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清晨的陽光離散了薄霧的面紗,海軍基地的最後一個上午,金燦燦的光輝暖暖地灑向大地,絢麗多彩。
集合後,站過軍姿,方教官退到了一邊,這兩天不怎麼現身的何英走到了自己班級學生的前面,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幾天學軍不用帶紅領巾,大家是不是很高興?”
這該回答是,還是不是?
隊列**了起來,不少同學你看我,我看你,除了個別隱隱明白她意圖的學生之外,沒有誰願意接班主任的話,都抱着“不說話一定不會錯”的態度沉默。
但是,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種默契,一個清脆尖細的“是”從隊列末端傳了過來,在無人應答的氛圍裡分外響亮,幾十雙目光各異的眼睛應聲往後張望,隊伍末端的瘦小男生不由縮了縮腦袋。
“徐樂飛,你喊得比誰都起勁啊?”班主任也看了過去,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高深莫測。
不是你這麼問的嗎?
徐樂飛哭訴無門,但這句話他倒是真的不敢說出口。
不過,何英只是說了他一句,自顧自說了下去,“一會兒,方教官會帶我們去基地大堂觀看匯演,匯演結束後,我們會進行少先隊的退隊儀式,也就是說,下禮拜一你們來學校,可以不用像以前那樣戴紅領巾了。”
片刻的安靜後,隊伍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安靜!”何英目光一掃,繼續說道,“退隊儀式結束之後,每個班都會進行合照留念,所以結束以後不要亂跑!聽見沒有!”
“聽到了!”這回,班級回答得異口同聲。
何英點點頭,方教官又回到了領隊的位置,再次練習了幾回向左向右轉,他帶着隊伍往大堂的方向走去。
海軍基地的大堂方方正正,乾淨敞亮,但面積不大,裝修素樸,此時,大堂裡以班級區分,擺放着兩百五十來張不鏽鋼凳,前方的舞臺中央拉着一席錦紅嶄新的帷幕,顯然,這座大堂是臨時搭建的。
方教官帶着他們班級走進大堂的時候,大堂裡已經坐了四個班級,鬧哄哄得就像菜市場,他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和何英說了一聲,和其他教官統一坐到了最後一排。
在何英的示意下,同學們井然有序地入座班級的四排座位,隨着伊夕坐上第二排最後一個位置,凌溪泉剛想轉進第三排,呂熙寧卻拉住了她,對自己另一邊的女生露齒一笑,“李馨妍,你可不可以和凌溪泉換個位置啊?”
李馨妍看了眼不遠處的何英,乾脆地說了個“行”,起身和凌溪泉換了位置。
“這基地也太小氣了,連椅子都不給我們坐,還讓我們擠在一起。”凌溪泉一坐下,呂熙寧就迫不及待地發泄着不滿,一邊比對着兩張不鏽鋼凳之間的距離,驚呼,“凌溪泉,你看,就一個拳頭大小!”
“有坐的地方就不錯了,這裡是軍事基地,你以爲是哪裡?”身邊,伊夕不鹹不淡地刺了她一句,呂熙寧一聽,冷下了臉,“我和你說話了?”
這是伊夕和呂熙寧第一次在言語上有所冒進,以往,她們都只到互相漠視的地步。
感受到氣氛的冷凝,凌溪泉搖了搖呂熙寧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衝動,餘光忽然瞥到在她身後坐下的人,她往後看了一眼,又轉了過來。
葉清庭不是應該往裡面坐的嗎,怎麼坐她後面了?
這邊,呂熙寧冷冷地睨了伊夕一眼,把凳子往凌溪泉那邊移了一點。
如今,狄琴和林笑琪算是徹底撕破了臉,她和林笑琪之間本就存在間隙,就算她和伊夕之間不曾發生過上學期的事,伊夕作爲林笑琪的同桌,她也不會給什麼好臉色看。
年級很快到齊,隔窗的簾子被放了下來,舞臺中央拉開帷幕,程依涵作爲文藝匯演的女主持,以一首孫燕姿的逆光開場,在這首歌帶來的寧靜平和裡,匯演正式開始。
“好無聊啊。”呂熙寧一開始還投入地聽着歌,然而,再又是兩首抒情連唱後,她的背拱了下來,悶悶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報幕說下一個節目是三班表演舞臺劇。”凌溪泉悄悄地湊到她耳邊。
“舞臺劇就舞臺劇唄。”呂熙寧嘀咕了一句。
凌溪泉兀自笑了笑,長時間的久坐讓她動了動身子,一時忘記自己坐的是凳子,不舒服地往後倚靠,沒有椅背做倚的重心頓時向後一倒,她大驚失色,記起來爲時已晚,認命地做好丟臉準備的剎那,一雙手穩穩地攙住了她的臂膀,微微用力,把她身子扶正,又適時地收回手。
驚魂未定地鬆了口氣,她的身後響起凳子往前挪動的聲音,然後是低低附在耳邊的男聲,“怎麼那麼不小心。”
他的呼吸很近,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拂過耳尖的氣息,他的語調很認真,認真到她幾乎可以聽出無奈之下的一絲溫柔。
悄然沸騰的血液侵入大腦,一瞬間,她未做思考,竟然側過頭,在對方說完話還沒來得及撤後的臉側輕輕說道,“那不是還有你嗎?”
……
男生似乎怔住了,維持着前傾的姿勢一動不動,他的臉就在眼前,好像再往後一點點,她就能親吻到他的臉頰。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
眨眼間,她的理智清醒了,她慌忙回過頭,身體前傾,兩隻手肘支在腿上,保持着捂住臉頰的姿勢,糾結地盯着舞臺中央。
說出那句話的一定不是她。
她是多麼懂分寸的人,就算感受到了他對自己的與衆不同,她也從來淺嘗輒止,小心試探,生怕冒失激進一步就會受到疏離。
而自己剛剛對他說的話,曖昧惝恍。
確信自己特別,卻始終不確定這個特別的點會在哪一個界限戛然而止。
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褪去了眼底的惶恐,換上了冷靜的底衣。
以葉清庭的性格,一定不會再說起方纔的對話,就算提及,說是玩笑話也未嘗不可。
這麼想着,大堂裡忽然不約而同地響起驚呼,思緒被打斷,她迷惘地朝舞臺望去,下一秒,驚訝地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