是已經用我的腳墊住你的頭了嗎?”他說得理所當然夾帶無辜。
我氣結,艱難地站起來,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剛想開口還擊,那隻狼就一把撈起我,把我像夾東西一樣夾在腰間,躍進了樹林裡。
他就不能溫柔一點嗎?我又不是東西,我是人啊!
臭狼把我帶到樹林較深處,放下了我,狼眼睛還不斷向來的方向張望。
我壓低聲音問:“怎麼了?有人嗎?”
“沒人了。”
“哦。”我把聲音重新調回正常音量,“我說,你能不能憐香惜玉一些?”
“哈?”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語氣遲疑,“憐香惜玉?”
“對。”我堅定地點頭。
“對你?”
“沒錯。”我再點頭。
他好像翻了個白眼,也許是周圍太黑我看錯了吧。我安慰自己。
“我嘗試一下。”臭狼說得很勉強。
我左右看了一下,頓感不妙。這人趁我不注意就把我帶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是我失策了。
“現在你有什麼打算?”我有點擔心地問。
“暫且信你一晚。”
“嗯?”就是說他會幫我嗎?
“去村裡再說。”
“吱!”
“小伽!對不起啊,把你忘了。”我把氣喘吁吁的小伽捧起來。可憐的小東西,一定追得很辛苦。
“你走不走?”臭狼不耐煩。
“走!我走!”我把小伽放到肩上,快步追上去。
今晚,就是你的死期了,害得我這麼慘的混蛋兇手!
走出樹林,跟着凌蕭狂左拐右拐,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村裡。村裡的情況就如我們剛剛來到時看到的一樣。沒有燈火,沒有行人,就好像一個死城一樣,令人不寒而慄。呼嘯而過的風,從周圍的山裡不斷地撲出來,發出“嗚嗚”的聲音,再加上四周雜亂高挑的樹木,就像鬼怪張牙舞爪地吼叫着向你襲來,更令這個村子顯得陰森恐怖。
“這裡還真是恐怖欸……”我打了個哆嗦,搓搓手臂。
凌蕭狂聞言瞥了我一眼。又諷刺我!
“今天他會不會出來呢?”我歪着頭邊想邊分析道,“我們還是先躲起來再說,被他發現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嗯。”接着我又被凌蕭狂夾上了樹。我左右看看,覺得這裡應該夠隱蔽了。重重樹葉枝椏把這裡掩蓋得嚴嚴實實,不過視線也相對地被阻礙了。
看着這個一眼就可以看全的村落,我不禁嘆息。怎麼在這個這麼小的村子裡都有變態殺人兇手啊,以後的日子還要我怎麼過啊?
頭頂上的月亮慢慢移動着,時間也在無聲無息地流逝着。我們坐在了樹上很長時間了,卻還是不見兇手的身影。難道今天他不出來了?
“已經快要天亮了。”凌蕭狂“好心”地提醒。
我皺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頭繼續觀察村裡的情況。深秋的蕭瑟晚風不斷從後面刮來,我緊了緊衣服,雙手環抱住身體。
我的視線掃過每一間屋子,一家一家認真仔細地觀察。值得慶辛的是,目前爲止還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看來大家都睡得很安穩。雖然見到這安穩的情景,可是我的心依舊不能平靜,總覺得這安穩的背後正醞釀着更大的動盪。
當我的視線掃到被叢叢樹木圍繞的寺廟時,腦中一個想法劃過,我一個戰慄,一下子抓住了凌蕭狂的衣服。
“寺廟裡,他可能在寺廟裡作案!你快去!”
凌蕭狂一怔,隨即就想夾起我。我閃身躲開,一邊擺手一邊說:“不用,你自己快去,我在這裡看着。這樣你也可以快一點。”
凌蕭狂點點頭,一躍便沒了蹤影。我的呼吸因爲緊張激動而變得急促,心跳也很快,一下一下大力地敲擊着胸腔。
大約五分鐘過去,一直呼呼直吹的風突然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壓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站在一棵大樹的枝椏上,扶着粗糙的樹幹,嚥了口唾沫。心跳和呼吸依舊保持着快節奏,我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會發生,無論怎麼努力也平靜不下來。
我不停緊張焦急地張望寺廟那邊,心裡的恐慌讓我忍不住祈禱凌蕭狂快點回來。至於爲什麼會害怕,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一味地覺得心慌。我撫着胸口,不斷地深呼吸,暗暗告訴自己沒事的。小伽站在我的旁邊,擔心地望着我,又回頭看寺廟的方向,似乎也和我一樣不安。
突然一個奇怪微小的聲音打破了令人恐懼的寂靜。快速跳動的心臟一緊,呼吸也跟着停頓。
什麼聲音?
兩手不禁握成了拳頭,抱在了胸前,慌慌張張地把落在寺廟那邊的視線緩慢地收回,生怕動作快了就會發出聲響被人發現,更害怕當我轉過視線時發現有人已經在望着我。我把眼光完全收回,幸運的是,並沒有發現什麼人。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緊繃的心也稍稍放鬆。
可是忽然,我的餘光好像看見了有什麼晃過。我下意識快速地轉頭,透過幾重枝葉,我看見了一隻似乎在用力掙扎的手。手的主人好像被人壓在了地上,而他不斷掙扎,卻根本就無補於事。
難道……是兇手在作案?!
因爲被繁密的樹葉阻擋,我看不到地下的情況。於是我戰戰兢兢地挪動身體,避開樹葉,向有空隙的地方移動。我一寸一寸地移,地下的情況也一寸一寸地暴露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