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燕想象那首歌用在廣場舞上，該是怎樣一番場景，想了半秒鐘，還是先勸媽，“不太好吧？廣場舞不都是小蘋果、最炫民族風嗎？”
吳燕媽搖頭，很是不屑，“落伍了。多少年前的事，現在還跳這兩首要被其他舞團鄙視的。最近團裡還加了好幾個男人，歌也跳膩了，正準備換換風格。你趕快去問，問來了幫我下到u盤裡，我帶去試試。”
吳燕只能答應了，反正廣場上就有公共廁所，跳得大家想上廁所也沒關係。
吳燕打電話給朱迪克，問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朱迪克說等一下，他也要問別人。
朱迪克去找文案妹子，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沒找到，就去找設計總監，他肯定知道。就算文案妹子去上廁所了，設計總監都知道蹲哪個坑。
朱迪克在設計區裡找到設計總監，設計總監正抱着馬桶，頭塞進去，一隻手按按鈕，說：我愛你。
馬桶圈降下來，拍一下他的肩。
又說：我不愛你。
馬桶圈又升回去。
反反覆覆，看着馬桶裡的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臉，好像一條沒來得沖走的衛生紙吸水皺開。
朱迪克拍拍他的肩，問他文案妹子在哪。
設計總監說請假了。
“哦，什麼事？”
“吐個不停。現在還沒停下來，去醫院了。”設計總監很憂傷，雖然妹子蒙着眼，不看他，一再強調不是因爲他那句“我愛你”，但他還是很難過，上次燙傷妹子胳膊的是他，這次表白讓妹子吐個不停的也是他，爲什麼總是傷害自己的愛人？
朱迪克很煩，關鍵時刻居然找不到人，昨天諮詢了章老師，想了一夜修馬桶的理由，正要給吳燕打電話，結果吳燕先打過來了，問馬桶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他很開心，想趕緊問到名字，告訴吳燕，然後隨便找個藉口，說馬桶的音效調節器還沒設置好，去她家再修一下馬桶，結果文案妹子卻病了。
朱迪克就站在設計總監身邊發呆。
設計總監也想着文案妹子發呆。
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
朱迪克還隱約記着幾句歌詞，怎麼唱來着？
我的家有個馬桶，馬桶裡有個窟窿——
朱迪克小聲唱出來，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哼着旋律。
邊上有人接下去，“窟窿的上面總有個笑容，笑人間無奈好多……”
朱迪克看設計總監，設計總監在唱。
設計總監那天等文案妹子走了，抱着馬桶，一遍又一遍地聽，早就烙進耳朵裡，別說有人唱個開頭，就是聽見馬桶沖水，都不由自主地哼完整首歌。
設計總監看朱迪克全身發抖盯着他，心虛了，“老闆，有什麼事嗎？”
“唱下去。”朱迪克按住他的肩膀，像第一次在女朋友家尿尿，尿完還要按下馬桶圈一樣。
設計總監哆嗦了一下，好像便秘時，朱迪克搬個小板凳坐在他面前，給他鼓掌加油似的，本來醞釀得差不多，硬被朱迪克嚇回去。
他又呆了幾秒，從耳朵中抓出旋律，在朱迪克鼓勵的眼神中，唱下去：“每個家都有馬桶，每個人都要去用，用完了以後，逍遙又輕鬆，保證你快樂無窮……”
朱迪克一邊聽，一邊上網搜歌詞。
有了！原來是華仔的《馬桶》，收錄在《愛在刻骨銘心時咫尺天涯真心人》專輯中的單曲。
難怪！原來是一首情歌，華仔，謝謝你！
朱迪克跑回辦公室，給吳燕打電話。“馬桶！是馬桶！”
吳燕：“我知道是馬桶啊。”
爲什麼這傢伙只要一說起馬桶的事就這麼興奮？
朱迪克：“不是，我說那首歌的名字就叫馬桶。華仔唱的。”
吳燕：“是嗎？好的，謝謝。”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朱迪克想說修馬桶的事，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怎麼說，馬桶的音量可以嗎？用得習慣嗎？有什麼小問題你只管說？直接問馬桶會不會不太好？要不要拐個彎問？
“那個你尿尿還行吧？”朱迪克問。
說完那邊半天沒回答，然後朱迪克就按住手機麥克風口，拿頭撞牆。
你腦子都在想什麼啊！還不如問馬桶呢！爲什麼要拐彎啊！
別人拐彎，轉角遇到愛。
我拐彎，轉角踩到屎啊！
朱迪克撞到頭痛，聽到手機裡有聲音傳出，忙貼上去聽。
“我家燈泡壞了。你會修嗎？”吳燕說。
“燈泡？”
“你別誤會，我只是感覺你連馬桶都會裝，燈泡肯定也會修。你要是不會就算了。”
“不！我會！除了航母、飛機、大炮，我什麼都會修！”
朱迪克膨脹了。
雖然剛纔的彎拐大了，但還是讓他撞到了愛情。
哦，愛情，我來了。
朱迪克收好手機，衝到倉庫，拿了工具包，跑出公司，一路開掛般，不需要冷卻似地放閃現，瞬移到電梯門口，按了向下，想起什麼，又一路閃現回去，直接跳桌子上，徒手拆了天花板上的燈管，再跳下來，往電梯口跑。
電梯到了，朱迪克挎着包，拎着燈管，竄進去，設計總監也跑進來。
“你去幹嗎？”朱迪克問。
“去醫院看馬桶沖水快不快。你呢？”設計總監問。
“去客戶家看馬桶夜光亮不亮。”朱迪克說，兩人同時笑起來，然後一個看天花板，一個看地板，不約而同地哼起《馬桶》。
哦，愛情，我來了。設計總監想。本以爲再沒機會追到文案妹子，沒想到文案妹子主動給他打電話，請他來一趟醫院。
他心花怒放，孤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工作，生病時、孤獨時、悲傷時，你想起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的愛人。
文案妹子，你果然愛我。
呵呵呵。
設計總監傻笑。
呵呵呵。
朱迪克傻笑。
兩人聽到聲音，呆了一下，互視一眼，都拉下臉來，假裝平靜。
朱迪克開車到錦陽小區，門禁自動打開，他開進去停好，仰頭看了看大樓，渾身是勁，悶頭衝進樓梯間，這裡我熟！
上次扛着馬桶都能爬到11樓，這回不過是一根燈管，一個工具包，小意思！
一二四五樓！！
六七樓！
八樓。
九樓……
好累。
可能是上次揹着馬桶爬19樓爬傷了，爬到9樓，朱迪克就喘得厲害。
一個女人也在爬樓梯，喘得一樣厲害，就跟在朱迪克身後，朱迪克快，她也快，朱迪克慢，她也慢。
朱迪克乾脆停下來，讓女人先爬上去。
女人爬到前面，這時手機響了，女人接起來。
“嗯，老公。”
“幹什麼？還能幹什麼？爬樓梯能不喘嗎？”
“電來了我就不能爬樓梯嗎？還有人在邊上喘氣？沒人啊。”
朱迪克呆了好一會兒，氣喘得更粗了。
喘粗氣一方面是恢復體力，另一方面是想騰出力氣罵自己。
你丫的是不是傻？今天又沒停電！爬什麼樓梯！
朱迪克痛苦地看着10樓樓梯間牆上貼得廣告牌：“密室逃生真人體驗館。逃得掉免費。”
這還只是剛開始談戀愛呢，智商就直線下降，以後結婚了怎麼辦？
“說了沒人啦！你腦子裡盡是些什麼東西！我累了喘氣不很正常嘛！”女人衝着手機大吼，兩隻膀子揮來揮去，橫在樓梯上。
朱迪克在後面催：“爬快點、快點，我就快到了。”
女人愣了一下，側開身子，朱迪克一個跨步，竄到10樓，繞到電梯間。
只聽那女人在後面大叫：“老公！不是的。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