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陳年

盜帥說道:“一次偶然的機會,天山劍派跟我們墨家下山歷練的弟子,除暴安良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你想,行俠仗義嘛,天山劍派又都是女子,墨家的人年輕氣盛,還不想表現一番?

結果,在殺山匪還是什麼江洋大盜的時候,墨家一個弟子大意,差點讓人一刀砍了,幸虧被天山劍派一個真傳給救了。”

盜帥攤了攤手,“你該能猜到,這個大意冒失的墨家弟子,就是車伕。順手救下他的天山劍派真傳,就是紫虛真君了。”

“這麼巧?”蘇澈笑了笑,沒有嘲笑或是什麼不好的意味,只是單純覺得,江湖兒女有如此經歷,換做他是車伕,也該會不時回憶。

盜帥說道:“可不麼,從此車伕就心繫紫虛真君了。只不過這人木訥,自己不論是相貌還是武功都不出衆,難免自卑,覺得配不上天仙一般的人兒,莫說是真說出來,就是表達都不敢。其後,就算是聽說了蘇將軍和紫虛真君的事情,也只是默默看着,就是埋頭苦修。

後來,樑國大勝,蘇將軍回京,然後成婚,而紫虛真君也就此斬去塵緣,成爲女冠,終生不嫁。此事傳入江湖,不知碎了多少人的心,聽說蘇將軍也因此名聲受損,後來遭遇的不少刺殺,好像挺多都是那些失意之人所爲。

因此,車伕就這麼跟蘇將軍結下樑子了,總是不對付。不過,這好像也只是車伕的一廂情願,蘇將軍對此,沒理會過,也可能毫不知情。”

蘇澈聽着,哪怕只是傳聞,不知真假,但仍不免嘆了口氣。

只是一個故事,有情人沒有終成眷屬,雖不知爲何,但只是聽聞,便足以讓人唏噓感慨。或許世間事就是如此,一旦錯過,就再無以後。

終是聽了進去,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心上的人。

……

“所以,這人跟我父親不對付,然後,可能會拿我出氣?”蘇澈問道。

若在以往,比如在京城的時候,他還會覺得大修行都自持身份,而武功既能到如此地步,心性起碼都是到了一個境界的。但有了瑤無豔師傅那麼一出,他才清醒過來,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會有想要的和爲此不惜代價付出的行動。

高尚的人會有,但並不會以修爲境界論高低。

因此,聽了盜帥話中的‘車伕’,即便蘇澈覺得這人應該不會以大欺小,但難免這麼多年鬱結在心,找不到自家父親,說不定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蘇澈想要先問明白了,日後真碰上也好有個應對。

“車伕脾氣火爆,聽說當初來京城那次,的確跟蘇將軍交過手。”盜帥說道。

蘇澈一愣,對方來京城那次,莫不就是幾年前拐賣一案時?

但那時候,父親歸家,他可不記得其人身上有什麼異樣,便是灰塵,都是不見分毫。

盜帥笑了笑,“車伕當然不是蘇將軍的對手,據同去的人說,當時車夫受傷不輕,還囑咐他們回來後莫要宣揚此事。不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這些事早就傳出來了。”

蘇澈搖搖頭,這車伕在那個時候還惦記着與父親過招,看來這心裡是一直糾結當年之事。

“不過車伕爲人極重義氣,應當是不會無故找你麻煩。”盜帥說道。

“那樣最好。”蘇澈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其實要以你原先武功,除了大修行之外,也沒誰能傷的了你。但現在嘛…”

“但說無妨。”蘇澈當然理解,神情裡並不在意,只是傾聽。

盜帥猶豫片刻,開口道:“本來,有將軍府的淵源和我在,你之前也沒得罪過墨家的人,機關城裡應該沒人會對你有惡意。不過,現在後周和北燕都有使者在機關城中,彼此還在僵持,如果你的身份暴露,難保他們不會借題發揮。”

蘇澈自是一點就透,當即便想通其中利害。

“你是擔心,墨家主和派?”他將心中所想說出。

主和派是想保全墨家,保全機關城,眼裡自是容不下會威脅到墨家機關城存亡的人和事。蘇澈的身份於墨家來說不算什麼,但要是被後周跟燕國的人知道,那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燕國,滅國之戰後,勢頭正勁,燕長安又因大梁城頭的蘇定遠,對蘇家無比記恨,自是通緝將軍府餘黨。

那麼,當蘇澈身份暴露之後,燕國便可借題發揮,爲難墨家。

同時,墨家主和派在知曉蘇澈身份之後,未必不會因此前考量,而讓他離開機關城。

盜帥沉聲道:“沒錯,他們的態度,纔是我現在最擔心的。”

蘇澈手指在桌上點了點,然後道:“要不,我不進機關城了?”

“你現在內力全失,若不進機關城,行蹤一旦暴露,後果不堪設想。”盜帥說道:“我想的,是暫時不暴露你的身份,等這段時間的風頭過去再說。”

蘇澈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燕國使者,會離開?”

“這已經好幾個月了,他們應該不會再待太久。”盜帥說道:“後周未嘗沒有施壓,而且還有陳觀禮在側,虎視眈眈。燕國本就疆域廣闊,如今吞併樑國,人手調度上自不會這麼快。所以在墨家之事上,應該會很快做出一個了斷。”

蘇澈微微皺眉,“那你覺得,結果會是好還是壞?”

“墨家總是要付出些什麼的。”盜帥笑容微苦。

蘇澈深吸口氣,同樣沉默下去。

……

夜已漸深,窗外人聲喧囂小了許多。

“墨痕怎麼樣了?”蘇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