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錢武功不弱,此地有明顯的打鬥痕跡,卻很少。從他傷口來看,兇手用的是刀,兩刀斃命,乾淨利落。”
蘇澈正在看杜召南如何查案,因爲人在大行寺,仵作肯定不能來這邊驗屍的,所以便命捕快將樓錢的屍首運回了衙門。
但附近又無可疑之人,先前也沒有寺中僧人看到,如今倒毫無頭緒。
墨家的人雖說因方不同而受禮遇,可畢竟有昨日之事在,難免受到懷疑,此時,方不同正與蘇定遠分辨。
“不錯,昨日在妙音坊,正是我出手教訓的那個紈絝子。”墨家諸人裡,一個頭綁英雄巾的漢子甕聲開口,絲毫沒有因蘇定遠的身份而有什麼懼意。
蘇定遠看他一眼,明明毫無情緒,也無有氣血或是真炁相激,但那漢子對視時卻是臉色一白,忍不住噔噔後退兩步。
“蘇將軍!”方不同臉色一沉。
同時,其餘墨家幾人也上前一步,臉色略有難看。
而隨蘇定遠來的行伍中人卻是不動聲色地圍了上來,雙方隱有對峙之意。
“在青樓爭風吃醋,發生口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褚忱撓了撓頭,憨厚開口。
蘇澈靠在廊柱上,此時心中一笑,果然外表憨厚的人其實心裡都鬼的很,這句話將不是扣在了蘇清頭上不說,還將此事化小了。
“如果只是這樣,那是犬子本事不濟,我自然不會說什麼。”蘇定遠淡淡道:“可事後半路截殺,差點取他性命,這就不太對了。”
褚忱一愣。
“胡說,俺們什麼時候截殺他了?”先前那漢子怒聲道:“再說,要真要殺人的話,在青樓他出言不遜的時候,俺們早就動手了!”
方不同拽了他肩膀一把,低喝道:“莽什麼!”
杜召南此時開口,“這事本捕可以證明,蘇兄之子的確在清河坊被神秘人截殺,同去的家丁五人被一劍所殺,還有一個斷臂逃走。若不是樓捕頭恰好遇到,蘇公子也要沒命。”
“可這如何能證明他是我墨家之人?”方不同白眉皺起,心下也犯起了嘀咕。
他們偷偷入樑都,昨日褚忱他們去妙音坊是去找線索的。而據言,蘇清早就在妙音坊,所以他們的行蹤不可能被事先洞察。
而且他們墨家與六扇門和軍方向來沒有瓜葛,蘇定遠身爲大梁的護國柱石,也沒理由用自己的兒子來陷害他們。
所以,方不同心裡第一個念頭,便是有人想借刀殺人,要借蘇定遠的手來除掉他們。
可會是誰?
方不同能想到的,只有擄走墨痕小子的那夥人。
他眼底深思浮現,經過幾番調查,妙音坊和這大行寺是有嫌疑的,但方纔他們借觀佛子禮在大行寺中並未發現什麼值得懷疑的東西。
“行兇之人明言出身,若非墨家之人,也是與你們有牽扯的。”蘇定遠說道:“方大師何以教我?”
他話中隱含怒意,先前那壯漢哼了哼,顯然也是個暴躁的脾氣。
大行寺的戒通卻是誦了聲佛號,道:“幾位,這裡是大行寺,此時非常時候,兩位若想動手,可以到外面。”
方不同只是一聲冷哼,但蘇定遠卻是斜眼過來,面無表情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麼,本將軍想在大梁做什麼,還得分地方不成?”
戒通皮笑肉不笑道:“蘇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蘇定遠冷笑一聲,“此地是什麼地方?”
他指的,是衆人所在的僧院之前。
戒通皺了皺眉。
“這裡是齋院。”蘇定遠道:“大行寺是武道門派,佛法森嚴,負責收拾齋院的沙彌是沒有資格去前寺觀禮的。可爲何到現在都看不到一個沙彌?”
戒通沒說話。
“從此地現場來看,兩人交手也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可爲何無人聽到?”蘇定遠說道:“一處齋院三個沙彌,他們不該全都有事不在吧。”
戒通笑了笑,“蘇將軍是懷疑本寺與兇手有牽扯,或者是串通?”
杜召南此時也看了過來。
方不同倒是意外看了眼蘇定遠,嘴裡嘟囔有聲,“也說不準兇手就是寺裡的光頭。”
戒通臉色一變,道:“方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說。”
“但不管如何,蘇兄所言都是有道理的。”杜召南說道:“所以,還請大師把此地的沙彌請來吧。”
他是六扇門的金章捕頭,在方纔就已經勘察過一遍周遭了,蘇定遠此前所說的他當然能夠想到。只不過大行寺地位尊崇,一旦他說了這話,後果必然非同小可,他並非執掌六扇門的總捕頭或是刑部的大人,肯定是不能也不敢牽扯太深的。
所以,這話由蘇定遠來說最爲妥當。
戒通點點頭,“看來杜捕頭這是要爲難貧僧了。”
杜召南臉色微變,連忙道:“大師莫要多想,本捕也只是職責所在。”
朝廷是不怕大行寺的,但他怕,所以素日對於這等有關江湖大派的事情,他基本都是交給手下的愣頭青去辦的。
這就是杜召南,他過分地謹慎小心,只想安穩活着。
戒通擺了擺手,便有隨行的僧人離去,然後,他說道:“若說有嫌疑之人,蘇將軍第一個出現在此,難道就沒有嫌疑嗎?依他身份,此時應該在前寺觀禮纔對,玄清師兄可一直惦念蘇將軍。”
蘇定遠笑了笑,“本將軍今日來不是爲了聽聒噪之言,而是另有要事,貴派道淨掌門自是知悉的,如果你還懷疑什麼,可以去問他。”
戒通眼皮一耷拉,遮掩了情緒,一句話也沒說。
蘇澈還是第一次見蘇定遠在外人面前是什麼樣子的。
不是面對大哥時的恨鐵不成鋼卻狠不下心去,不是對自己一直以來的苛責,不是治家時的強硬,不是對那四位姨娘偶爾流露的柔情,不是思忖國事時的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