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卡修的話,亞倫先是一愣,隨後竟然輕笑起來:“哈哈哈,好。六年前我剛剛成爲暗影獵人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狂。不,你小子比我那時候還要更狂!不僅想挑戰我…還想挑戰其他更強的暗獵?”
亞倫並沒有生氣,反而頗爲欣賞卡修的勇氣和傲氣。他年紀其實不大,二十三歲成就的暗影獵人位置。六年過去,現在也不過是二十九歲。年輕人之間顯然更能相互理解,亞倫看着卡修,彷彿在看着六年前剛剛從聖泉源頭歸來,實力大增的自己。
旁邊,三號暗影獵人金,那個身材魁梧的白髮壯漢。他目光注視着卡修,沒有情緒流露。在獵人協會中,暗影獵人和普通獵人完全是兩個層次。一旦成爲暗影獵人,也就標誌着進入了獵人協會屈指可數的高層行列。自信傲氣的膨脹在所難免,更別說聖泉水帶來的提升,金自己也經歷過那個階段。
在他看來,新晉的暗影獵人可以挑戰其他老牌暗影獵人是很好的一項舉措。這能讓新晉暗影獵人很快認清楚自己的實力層次,壓下內心的狂傲與過度自信。能成爲暗獵的哪個不是獵人協會各個時期的頂尖天才?一個已經成爲暗影獵人十幾年的頂尖天才與剛成爲暗影獵人的頂尖天才對上,前者有着十幾年積累,天賦也不比後者差,勝負不言而喻…
金轉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二號暗獵和一號暗獵。兩者都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一臉淡然。顯然並不認爲卡修能夠一路挑戰到他們這裡。光是四號暗影獵人亞倫就足夠攔住對方了,更別說還有成爲暗影獵人十幾年的金。暗影獵人一共五人,可以大致分爲三個層次。戰鬥力最強,經驗最老辣的一號二號。戰鬥經驗豐富,力量強悍的三號四號。還有剛剛贏下競爭替補進來,根基最淺的五號暗影獵人。
“白葵,你確定要挑戰亞倫?”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聖輝獵人迪力夏提突然開口。他穿着一套嶄新筆挺的西裝,依舊一副紳士打扮。只不過手腕處似乎纏繞着白色的繃帶,好像近期受過傷,周身隱隱約約帶着一股淡淡的藥味。
“是的。”
卡修言簡意賅。
迪力夏提得到肯定後,目光望向旁邊的亞倫。
亞倫點了點頭,代表接受挑戰。
頓時,衆人散開。包括受傷的獅王索斯,被打暈過去的荊棘所羅門。兩人都被帶到峽谷另一側。
而留在原地的,只有四號暗獵亞倫和卡修。
兩人相距大概十米左右,互相望着對方。卡修蔚藍色的瞳孔相當平靜,沒有絲毫興奮感。看得亞倫有些疑惑,他之前還覺得卡修很是張狂,有一種年輕人的自大和鋒芒。然而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
對手太冷靜了,冷靜的讓亞倫內心有些不安。
“你……”
他剛要開口,卻被卡修的話語打斷:“使出你最強的手段吧。你的右臂肌肉明顯比左臂要粗壯許多,右手手掌老繭也要更多。身形側重於右腿在前方,便於迅猛發力。所以,拿出你的武器吧。你並不擅長近身格鬥,而是冷兵器。應該是某種刺劍…”
亞倫眉頭一挑,神色中略微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調整反應過來,眼睛微微眯起:“如你所願。”
唰!
亞倫右手在腿側輕輕一抹,手中就多出了一柄銀亮的刺劍。護手呈現半弧形,上面還有着三朵花蕊的雕刻。蕊尖向外延展,形成了三個水滴狀的小枝。這柄刺劍很直很鋒利,是某位工匠大師傑作。
嗒。
一腳後踏,筆直延伸出去,腳尖點地。右腿則作爲重心,彎折下沉。亞倫整個身體前傾,左臂伸展向後,右臂筆直向前。鋒利花蕊刺劍直指卡修。
正對面,卡修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動作,看着亞倫展開攻擊架勢。對方的刺劍姿勢和他在實驗場遇到的那個貴族刺劍高手非常相似,可能師出同門。
所以,帝國王室現在還供養着一位刺劍大師?
能教出兩名暗影獵人級別的高手,這位刺劍大師實力恐怕不容小覷。卡修腦海中瞬間閃過念頭。
氣流微微吹過山谷,形成了悠遠的嗚嗚風聲。
“小心了,這柄銀蕊劍很鋒利,你會受傷……”
亞倫微微晃動劍柄,一道輕盈的金屬震顫聲響了起來。下一秒,前方空氣彷彿被刺穿。一點銀芒拖動着黑色殘影的身體,兇猛的穿透了呼嘯氣流。
僅僅半個眨眼的功夫不到,他已經跨越十米距離,像閃現一樣出現在卡修身前。而那杆刺劍直指眉心,銀亮鋒利的劍尖距離卡修面龐只差十公分。
“嗡……”
周圍大片空間突然凝固了,就好像所有東西都被封裝進了一團龐大琥珀之中,隔絕了一切聲音。
嗚嗚風聲、沙礫摩擦、枯草搖晃,乃至是金屬刺劍的嗡鳴。所有聲響都被某種瘋狂涌出的東西擠壓了出去,一瞬間,連空氣的震動都被凝固住了。
此時此刻,時間彷彿短暫的停留了一秒鐘。山谷上方的一對飛鳥靜靜懸浮,做振翅欲飛狀。巖壁下的衆人也陷入了停滯,彷彿被巨大空腔所包裹。
嘩啦啦!!!
卡修一動不動,只是靜靜注視着十釐米外懸浮着的刺劍。他身後,洶涌澎湃的猩紅氣魄彷彿水庫開閘,山洪暴發。化爲一道道植物根系一樣的血絲密密麻麻的侵入空氣,將大片大片空間擠佔包裹。
這些半透明的氣魄已經不是煙霧狀了,從質地來說更像是極度粘稠的液體,甚至非常接近固體。
如同炮彈一樣彈射而出的亞倫就這樣懸浮在了半空中,被龐大氣魄固定鎮壓。他矯健有力的身姿形成了一個向前迅猛刺劍的動作,其張力比雕刻大師手下的古典雕像還要來的更具動態感。刺劍明明已經要點中卡修眉心,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這剩下的最後十釐米。彷彿那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亞倫雙目大睜,凝視着卡修要害,眼神銳利。
然而眼皮卻止不住顫抖,彷彿在劇烈的掙扎。
被人在空中定住,絲毫無法動彈,只能夠任人宰割。這是何等無力感,何等的讓人沒有安全感?
“動啊,動啊!爲什麼動不了!啊!!!”
亞倫內心咆哮着,身體卻像是被封裝在了一塊凝固的巨大水泥之中。肢體不管使多大的力氣,不管如何爆發,都無法讓自己突破枷鎖,恢復自由。
卡修靜靜看着這一幕,雙眼眼角有密密麻麻的血痕延伸,好似猩紅色的羽毛末端一樣。這一式氣魄的爆發鎮壓,是他在災厄世界學到的。南鬥紅鷲拳試煉場中有類似的拳法烙印,嚎哭者峽谷的那些死靈也會這樣運用氣魄。卡修邊學習邊實踐,取各方精華,再結合自身澎湃氣魄,赫然有絕佳效果。
他全力爆發,如山鎮壓。老牌格鬥家之下的敵人都會被短暫震懾,時間從一息到三息不等。要是格鬥家之下,那更是直接就會被氣魄擠壓致死。彷彿洶涌奔流而下的水泥瀑布,可以把人拍成肉泥。
今天,算是在現實世界第一次完整的施展這種手段了。他之前在實驗場的時候用過一次簡化版。
萬物寂靜中,卡修靜靜注視着前方。刺劍的劍尖剛好和亞倫的雙眼處於一個平行直線,看去是三個亮晶晶的點。卡修開口,彷彿喃喃自語:“銳利的劍,銳利的眼…比許多密武還要來的鋒芒畢露……”
他適當的給予了亞倫尊重,緩緩探出右手。
食指中指併攏爲槍,輕輕劃過空氣。指甲末端一點猩紅亮起,彷彿極速摩擦空氣的恐怖火光。火焰纏繞旋轉着,撕裂了空氣,直直點在刺劍劍尖!
叮!
一聲金屬碰撞的嗡鳴,打破了空氣的寂靜。
叮叮叮叮……
合金打造的劍尖被猩紅牙槍碾碎,以血肉之軀的手指對上鋒利的金屬刺劍,反而是另一番結果。
手臂推進,螺旋分解勁力好像電鑽。一寸一寸將筆直的刺劍劍身打成一節一節,崩飛在空氣中。
但,碎片剛剛飛舞,又被凝固的氣魄定格住。
直到猩紅牙槍粉碎了所有劍身,點在護柄上!
如此,前後總共兩秒鐘過去,氣魄猛然潰散。
嗶!
大量聲響在這一刻全部擁擠在一起,釋放着。
聽覺,嗅覺,視覺,人的五感全部歸來。就好像從朦朦朧朧的水底魚躍出水面,耳目豁然開朗。
砰!
一道人影倒飛而出,在空中狼狽的迴旋着。一枚枚鋒利的刺劍碎片動能積蓄到極點,好似子彈一樣崩飛出去。紛紛釘在地面上,石頭上,巖壁上。
更有軌道刁鑽的,不偏不倚直衝向觀戰衆人。
砰砰砰……
三號暗獵金在前方出手,將所有碎片攔住。他猛然回頭,看向周圍的同伴。皆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驚訝和震撼的神色,甚至裡面帶着一絲忌憚。
除了聖輝獵人迪力夏提之外,他們所有人都被剛纔那股爆發氣魄影響。縱使相隔甚遠,效果已經有所衰落,但依舊能夠察覺到那股可怕的鎮壓感。
尤其是克蕾兒索斯兩人,他們剛纔簡直就像是無助的深海溺水者。洶涌的水壓作用在身體周圍每一個角落,帶來恐怖的擠壓力。只要稍稍集中,克蕾兒和索斯就會像是裝滿水的氣球一樣當場爆裂。
整個人原地被壓成一灘血肉模糊的泥水。
“所以,剛纔的混戰白葵根本就沒有認真!”獅王索斯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臉龐變得更蒼白了。
他的所有自信傲氣在這一刻終於被擊得粉碎。
連四號暗影獵人亞倫都被卡修正面擊敗了,索斯終於再也沒有藉口安慰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亞倫輸了……好霸道的手段…”二號暗影獵人遙遙望向遠處那一道鐵塔般矗立的身影,沉聲說道。
“接下來他要挑戰你了,金。”一號暗影獵人轉過頭,看向白髮壯漢金:“你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甚至……”他欲言又止,視線轉過來看了一眼旁邊的二號暗影獵人,最終沒有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這就是帝國密武界的頂級高手嗎?不知道是哪個神秘流派的傳人。”聖輝獵人迪力夏提顯然瞭解過密武界的一些情況,目光略微閃爍。他突然對暫時照顧所羅門的克蕾兒說道:“現在把所羅門弄醒吧。我剛剛看他已經醒過來了,只不過正好遇到那一股力量鎮壓半個山谷,又被瞬間擊暈過去了…”
克蕾兒微微一愣,低頭看着旁邊雙目緊閉枕着石頭睡的正香的所羅門。這傢伙真是老倒黴蛋了…
戰鬥場地的正中心。
亞倫從地上踉蹌爬了起來,他心痛的看着手中只剩下劍柄的刺劍,虎口有些發麻發痛。亞倫深深喘了三口大氣,這才讓撲通撲通極速跳動的心臟回到正常頻率。剛纔那定格住的一幕實在讓人心有餘悸,那一剎那的壓力簡直比與會長切磋還來的大。
“你贏了……”
他看着七八米外的卡修,表情複雜的說道。
亞倫是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敗在一個剛剛成爲暗影獵人沒一分鐘的新手身上。更別說這個新晉暗影獵人連聖泉源頭都沒去,就這樣擊敗了自己。碾壓動作中,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霸道氣息。
他能感覺到對方擊敗了自己好像還不滿足,還要挑戰其他位置更高的暗影獵人。深深吸了一口陰涼的空氣,亞倫看着正漸漸走過來的一衆同伴們。
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三號暗影獵人金身上。
不料,金旁邊看起來文弱消瘦的中年男人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加快步伐,率先來到了卡修身前。
幻魔路易斯,二號暗影獵人席位,二十五年前就已經成爲了暗影獵人的一員。是在場所有暗影獵人中資格最老的,同時,戰鬥經驗也是最狠辣的。
他目光直視卡修,竟然率先發出了邀戰。
“我們兩個打一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