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這裡有間當鋪

蒼州是原樑國如今南域最大的一個州,地理位置毗鄰北燕,地勢頗高,多是崇山峻嶺。

而這蒼州城,建築風格也不似中原那般,反而透着大氣,溫厚。這是一座悠久的老城,遠遠看着,便能感受到那股磅礴古樸之意。

城門口的軍卒,也非梁州城守門官兵那般閒散邋遢,即便風霜撲面,亦能看出兇悍。

時值午後,進城的多是江湖人,排的隊很長,卻無人喧譁,倶是抱緊刀劍,默不作聲地進城。

進城的馬車道上,倒是沒幾輛馬車。

“哪裡人,入城做什麼?”巡檢的官兵問着,指了指車簾,“裡面的人,能不能看看?”

“咱們就是白水郡的,過來走個親戚。”盜帥笑道,不慌不忙。

白水郡就離蒼州城不遠,只不過他們當然沒有經過那裡。

而墨家機關城本就坐落蒼州北部,所以進了蒼州,盜帥自然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對於這蒼州內的風土人情,他當然門兒清。

此時舍了官話,反倒這一口蒼州話說出來,流利且親切,對面那軍卒眼中的審視,便消去了大半。

盜帥又輕輕敲了敲車板,喚了聲,“少爺?”

馬車裡的蘇澈咳嗽一聲,將一旁窗簾掀開,衝外面走來的官兵笑了笑。

那官兵見他笑得溫和,這臉色又蒼白如病態,好似虛地厲害,瞥眼還瞄見馬車裡隱約有兩個女子身影,心下雖有不齒,卻也是打消了聞見藥味的疑慮。

“進去吧。”這軍卒擺了擺手,走開了。

蘇澈將車簾放了,馬車緩緩朝前進城。

“少爺?”商容魚聲音軟了軟,故意道:“蘇少爺?”

蘇澈瞥了她一眼。

“真是羨慕啊。”商容魚朝後靠了靠,嘴上道:“大戶人家的出身,一身貴氣,都不用裝。”

蘇澈覺得她這話像是調侃,又像是帶了刺。

“你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經歷?”他儘可能委婉地問了句。

商容魚哼了聲,沒搭理他。

“咱們先去哪?”外面,盜帥問道。

“梧桐街,德興當鋪。”商容魚道。

“對了,我之前還想問呢,你打聽那蒙汗藥幹嘛?”盜帥問道。 WWW• тt kan• ¢Ο

馬車裡,蘇澈也是點點頭,顯然也是不解。

商容魚看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沒說話。

玉沁淡淡道:“那不是一般的蒙汗藥,咱們這位聖女聞了一口都差點中招,那能配出這等猛藥的人,藥理手段必是不俗。”

蘇澈隱約有些聽明白了,不由看向對面閉目養神的商容魚。

盜帥‘啊’了聲,顯然想通了關鍵,“是了,懂藥理會配藥,那肯定也會醫人,蘇…不是,我這傷,他也就能瞧了。”

他話是這麼說,但其實話裡指代的人,當然是蘇澈。

從淮水河爬上來之後,他們未嘗沒有去過醫館,找過大夫。萬幸的是,盜帥的傷雖然看起來嚴重,已有潰爛之相,不過好在他是習武之人,內力不弱,將腐爛之處剮出來再上藥,連着幾日,傷愈倒也明顯。起碼能小打小鬧地出手,身上藥味也沒那麼重了。

但蘇澈這內傷,涉及丹田氣海之根本,尋常大夫當然瞧不出來。而無論是梁州還是蒼州,也沒聽說有什麼神醫名醫之類的。

本來盜帥嘴上不說,但心裡着實擔憂着,如今聽了商容魚打算,自然高興。

“這某人嘴上不說,心裡倒是還惦記着,挺上心嘛。”盜帥打趣道。

“你說誰?”商容魚語氣一冷。

“那沒說你。”盜帥笑了笑。

“恰好遇上之事,也是有緣。”商容魚哼了聲。

盜帥深知與她說話的分寸,當然不再招惹她。

“不過,這銀子夠麼?”他忍不住道。

“凡有獨到之處的人,自負本事,難免清高。”商容魚道:“不一定非得要銀子。”

“聖女說的是。”盜帥說道:“到時候沒銀子,咱們還可以用強。”

“要不是路途遙遠,缺個趕車的,我非一掌斃了你不可。”商容魚不緊不慢道。

盜帥便閉了嘴。

蘇澈搖頭失笑,然後看向商容魚,道,“其實不打緊的,不必爲了我的事,耽擱行程。”

“別自作多情,只是剛好碰上,順手而爲罷了。”商容魚擺擺手,顯然是不習慣被人感謝或是怎樣。

蘇澈見她閉上眼睛,不想多說的樣子,便也不再打擾。

在街上的喧囂聲裡,馬車朝前走着,盜帥偶爾問路,一行人便朝梧桐街而去。

……

開當鋪的,必然有財有勢,要是沒有靠山,你這當鋪就是給那些不良打秋風,摟銀子的地方。

這就不叫當鋪,是善莊。

蒼州城裡有不少家當鋪,便是這條梧桐大街上,都有那麼三兩家。

而德興當鋪在蒼州城,不是最大的,不是生意最多的,也不是最有名的,但它卻是最特殊的當鋪。因爲它的生意,不是做給平頭百姓的,而是專門給那些江湖人開的大門。

德興當鋪賣藥,療傷的、殺人的應有盡有,這也是江湖人來此地做的最多的營生。但如果只是這樣,它應該叫做德興醫館,而不是德興當鋪。

當鋪,便是典當,是生意,更是買賣。

但德興當鋪典當的,不是美玉瓷器,不是珠寶首飾,而是情報消息。凡是蒼州地界上的,黑白官三道,大大小小的情報消息,都能從這裡換到。

沒錯,是換,而不是買,因爲如果是買的話,德興當鋪出的價,等閒人也付不起,所以歷來的規矩,就成了‘換’。

或是用他們感興趣的消息,或是完成他們給安排的差事,也或許是你身上的某樣東西,不論價值對等與否,你要想知道所需的情報,就得聽他們的吩咐。

交換之後,就如財貨兩清,出了門,誰也不認識誰,彼此再無瓜葛。要是下次還想光顧了,那便是新的生意,新的買賣,一切還得照舊,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