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拐彎抹角的表白來得毫無防備。
凌溪泉冷不丁地紅了臉,還好,夜晚的光線黯淡,想來葉清庭應該看不到她臉紅的樣子。
她掩飾地咳了兩聲,“富家公子一見鍾情愛上灰姑娘,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聞言,葉清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側臉,“要不,你先和我說說,這幾年你都看了哪些電視劇和小說?”
“不看也聽過的嘛。”她嘟囔了一句,說,“你這是在轉移話題嗎?”
“哪來那麼多如果。”葉清庭好整以暇地說,“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你,我再考慮這個假設吧。”
這下,她耳尖都染了紅。
“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我很正經啊。”
語調坦坦蕩蕩。
半晌,也許是擔心她又胡思亂想,男生又說,“我不否認這世上有一見鍾情,但喜歡上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是叫你喜歡上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凌溪泉一本正經地糾正他,“當初,人家謝右喜歡呂熙寧,不就很容易嗎?”
“可能吧。”他想了想,“其實,我上初中的時候沒怎麼注意班裡的女生。”
她點頭附和,“嗯,你初中的時候,就只注意足球了。”
他無聲地笑了笑,“是啊。”
話題帶到初中,凌溪泉的腦海又浮現了當初那個清冷出塵的少年,脣邊的微笑溫柔而複雜,“你變了挺多的。”
一直側頭望着她的男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慢慢蹙起眉,沒有接話。
夜晚的路燈,昏昏地從車窗外折射進來,她也失了說話的興致。
一時間,車內的氣氛安靜無比。
直到前方的道路平坦幽靜,花園洋房小區的警衛室燈光通明,她駕車緩緩拐了進去,又是經過安靜無聲的小道,她把車停到車庫,下了車,這才發覺同樣走下車的男生沉默得像隱在黑夜裡的陰影。
她有點疑惑,試探地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隱在夜燈陰影處的男生眸光微眯,“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他的背影挺拔清雋,一身黑色襯衫很快走出了車庫,她微一出神,再看,男生就像融入了黑暗一般,只有朦朧夜燈下洋洋灑灑的影子,微微晃動,帶着一絲莫名寂寥的意味,越走越遠。
她追了上去,在男生快走到自己家柵欄前的時候。
“你有心事。”
周圍寂靜無聲,綿言細語的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溫柔,讓他驀然停下腳步,然後轉頭看她,朦朧的橘色夜燈昏昏地照在他的身上,隱於陰影裡的漂亮眼眸裡是平靜的光芒,“你喜歡我嗎?”
“啊?”
“你喜歡的是小時候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這有區別嗎?
“你怎麼了?”凌溪泉不解地上前幾步,試圖看清他的表情,男生卻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透過薄薄的襯衫,溫熱有力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她像被燙到了似的一縮手,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卻堅定地一用力,擡頭,他的眸色認真裡帶着一絲探究,“爲什麼我明明在你面前,我卻感覺你看的人不是我。”
啊?
他該不會在吃小時候自己的醋吧?
凌溪泉把這個荒謬的感覺壓下,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還說我愛多想,你自己呢?”
她的眼眸在暗夜裡澄亮發光,隱含嬌嗔的不滿,葉清庭仔細望着她的眼睛,好像在尋找着某些東西,少頃,終於鬆開了她的手,脣角微微勾起無奈的笑,“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停頓了幾秒,“回去吧,已經很晚了。”
她看着他沒有動。
她從來都是敏感得過分,尤其在面對葉清庭的時候。
心底的惶惶不安讓她喊他,“葉清庭。”
“嗯?”
“我只是覺得你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她靜靜地看着沉於暗夜裡的男生,嘟囔着比劃他的輪廓,“你知道嗎,小時候你雖然也很平易近人,但你站在那裡,氣質清冷得好像背離在世界之外,我總是在後面看着你,但卻不敢和你說話。”
夜晚的氣氛很安靜,只有點點夜燈的光芒烘托着兩個人幾步的距離。
不知道爲什麼,說着說着,忽然就很想抱他。
於是真的就靠近他,慢慢伸出手,試探地環住他的腰。
也許是這樣的舉動出乎了他的意料,直到腰間傳來纖弱的懷抱,女生的臉輕輕在自己的胸膛蹭了蹭,他才反應過來,輕輕伸手回抱住她,微微低下頭,動聽的嗓音帶着一絲撩人心絃的暗啞,“我知道。”
感受到男生懷抱的力量,口鼻間是熟悉的,淡淡的,清潤如水的氣息,癡迷得讓她用力抱了抱,“真的好久沒有看到你了,這幾年,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一個問題,那麼清冷的你,究竟什麼樣的女孩才能入你的眼。”
夜涼如水,只有兩個人相擁的朦朧寂夜裡,一天的大悲大喜和惴惴不安,在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踏實。
“然後我想,她一定非常優秀,優秀到誰也比不上,纔會讓你側目。”那些每日每夜的黯然神傷,悄悄躲在被窩裡無聲哭泣的回憶,忽然就涌入心扉,惹得鼻子泛酸,眼眶溼潤,她竭力保持語氣的平穩,“因爲那時候,你就是個驕傲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你打從心裡誰也看不上,所以纔會對誰都一樣。”
一聲喟嘆似有若無地在耳畔響起。
她卻兀自說下去,“也許是我太久沒有看見你了,輪廓沒變,樣子沒變,但是……究竟要怎麼樣的改變,才能讓一個人的氣質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的聲音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顫抖,“我覺得這是你,可又和我記憶裡的不一樣,我只是……自我懷疑了。”
她的語調很輕,彷彿想以此保持自己內心的平靜。
但胸口忽然就感到溼漉漉的一片。
葉清庭慢慢蹙起眉,把她的頭從自己的懷裡擡出來,但凌溪泉哪願意讓他看到自己此刻沒出息的樣子,死活抱着他不肯撒手,像個無賴似的說,“你就不能讓我這麼抱着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