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緊緊相貼的身體，忽然之間失去了動靜。
寒香不由疑惑地擡起頭，看着楊罡的臉，“他這是……在療傷嗎？”
“還是說……已經徹底放棄了反抗？”
“是了。”
“他或許也明白，一入廣寒獄，永世長生劫。我們已經再也……出不去了。”
“羿~~~”
寒香的神色時而清醒，時而迷茫，一聲聲呢喃着她自己都聽不懂的話：“過去在廣寒獄無盡歲月的悽苦，我恨、我怨，我悔、我怒……”
“那是一段永遠也望不到頭，空寂的讓人瘋狂的日子。我只有依靠思念你，日復一日，才勉強鼓起活下去的勇氣。”
“而現在……素娥感覺自己一點也不傷心呢。”
“能與你在這廣寒獄中度過永恆的歲月，素娥很開心，很幸福。過去數十萬年的悽苦，似都不值一提了呢……”
“羿，你呢？”
“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好不好？羿.”寒香捧着楊罡的臉頰，輕聲細語，眼中透着絲絲幽怨纏綿的愛意，臉上的笑容卻是無比幸福。
就好似……在那奇異的彼岸花影響下死去的大勢至菩薩，那一個個在滿滿的幸福感中死去的鬥部將士。
“羿，伱回答我啊！”
“羿~~~”
一聲聲似來自遠古的呼喚，在血月之內不停迴盪。
一座月宮緩緩浮現。
遮住了寒香與楊罡的身影。
一縷縷純正的太陰月華之力，在清雅高潔的宮殿中盪漾。楊罡的身體頓時有所反應，自動回饋出一道道剛陽的純陽之力。
月白的玉牀，桂樹的枝丫化作彎曲的帷幕，皎潔的月色如星河一般落下，遮住了二人的身體。
“羿，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羿~~~”
“羿，我給你療傷。”寒香望着雙目緊閉的楊罡，一雙眸子已經徹底陷入迷濛。
……
遠古的大地蒼茫、荒蕪，處處彰顯着古老的氣息。
此時的大地似比上古之時還要大數倍，生靈分族而居，人神混合。因太陰退避，遠古天庭的建立，天地間漸有統一的秩序。
然而妖族天生暴戾乖張，雖成一時天地主角，卻並不能服衆。
在這樣的時代裡，人族崛起於微末，偏居一偶，自然處處小心。
楊罡在遠古大地生存了三十年，依舊沒有徹底理清此時天地的格局。因爲隱藏在各地默默修行的先天神祇、後天神魔實在太多了。
未來人族如何成爲天地之主，獲得天道權柄的氣運，遠古的天地又是如何崩毀的，他全都看不透。
不過。
當他重新進入遠古大地，恢復意識之後。
出現在一張酒桌前。
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思考這些，而是猛地起身，急衝衝往自家的小屋跑去。
“必須阻止素娥獨自服下兩份不死藥！”
“三十年的刻意，她心中雖然明白，可也一定已經心灰意冷。”
“面對飛昇天界的機會……面對復仇的希望……”
“等等~~”
隨着距離家裡越來越近，楊罡的腳步也漸漸有了一絲遲疑。
“結局不可改變，過程可留伏筆。按照這一定律，我若是直接改寫了素娥此世的結局，那未來又會發生怎樣離奇的變化？”
“不！”
“或許我連素娥的結局，都無法改變。”
“那一隻無形的大手，一定會將一切扭轉掰正，因果律存在於天道之上，宿命不可改變，只能修正。”
“所以……”
楊罡最終在家門口前，停住了腳步。
神色不停變化。
“我要任由事情發展，儘自己所能，爭取有利的機緣，在未來留下翻盤的伏筆。”
“可是……”
“素娥飛昇天界之後，又是怎麼去了廣寒獄。廣寒獄究竟又存在於哪裡呢？”
他心中始終有許多迷惑。
若是解不開，下一步該怎麼走他也不知道了。
“你回來了。”
屋門嘎吱一聲打開。
素娥身穿月白的衣裙，清冷地站在門前。
相比從前的熱情如火，此時的她似已改變了心態，對楊罡的態度來個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嗯。”
楊罡懷着複雜的情緒，踏入屋中。
不知不覺中，跟着素娥進入了一間素雅的屋子。
“三十年來，這是你第一次進我的房間。”素娥忽然轉頭，目光灼灼地看着楊罡。
“呃……”
楊罡這才恍然驚覺，連忙道：“抱歉，我在想事情有些走神，打擾了。”
說着便要退出屋子。
“別走。”
素娥閃到楊罡身前，張開雙手攔住了他。
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心裡，有事？”
“沒有，沒有。”
楊罡連連搖頭。
“別騙我了，你已經騙了我三十年。”素娥低着頭，幽幽的聲音響起，“羿，我知道你心中有別人。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沒有，絕對沒有！”
楊罡一個激靈，生怕刺激到此時的素娥，連忙站直身子否認道。
至少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他確實是沒有。
“呵~~”
一聲略帶嘲諷的輕笑。
素娥擡頭看着他的臉，“那就是……生怕我偷了不死藥，丟下你一個人飛昇而去？”
“咳咳~~”
楊罡連連咳嗽，被素娥滿腔怨氣的話嗆得說不出話來。
不由一臉無奈。
可這事能怪誰呢？還不是他自己造的孽，將人家的心傷得七零八碎。
身受三十年冷落的素娥現在這樣，從當初剛剛從月宮墜落大地的天真神女，到成熟知性……換了另一個女人，不要說三十年。
三年。
估計楊罡早已頭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了。
而未來……對方還可能要經歷三十萬年悠長而孤寂的歲月。
想到這裡。
楊罡心中的愧疚不禁愈發濃郁。
心緒千折百轉，矛盾、猶豫各種複雜的想法糾結在一起。
最終。
心底竟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要不……與這一世的素娥雙宿雙飛，度過人生最後的數十年，彌補她今後的萬世苦寒的遺憾？’
‘不行、不行！’
‘想什麼呢，渣男！’
楊罡暗暗呸了一口，對自己的念頭表示唾棄。
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又不負責，楊罡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羿~~”
素娥幽幽的聲音，在這時響起，“有一個問題，我已經想了很久。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