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白盯着倪二林又青又紫的臉，想跟他說，我不是砸鍵盤，我是要砸你的臉。
不過想想老闆，想想自己的工作，於白慢慢冷靜下來。
他放下鍵盤，想辦法找出以前的存檔。
還好有一個老版本，輸入了一半的學員信息，只要再錄進剩下的一半就行。
於白不敢把這任務交給倪二林做，自己對着表格一個個輸入。
倪二林有點不好意思，在邊上獻殷勤，一會兒問於哥中午吃什麼，我幫你叫啊，一會兒又說自己最近常跑步，體力挺好的，都想去參加馬拉松比賽了，於哥，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帶。
於白只當沒聽見，專心敲鍵盤。
老闆過來了，提着兩個袋子，笑嘻嘻的。
於白一看老闆表情，就知道老闆開心，問他：“金總，給果果的禮物買了？”
金總說：“買了。還順便給我自己買了個禮物。男人嘛，有時候爲了家庭打拼，努力工作，也不能虧待自己啊。”
金總拍於白肩膀，於白只想讓金總忘了表格的事，順着金總的話頭往下續，“是啊，金總，你還買奢侈品啊？”
於白指着袋子上的雙C標誌，金總扭扭頭，脖子卡拉拉地響，說：“孩子喜歡，沒辦法。不過我一直用奢侈品啊。這褲子，這領帶，皮帶都是啊。”
“這些都是？”於白吃了一驚。
他一直以爲金總爲人低調，穿着不講究，看起來只是整潔乾淨而已。沒想到還是全身品牌。
只是爲什麼看不出來呢？
倪二林湊過來說：“於哥，你不認識這些牌子吧？”
於白差點流下淚，有眼不識品牌，我的錯，跟有錢人的階層差距過大。
金總把袋子放到桌上，扭扭脖子，說逛了一下商城，老毛病又犯了，要回辦公室做下保健操。
金總有頸椎病，不知道看過多少名醫，有說能治的，有說不能治的，有說要手術的，有說不要手術的。
最後學了一堆的治頸椎病的偏方回來，天天在辦公室裡用頭寫“糞”字做保健。
寫字入頭，有時候簽名一不留神，都會籤個“金糞”。
於白看金總走開，這才鬆了口氣，把袋子挪到一邊，開始趕工。
——學員378號，林無憂，年齡不詳，學習科目：簫，學習目的：家庭和睦。座右銘：女人過了三十就像郊區房，你還是買不起。
——學員379號，李子子子，年齡不大不小，學習科目：喇叭。學習目的：鄰里和睦。吵死樓上那個半夜彈鋼琴的。
……
倪二林見於白認真工作，自己也深受感動，趕快新建了一個文檔，保存關閉，再玩遊戲，還開麥指揮隊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玩到中午，才記起來今天來公司這麼久，光顧着玩遊戲了，正事還沒做，拿起手機叫了外賣。
他問於白：“於哥，中午吃東北菜吧？”
於白目不斜視，說好。
倪二林又問：“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再加個宮保雞丁吧。”
於白點頭點到一半，停下敲鍵盤，說：“不要宮保雞丁。”
倪二林說：“好。”
於白繼續打字。
——學員512號，宮保雞丁……
啊！打錯了，刪刪刪。
鍵盤噠噠噠響，於白漸漸進入工作狀態，倪二林大呼小叫指揮隊友也影響不到他。
噠噠噠、咕——
噠噠噠、咕嚕嚕——
於白聽到一股雜音，還以爲是鍵盤壞了，又聽了一下，才發現是自己肚子在響。
他問倪二林：“外賣到了嗎？”
倪二林一愣，看看時間，都過了一個小時了，他指揮隊友先衝，自己站泉水裡思考一下整體戰略問題，然後拿起手機打電話。
“怎麼還沒到？失戀？體諒體諒，我辛苦工作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就等着你家的豬肉燉粉條解渴了，你怎麼不體諒體諒我呢？什麼？你從來沒做過豬肉燉粉條？”
啊嚏！
倪二林看了於白一眼，繼續溝通。
“我就叫你做這點小事，就說我渣了？還好意思打電話叫我撤銷投訴？我告訴你！不趕快送過來，你等着坐牢吧！我絕不接受調解！”
倪二林掛掉手機，說：“搞定了。馬上送過來。”
於白看着倪二林，忍不住還是問了：“就是送晚了點，不用坐牢那麼誇張吧？”
倪二林說：“哦，那是我女朋友。”
於白慢慢點頭，努力跟上倪二林的思路，最後還是放棄了，問：“你催外賣，爲什麼要給女朋友打電話？”
倪二林說：“我都是叫我女朋友給我叫外賣的啊。昨天她打了我，我說要去鑑定傷勢，告她故意傷人，她怕了。外賣肯定馬上就到。”
過了幾分鐘，外賣還真到了。
倪二林提着袋子，正要往回走，又轉身叫住外賣員。
“怎麼就一個小雞燉蘑菇，豬肉燉粉條呢？”倪二林問。
外賣員說：“我哪知道。好煩啊。又收到九個女生電話，叫我快去她們家裡。不聊了。”
啊嚏！
於白揉揉鼻子，真是人生無處不裝逼啊。
倪二林看外賣員跑走，愣了會兒，把袋子放桌上，打開看，然後仰天長嘯，狂怒捶桌：“你倒是送雙筷子啊！”
於白怕他捶到電腦，破壞自己好不容易趕好的表格文檔，趕忙護住自己的鍵盤、主機。
咚的一聲，倪二林凍住了，於白慢慢扭頭看着他，兩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金總剛買的那個雙C標誌的香奈爾袋子上。
袋子垮了一半。
倪二林抽回手，那袋子卻沒變回原樣，皺成一團，斜在桌上。
空氣中泛着死亡的氣息。
倪二林問：“袋子裡的禮物應該沒壞吧？於哥？”
於白說：“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我砸的。”
倪二林突然一把抓住於白的手：“於哥，救我！幫我看看裡面的東西有沒有壞。果果的禮物要是壞了，我舅，我媽絕對饒不了我。我以後再也不能愉快地上班打遊戲了！”
於白翻了個白眼，你也知道上班打遊戲很愉快啊！
於白打開袋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V字形的迴旋鏢，中間刻了香奈爾的雙C標誌。
倪二林松了口氣，“沒壞。還好還好。”
於白搞不懂富人的品味，香奈爾還造迴旋鏢？
他又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玩具車。
“這纔是你表弟的禮物吧？”於白在手裡顛了一下。
卡拉拉，一串炸響，玩具車碎了。
於白愣住了，低頭看碎片，擡頭對上倪二林的眼，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倪二林指着他，“於哥！你把果果的禮物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