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刺史府中,柳明志往火盆裡丟了幾塊木炭,保證着房中的溫度不會過於嚴寒。
至於煤球這種取暖之物,三國征戰連連,互市早已經名存實亡了,哪有還會有煤球販賣到金國的百姓手中。
習慣了煤球取暖便利的柳大少,不得已之下再次恢復到了以往的木炭取暖行爲之中。
“大帥,你要的這些日子隨軍錄事與軍中司馬同時匯錄的文策。”
杜宇抱着一大堆文策喘息着放到了柳大少面前的桌案之上,雖然不知道大帥爲何突然想要複查這些文策,杜宇還是一本不剩的搬了過來。
柳明志微微頷首,翻找了一下文策,從中間挑選出北伐戰爭之後開始記載的文策,一本一本聚精會神的翻看了起來。
柳明志的神色在翻看文策之時複雜多變,疑惑中帶着一些瞭然,瞭然中又帶着小小的不解,顯然是遇到了令他無法確定的內容。
杜宇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打擾到了柳大少的思緒。
大帥的反應足以說明了兩封傳書的重要,杜宇可不想平白無故的就觸了黴頭。
柳大少將挑選出來幾本文策複查完畢,若有所思的在屋內徘徊了起來。
半柱香功夫,柳明志停下腳步,又在一堆文策中扒拉出這些日子云陽那邊傳來的戰報細細的翻看了起來。
等柳大少看到一半的時候,程凱,唐儒兄弟二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尚未開口便被杜宇示意噤聲。
兩人望着捧着文策聚精會神的柳大少,明白了杜宇的意思,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候了起來。
良久之後,柳明志將手中的文策丟在桌案之上,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以往自己還沒有在意這些事情,直到金國三十五城與蘇羅河以北大半疆土被敵軍付之一炬的消息傳來,柳明志複查了這些日子繳獲敵軍的糧草,終於察覺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來了。
無論是自己,還是雲陽的那一路大軍,繳獲的糧草不多不少,正好足夠維持七八天左右的所需數量,沒有太多,也沒有太少過。
這似乎是敵軍有意遺留的這麼多糧草供應己方繳獲,否則大小不一的城池之中,所存的糧草不應該如此的大同小異。
如今三十五城付之一炬,若是..........
想到後面的可能性,柳明志心神狠狠的驚顫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了淡淡的不安之色。
“大帥,末將唐儒奉命前來!”
柳明志一怔,朝着唐儒看去:“什麼時候來的?本帥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了,大帥方纔一直全神貫注的複查戰報文策,沒有發覺末將來到不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已。”
“不知道大帥急傳末將所爲何事?”
柳明志壓下心底的不安:“本帥問你,咱們現在的糧草還能堅持多少天?”
唐儒急忙從懷裡取出一本賬目翻看了片刻:“回稟大帥,十七....十九.....不低於十五天,不超過二十天!”
“不超過二十天,朝廷後續的糧草何時能到?”
唐儒輕輕地合上賬本搖搖頭:“末將也不清楚,從一個半月以前開始,末將發往京師的催促文書已經一十八封了。”
“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的回信,糧草是否在路上,末將也不敢保證,糧草到底有沒有運來,末將也不清楚。”
“若非咱們不停的繳獲金國的糧草補充自身,只怕咱們的糧草早已經到了告急的地步,只要明日拿下金國的星州,咱們又能繳獲十天左右的糧草了,縱然朝廷的糧草耽擱十幾天,也構不成什麼大麻煩。”
唐儒現在還不知道,汀州以北的金國三十五座大小城池已經付之一炬,依舊按照以往的思路整理着籌備糧草的方案。
唐儒還打算繼續說些什麼,柳明志噹啷一聲跌坐在椅子之上。
他徹底明白了金國,突厥兩國的兵馬爲何要且戰且退了,他們就是在跟自己來一場賭局,一場關於戰線拉得太長,己方糧草無法及時供應的賭局。
唐儒方纔的話讓柳明志知道,金國突厥他們賭勝了。
柳明志的反應令唐儒下了一跳,急忙走了上來:“大帥,您沒事吧?”
程凱默默的嘆息了一聲,將斥候傳來書信的內容簡潔明瞭的說給了唐儒。
“什麼?三十五城全被燒了,這不就意味着咱們以後將一點糧草都繳獲不到了?咱們目前只有二十天左右的糧草,若是朝廷的後繼糧草無法及時運來,咱們還怎麼繼續征戰下去?”
得知三十五城付之一炬的事情,身爲軍需官的唐儒徹底的慌亂了。
如果朝廷的糧草後繼難支,除了退兵之外,別無他法。
就算糧草能夠支撐二十天,三十五城僅僅是毫無阻礙的行軍都得七八天左右的時間,若是敵軍再從中作梗,多久能奔赴有金國兵馬駐紮的城池可就是未知數了。
若是尚未趕到下一個可以夠繳獲糧草的城池糧草便耗盡,唐儒已經不敢去想會有什麼後果了。
近乎五十萬兵馬吃不上飯,會引起什麼樣的亂子誰也不敢確定。
若是那個時候,敵國兵馬再趁人之危反殺回來,唐儒緊緊地攥着拳頭,將腦海中的想法強行截斷而來下來。
這些事情已經不是他一個軍需官該考慮的事情了。
“唐儒,一十八封催促糧草的文書一封都沒有回信嗎?”
“是,先後給朝廷發的糧草告急文書,共計一十八封,全部渺無音訊,末將在想,是不是國庫已經空虛,無法再提供後續糧草了。”
“末將想,未必沒有這種可能,咱們戰線拉得太長了,每天消耗的糧草將近兩萬石,國庫被打的空虛下來不是沒有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三個字柳明志說的斬釘截鐵,異常的堅定。
“本帥之前擔任戶部左侍郎,國庫目前什麼情況,雖然本帥沒有親眼所見,但是根據如今我大龍的國力本帥閉着眼一算就能推算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以今年秋稅的銀兩,別說區區不足三個月的征戰,就是打上大半年七八個月都沒有問題。”
“就算後方出現了旱災,水災,蝗災這種天災,朝廷撥完賑災銀兩之後,以國庫的實力起碼也能支撐咱們打上半年之久。”
“國庫空虛,還早的很呢!”
“這......”
柳大少都如此說了,唐儒自然無話可說,他知道柳大少說的乃是實情,國庫的情況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曾經擔任過戶部左侍郎的柳明志更加的清楚。
“這末將就不知道了爲何爲出現這種情況了。”
柳明志閉上眼眸默默的嘆息一聲。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說啊!”
“能出現這種情況,要麼出現了變故,要麼有人從中作梗。”
唐儒無言以對,默默的低下頭不知該如何接話。
程凱臉色複雜的坐到了柳明志對面:“大帥,接下來該怎麼辦?打還是不打?”
“不好說啊,敵軍明擺着是在壯士斷腕,棄車保帥,如此情況打下去勝負難料,不打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