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這邊剛一坐下,齊韻幾女也不客氣,隨意的屈身跪坐在了圍着火爐鋪展的名貴絨毯上。
女皇挺着一個即將分娩的大肚子,只能走到柳大少剛剛所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偷瞄了一眼柳大少,裝模作樣的扣弄着自己毫無污穢存在的指甲縫。
衆多兒女直接被排擠在了邊緣處,竊笑的看着一臉無奈的老爹。
有彼此的孃親跟衆多姨娘在,今天老爹想要發飆的話,萬萬是沒有可能的。
孃親跟大部分姨娘就不說了,就溫婉賢淑的雅姨娘一人出面,老爹再大的火氣也得瞬間熄滅三成不可。
小可愛幾人不知道柳大少喊他們來書房的目的,還以爲老爹要抓着十王殿發生的事情再算賬一波呢!
柳大少用火鉗將絨毯往一旁撥弄了一下,轉頭掃了一下圍着自己跪坐了一圈卻全都沉默不語的衆佳人。
“爲夫平日裡想把你們聚齊都不容易,今天怎麼這麼閒?全都不請自來的一塊趕到爲夫的書房裡來了?”
柳大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齊雅跟女皇姐妹倆的臉上掃視着。
他不用細思就知道齊韻她們這些姐妹齊聚一堂的原因跟這倆姐妹脫不了干係。
不是齊雅透漏了月兒她們在十王殿的事情,就是女皇透漏了自己要讓承志他們幾個行萬里路的事情。
齊韻這位長婦猶豫了一下,抿着櫻脣看着自家夫君:“夫君,聽說你不打算讓承志他們在家過年了,要讓他們微服私訪,代天巡狩一番。
是不是?”
齊韻的話讓柳大少的衆多兒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老爹的背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韻孃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柳大少將手裡剩下半塊的糕點,輕輕地塞到了柳芸馨的小嘴裡,拍了拍手心的殘渣環視了一眼周圍的佳人們點點頭。
“爲夫本來打算先跟幾個孩子安排好再與你們通知一下的,既然你從已經從婉言的口中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也罷,正好所有人都在,爲夫就直言不諱了。
爲夫確實打算讓幾個孩子去體驗體驗人間疾苦。
爲夫雖然出身江南柳家,可是自從當年入了當陽書院以後。
爲夫走到今天固然有老頭子在背後鼎力支持的一部分原因,可是大部分的局面卻是爲夫親身經歷,獨自闖蕩的。
紙上來得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有些事,爲夫給他們安排的再如何的面面俱到,可是這幾個孩子不去親自體驗一下各地州府的民生吏治,將來終究是無法委以重任的。”
齊韻櫻脣嚅喏了幾下,回眸看了一眼身後跪坐的柳承志,柳夭夭這一雙兒女。
“夫君的苦心妾身理解,可是現在就把他們撒出去是不是太早了?”
青蓮也急忙附和着點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女們:“夫君,姐姐說得對,依依是所有孩子的大姐,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六歲。
微服私訪,代天巡狩,這可是欽差大臣纔有的殊榮啊。
以他們的年齡,怎麼可能能承擔這麼重的擔子呢?
你看要不再等兩年,等他們的心智再次成熟了一些以後再……”
柳明志眉頭一凝,直接打算了青蓮的話語。
“身在帝王之苑的皇子,公主,十幾歲還小嗎?
要是爲夫允許的話,依依,菲菲,夭夭她們姐妹三個早就該跟別的名門望族家中的大家閨秀一樣,兩年前十四歲的時候就該出閣嫁人,相夫教子了。
乘風,承志哥倆去年就該成家立業,開府封王了。
就連成乾今年過完也該開府封王了。
你們告訴爲夫,以成乾爲底的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哪個還小了?”
青蓮神色一慌,手指緊緊的糾纏在一起:“妾身……妾身知錯了。”
柳明志見到青蓮的不知所措的樣子,頓時心疼不已。
“蓮兒,爲夫沒有斥你,孩子再是親生骨肉,也不能太寵溺了。
有些事,過猶不及啊。”
“是,妾身知道了。”
“乘風,成乾,夭夭。”
“孩兒在。”
“豫州府今年出現蝗蟲幼卵的文書,是你們三個聯名覈查之後,才讓小誠子轉交給爲父覈定的,對吧?”
兄妹三人忙不吝的點點頭:“是孩兒兄妹三人聯名覈查批示的,上面有戶部助輔跟內閣首輔的批紅。”
“嗯!不用緊張。
爲父問你們,你們批示了一系列的賑災措施。
那你們可曾考慮過,豫州總督府轄下大小州府共計一十三州府,哪裡蝗災可能最嚴重?哪裡蝗災最輕?
哪裡憑藉各地州府自己的應急府庫,能夠在接到朝廷的旨意後自行賑災呢?”
兄妹三人神色一僵,扣着腦門嘀咕了良久也沒有一個答案,只能對着柳大少神色窘迫的搖搖頭。
“爹,孩兒知錯了。”
“爲父告訴你們,洛州轄下九縣蝗災幼卵最爲嚴重,商州八縣蝗蟲最輕,其中開州,新鄭各地可以自行賑災。
要是按照你們的批示,一股腦的把朝廷的賑災糧食全部運到豫州府。
到時候糧草調集該怎麼調集呢?
災民那個時候最關心的就是糧食。
一旦糧食調集出了岔子,定然掀起民亂。
你們告訴爲父,到時候萬一掀起了民亂,爲父是該治罪豫州總督,還是該治你們幾個的疏忽之罪呢?”
“孩兒知錯了。”
“承志,依依。”
“孩兒在。”
“徽州澇災的文書是你們姐弟倆聯名批示的吧?”
“是孩兒姐弟倆聯名批示的。”
“那你們有沒有考慮過,要是按照徽州總督在文書上的懇求的內容進行澇災治理,將會有多少臨近州府可能會受到澇災的衝擊嗎?
思索一下徽州的位置再回答爲父。”
姐弟倆對視了,柳承志思索了一會,底氣不足的看着柳大少。
“四……四個?”
“是九個。”
“啊?怎麼會這麼多?”
“你也知道多啊!要是按照徽州府總督的請求進行澇災治理,整個江淮兩岸乃至湖州,豫州一代都得受到澇災的波及。
救了三十多萬的徽州府百姓,就得一百多萬其餘九個大小州府的百姓受到澇災的波及。
徽州總督閆文海是徽州的父母官,他肯定要爲自己治下的百姓考慮。
但是你們是當朝皇子,你們的目光不應該放在一府,一州,一縣,一地的百姓身上。
你們應該放在全天下的百姓身上。
入十王殿兩年了,長江黃河兩岸的臨近州府,何處洪水氾濫,澇災氾濫,會波及多少州府都不清楚。
老子讓你們入十王殿掌權讓你們幹什麼去了?是讓你們過家家去了嗎?
啊?哼!”
柳大少一聲充滿質問的冷哼,讓書房中的所有人全部噤若寒蟬,就連最懂得討老爹歡心的小可愛也將脖子縮在了衣領裡,不敢出聲分毫。
齊韻幾女也是頷首低眉,不敢再開口說求情的話語。
她們自己也不知道,整日裡看似吊兒郎當,無所事事的圍着算命攤忽悠過往大家閨秀,深閨怨婦的夫君,竟然將天下事知道的這麼一清二楚。
聽夫君話中方纔的意思,再看看幾個兒女的反應。
似乎是有那麼點不爭氣了。
“爲父打算讓你們領欽差大臣職務,微服私訪,代天巡狩,去各地州府親眼看看大龍百姓的風土人情,監察一下各地州府的官員是否遵紀守法。
這也是爲父臨時起意的,就不打算昭告天下了。
新春佳節,百官休沐之期,最能體現一地民生吏治的真實情況了。
爲父只有一個人,分身乏術。
就讓你們代替爲父去看看我大龍江山的真實模樣好了。
常言道,一葉落而知天下。
爲父希望你們能代替爲父窺一角而知全貌。
在家過年很多次了,今年就去百姓家中走訪走訪吧。
你們還願意嗎?
誰要是不願意,爲父也不強求你們。
願意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咱們家跟別人家不一樣,不玩鉤心鬥角,爭權奪利的那一套。
爲父希望的是你們所有人都能真正的體會到民生艱難。
那樣的話你們才能明白,你們今天的生活到底是怎麼樣來的。”
柳明志的一衆兒女看着老爹對着火爐略顯蕭瑟的背影,情不自禁的點點頭。
“孩兒願意,謹遵爹爹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