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大戰之前(2)

這座城市叫做科切維,也可以被稱之爲一座大城,城市裡不是沒有人——哪怕是在幾百年後,面對火山爆發或是洪水侵襲這樣可怕的事情,也一樣會有頑固不化,過於自信的人不願意離開——當然了,這種人免不了受到嚴酷無比的教訓,現在是,過去也是。

被送到艾哈邁德面前的時候,這些基督徒依然抱着一些幻想,他們天真的就像是個孩子,竟然相信那些鬼話——就是奧斯曼人會善待所有的異教徒的那套——但他們怎麼就不想想呢,若是如此,從三個主要的大軍團往下,就沒有任何薪餉的奧斯曼土耳其士兵們,那些數量巨大的炮灰,又怎麼會在毫無回報的情況下心甘情願地爲蘇丹賣命呢?

這也是爲什麼艾哈邁德容許他們隨意劫掠與屠殺的緣故,養這些阿扎普,就像是養着一羣狗,在大戰來臨之前,他就要用基督徒的血肉去激發他們的貪婪與殘酷,這樣才能讓他們在戰鬥中不畏苦痛,無懼死亡——大維齊爾一聽到有這樣的事情,他就立刻提起了警惕,馬上命令豎起尖利的木樁——可不是隻有基督徒纔會使用穿刺刑的。

這個命令當然是在這裡的每一個奧斯曼土耳其人所樂於看到的,一些阿扎普去砍樹,當然長矛也可以,但一根粗糙的樹枝能夠夠儘可能地延長受刑人的痛苦。大維齊爾的親兵迅速地剝掉了一個基督徒的衣服,他赤身露體地暴露在陽光下,拼命地顫抖着,就像是一塊乳白色的脂肪,他要比另外幾個人都要來得年輕而又強壯,這也是艾哈邁德選中他的原因,他一意識到這羣奧斯曼人要對他做什麼,頓時嚇得屁尿奔流,除了尖叫之外什麼都說不出來,倒是另外一個看上去像是僱傭兵的傢伙想要說些什麼,但立刻被另一個人拉住了,他立刻退了回去,一言不發。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艾哈邁德並不需要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在一羣奧斯曼土耳其士兵面前顯示自己的仁慈,他一直等到那個犧牲品被士兵們架在一隻馬鞍上,不那麼鋒利的尖頭木樁一點點地被錘子敲打進他的兩腿之間後,他纔在嘶啞的嚎叫聲中開始詢問這個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留下的這個基督徒,一個蠢貨,他是個商人,也是一個城市議會的議員,與不少奧斯曼土耳其人做過生意,他也去過伊斯坦布爾,甚至在家裡藏了蘇丹的旗幟,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產業與貨物,拒絕按照聯軍統帥使者所要求的那樣離開科切維,他以爲,就算是奧斯曼人來了,只要他發誓皈依他們的信仰,他依然可以享有自由與權力,甚至可能成爲這座城市的主人。

他身邊的幾個人,一個是他忠實的僕人,另外幾個都是僱傭兵,這些僱傭兵與其說是保證他的安全,倒不如說是要保證他的派頭,他之前還想過,要如同一個總督那樣威風赫赫地走進奧斯曼人的營帳呢。

他大概沒想到艾哈邁德甚至懶得和他說些什麼,如果不是前者擔心因爲語言的問題——他是能夠說匈牙利語、法語和一部分神聖羅馬帝國方言的,而讓他所想要知道的情報在傳遞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的話,他甚至不會出現在這些基督徒的面前。

在阿扎普七手八腳地將木樁豎立起來的時候——這個過程中他們還不慎讓受刑人從木樁上掉落了,不得不重新來了一回,很難說他們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算是那個最忠實的僕人也沒有敢往他那兒看一眼,艾哈邁德所需要知道的所有答案,在幾分鐘裡就乾乾淨淨,徹徹底底地擺在了他的面前。

要說之前沒人與塞巴斯蒂安.沃邦產生類似的想法嗎?當然有,但任何一個與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戰鬥的國家,公國或是伯國,壞就壞在沒有一個統一的聲音,居於最高位的國王或是領主不願意捨棄自己的利益,他們麾下的臣子與騎士就願意嗎?更不用說,一些地區甚至尚未向國王或是領主效忠,彼此之間只是聯盟關係,想要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對抗蘇丹的大軍實在是太難了。

甚至在這場戰役裡,如果不是法蘭西的國王路易十四御駕親征,與他提供了同等兵力的西班牙海軍大臣胡安.帕蒂尼奧也在斟酌許久後,同意了這種做法,其他的援軍也不同程度地表示了贊成,堅壁清野的戰術依然只可能停留在紙面上,即便如此,天主教聯軍的勢力也只能保證做到薩瓦河流域的部分城市能夠俯首聽命。

再延伸出去,就不是堅壁清野,而是他們必須在奧斯曼土耳其人之前,先和斯洛文尼亞的當地領主打一仗的問題了。

科切維的領主是傾向於哈布斯堡的,也是他向市民們作出承諾,如果他們願意離開,神聖羅馬帝國的利奧波德一世可以給他們一些在稅賦與勞役上的補償,這裡的人一半是出於對奧斯曼人的恐懼,一半是出於對領主的信任,才拖家攜口地離開了科切維,他們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食物,提前收割了小麥,刨出了土豆,牽走了馬匹與牛羊,還有他們所有的積蓄,無論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都走了,他們可能去了別的城市,在那裡等待戰爭過去,也有可能躲入了丘陵與森林——奧斯曼土耳其人固然可以去追索他們的蹤跡,但這對艾哈邁德的軍隊毫無用處——他們不可能耗費時間,偏離行軍路線只爲了找到那些愚弄了他們的基督徒。

在確定了這座空城並不是人們無意識地逃走,而是天主教聯軍有意阻礙他們的行進時,艾哈邁德揮了揮手,讓自己的親兵去處理那些基督徒——他沒忘記還有數以萬計的“獵犬”正在等待餵食,如果沒有足夠的血肉供給,被這羣飢腸轆轆的畜生反噬也不是沒有可能。

克里米亞的韃靼人也在此時回到了他的營帳前,他們回報說,不但這座城市已經如同被啃過的肋骨一般,就連之前的道路也被破壞了,而且這種破壞方式與以往不同,道路不是被掘了陷阱,放倒樹木,而是被堆砌了很多巨大的石塊。

“石塊?”艾哈邁德驚奇地道,難道這附近還有一座採石場嗎?

“正是,偉大的帕夏,”克里米亞的韃靼人說:“整齊的就像是城堡和宮殿裡的磚石,每塊都可以容納下一頭巨熊,它們排列在道路上,沉重的只有可敬的神明才能把它挪開。”

艾哈邁德只以爲這羣韃靼人說話過於誇張,但他親自到那裡一看,就知道韃靼人沒有說謊,不過他也辨認出來這種“石塊”並不是“石塊”。“這是水泥。”他說,水泥也是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向法蘭西購買的重要物資之一,作爲手握實權的大維齊爾,他當然能認得出來,而且……他伸手摸了摸橫亙在路面上的水泥塊,這種水泥可能就是被禁止出口的速凝水泥,他們的學者也一直在研究,但始終沒有研製出相似的產品。

要讓水泥成爲路障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水泥粉在沒有凝結之前並不如凝結後那麼沉重,水到處都是,至於要把它做到多大,就看木板做成的模具有多大,這些水泥塊橫在路上,用馬匹和阿扎普也能拖走,但無疑會大大延緩他們的行軍速度。

艾哈邁德看過去,這裡至少有一百多塊水泥方磚,就算是速凝水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另外那些基督徒也說了,那些人可能幹了有好幾個晚上,那麼問題就來了——天主教聯軍是怎麼知道他們的行軍路線的呢?

那些如同釘子一般被拋灑出去的騎兵也保證了沒有細作可以靠近他們。當然,大概的方向是無法隱瞞的,但這種精準到城市的防禦與阻礙就令人倍感疑惑了。

艾哈邁德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就轉身回到了科切維,科切維雖然空了,但建築還是在的,他徑直去了大教堂,科切維的大教堂也是這座城市裡唯一的一座教堂,艾哈邁德看到一羣教士的僕人正在拆卸大教堂的彩色玻璃——這些對於信奉真神的奧斯曼人來說都是褻瀆,但這些彩色玻璃還是能夠賣給其他的天主教徒的。還有人陸陸續續地從裡面搬出座椅、十字架、聖像等等……這些沒能被天主教的神父們帶走的聖物現在都是奧斯曼人的戰利品了。

艾哈邁德走入中殿的時候,這裡除了柱子、牆壁、地面與穹頂之外已經空無一物,陽光從被拆走了玻璃的細長窗口照進來,照亮了教士們的黑袍,他們一見到大維齊爾,就雙手抱胸,向他行禮,艾哈邁德也做出同樣的姿勢還禮。

教士們向兩側退開後,艾哈邁德就見到了教長,也就是這支軍隊的宗教統帥,他恭恭敬敬地向教長鞠躬,“我來尋求您的幫助,”艾哈邁德直言不諱地說道:“教長,我懷疑那些基督徒們與魔鬼勾結在了一起。”

“是的。”教長說,他是個很容易令人印象深刻的老人,因爲大部分人在衰老之後會變得溫和,他卻恰恰相反,他的白髮與白色鬍鬚就像是一根根尖銳雪亮的鐵刺,眼睛深深地凹入了眼窩,鼻子就像是一把鋒利的鉤子,只差一點就能勾住往上彎的下巴、

這些教士就是奧斯曼土耳其人的——裡世界中的力量,雖然他們的先祖也是巫師,但他們與巫師脫鉤的歷史甚至早於羅馬教會,而且更徹底,他們在亞瑟王還在任用梅林做自己的首相的時候,就已經認爲自己的力量來自於真神了,他們對巫師的惡感遠勝於羅馬教會——在伊斯坦布爾,狼人和吸血鬼都能有一絲喘息的機會,唯獨巫師,他們在教士這裡得不到一點寬容。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艾哈邁德的臉上還是露出了憎惡之色,就像是看到了一座散發着腐爛臭味的泥沼。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教長說:“我們之所以在這裡,爲真神而戰,就是爲了清除這些墮落的異教徒,還有他們的魔鬼主人。”

他向艾哈邁德點了點頭,就揮手召喚身邊的教士,艾哈邁德雖然是大維齊爾,但一見到這種情景,就立刻束手後退,直到側廳,靠在柱子邊。

在空蕩蕩的中殿裡,十來位教士又一次做出了雙手抱胸的姿態,他們的頭深深地,謙卑地低着,幾乎碰到了胸膛,教長站在他們中間,舉起雙手,就像是一株花中的雄蕊,停頓了幾秒後,老人看着灑落的陽光,開始高聲唸誦起神聖的經文,並且做出複雜的手勢。

在他完成了這段祈禱後,教士和他一起脫下了黑袍,露出裡面的白色外衣,長裙,腰間的黑色帶子,頭上的黃色帽子——在他們的教義中,脫去黑袍就意味着擺脫了凡俗的困擾,留下的黑色帶子表明他們暫時還無法擺脫凡俗的軀體,白色的外衣長裙則意味着他們神聖的神明,至於那頂黃色的,高高聳立的帽子,則是代表墳墓。

此時鼓聲響起,而後笛聲響起,教士們步行環繞場地三週,並且相互行禮。

之後在單調穩定的樂聲中,他們一隻手朝向天空,祈求真神賜予護佑,另一隻手朝下,意味着將這份賜予分發給信徒們,他們以左腳爲中心旋轉,來象徵世間萬物生生不息,周而復始——他們會不斷地旋轉上很長一段時間,幾十分鐘甚至幾個小時,來接近真神,祈求恩惠。

即便是大維齊爾,艾哈邁德也只能在一邊沉默而虔誠的注視着他們,同時在心中唸誦經文,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羣的渡鴉、鴿子與鷹隼,正如同冰雹一般地墜落。

——————

瓦羅.維薩里聽到了一聲慘叫,他立刻跑到隔壁的房間,就看到胡德倒在地上,他的水晶球碎成了無數晶亮的小片,他按着臉,鮮血從指縫裡流出來。

第四百七十七章 雙灣海戰(完)第一百二十八章 克雷基幹的好事兒以及馬里奧.齊吉乾的好事兒第一百三十三章 敦刻爾克的船塢第二十二章第一百五十三章 黑死病(4)第五百七十九章 路易十四向我們告別(中)第一百零九章 裡世界的面紗(4)第一百六十五章 霍夫堡(3)第四百一十九章 異教徒與叛逆的勝利(上)第四百九十七章  法國人與西班牙人(5)第五百四十五章  紅色與白色(下)第四百六十七章  獠牙第七十二章 如何迎接前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 (中)第三百五十八章? 小歐根番外四——太陽王八十歲誕辰的盛大慶典(續)第四百四十一章  開戰之前——羅馬-克里斯蒂娜第五百一十三章  意大利之王(2)第三百三十四章 見鬼去吧第五百六十七章  最後一個敵人的離去與又一份沉重的哀思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戰之前(5)第三百九十九章 布盧瓦皇家醫學院的特殊研究項目第一百三十五章 船塢之後是海船第兩百二十四章 德維特兄弟的屍體第一百四十二章 楓丹白露的一些事情(2)第三十八章 國王第二次離開巴黎第十九章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年後第一百九十五章 博斯的最後一夜第四百三十九章  愛情與戰爭(下)第四百二十章 異教徒與叛逆的勝利(中)第六十九章 達達尼昂爲風流所付出的一點點小代價第三百九十章 加約拉之夢(下)第二十五章第四百零一章 豐特萊修道院醫院及療養處第五百五十一章 別了,蒙特斯潘夫人(下)第一百二十三章 查理二世在逃亡中的一些瑣事與國王的密探們第三百六十九章? 塵埃落定第兩百二十八章 海上與陸地上的戰爭(3)第五百一十四章  意大利之王(3)第一百一十六章 松鼠先生被判罪以及路易的妻子人選第一百六十一章 孔蒂親王與利奧波德一世第三百六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小歐根第三百八十一章 國王的巡遊(10)第三百五十七章? 淘氣的維拉爾先生第兩百零六章 亨利埃塔的勸說與查理二世的決定(2)第兩百五十四章 鐵面人第兩百一十二章 四位瘟疫醫生(中)第七十四章 莫里哀看到的第八十三章 克里斯蒂娜夫人憂心忡忡第一百九十九章 路易十三的凱旋式(2)第五百一十二章  意大利之王第兩百七十六章 科隆納公爵的婚事議定第一百七十五章 路易十四的首次御駕親征!(3)第兩百六十五章 卡洛斯二世的畫像第一百零七章 裡世界的面紗(2)第兩百六十五章 卡洛斯二世的畫像第五百五十九章  英國國王向我們告別(中)第兩百六十九章 波蘭國王路易一世!第兩百零九章 亨利埃塔的勸說與查理二世的決定(5)第三百八十九章 加約拉之夢(上)第兩百零五章 亨利埃塔的勸說與查理二世的決定第兩百九十章 情竇初開的王太子小路易第五十一章 敦刻爾克的入城儀式(5)第兩百二十二章 德維特兄弟的悲劇第五百四十四章  紅色與白色(上)第三十四章第九十四章 國王來到敦刻爾克(中)第五百零九章  托萊多的大主教與馬德里的唐璜公爵(上)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誓婚約的漏洞第兩百六十一章 蒙特斯潘夫人的價值(4)第兩百六十六章 國王的愛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戰之前第五百五十六章  威廉三世向我們告別(上)第二十五章第六十章 國王的婚事第一次被提起第一百八十六章 聖但尼(8)第五百一十九章  吉安.美第奇的補充記述(下)第三百六十八章 柏林宮的父子(兩更合一)第七章 一個國王被處死第一百一十章 裡世界的面紗(5)第三十二章第五十章 國王與魔藥師的談話第三百三十五章 孩子們的第一場婚禮第四百七十六章  雙灣海戰(7)第五百五十九章  英國國王向我們告別(中)一百四十章 洛林的民衆們發現自己正在忙碌起來第四百一十四章 人間地獄(上)第四百一十一章 奧朗日的凱旋門第兩百五十八章 蒙特斯潘夫人的價值第兩百一十八章 荷蘭的恐怖王第一百一十五章 馬紮然主教的離去第十八章第五百三十一章 奧地利的安妮之死第兩百一十五章 醫生們的大冒險(中)第九十一章 凡爾賽的紫茉莉第四百四十八章 第一聲號角(3)第四百八十九章  國王的第三次御駕親征(5)第二十四章第三百七十三章 國王的巡遊(2)三更合一第六十六章 國王的收入與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