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吹笛子

洛少瑾與薛暮雲鬧到深夜才睡,第二天沒什麼事,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起來的時候已經聽說魏國已與黎國結盟。

武國軍隊昨夜不宣而戰,意圖繞過桐城偷襲彭郊,結果被魏軍識破,武軍大敗。

三國混戰終於拉開了帷幕。

經過了一晚上的休整,幾個人聽到這個消息時雖然還是有些悵惘,但也不像昨晚那般自責沮喪。

吃過午飯,薛暮雲纏着洛少瑾教他吹昨晚的曲子。

洛少瑾原本不怎麼耐煩,後來一想,教會了他以後還可以像武俠小說裡那樣琴簫合奏,於是熱心起來。只是好遺憾爲什麼柳隨風沒興趣學,薛暮雲這個合奏的人選實在是差強人意。

因爲開戰,行人稀少,很多店鋪都關了門,在城裡逛了一圈也沒買到笛子。

客棧院子裡的竹子因此倒了黴,幾乎被拔禿了,洛少瑾才做出一把合意的笛子給薛暮雲。掌櫃看見他們徒手劈竹子的手段,敢怒不敢言,在他們倆離去以後,對着一地的竹片,欲哭無淚。

柳隨風和風滿樓在旁邊搖頭嘆息,這兩個終究還是孩子,昨日還擔心他們胸中鬱結委屈,今日一轉眼就混沒那事兒似的了。

眼看天色漸晚,洛少瑾只來得及略略教了薛暮雲基礎,便趕緊收拾帶着天瀑山莊的老者上路了。

幾個人帶着老者翻過城牆,又趕了兩日的路終於到了天瀑山莊,卻沒想到山莊門口掛着白燈籠,山莊的下人都着素衣,滿面悲愴。

幾個人知道不好,連忙通報了進去,久不見有人相迎。幾個人疑惑的進了莊子,卻看到正廳的靈堂裡,一個披麻戴孝的少年鼻涕眼淚混作一團的哭的慘烈,一邊哭一邊喊着,“爹啊,爹啊,劉叔帶回來了千年茯苓啊,你爲何不多等一天啊!”

周圍山莊的僕人一邊勸着他,一邊也忍不住哭。

跟柳隨風他們一起回來的天瀑山莊的老者也是忍不住,撲過去伏在棺材上,“莊主你怎麼能走呢?老僕我來晚了啊!”

洛少瑾他們幾個看到這樣的情況,心中惻然。

洛少瑾輕輕扯了扯薛暮雲的袖子,“咱們要是早一天……”

“切,你不是吧?這也往身上攬?”薛暮雲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再說了,藥哪有喝下去就見效的。”

洛少瑾心下稍安,撇了撇嘴,“我這不是有點心虛麼。”

“沒什麼可心虛的。”薛暮雲理直氣壯。

天瀑山莊現在十分混亂,四個人在那兒傻站了半天,愣沒人想起來招呼一下。

柳隨風看了一陣子,說:“不如我們告辭吧。”

其他三人點頭同意,可是少莊主哭成那個樣子,此時打擾也不好,偌大山莊,連個主事的人都找不到。

猶豫了片刻,放棄了告辭的打算,三人決定直接離開。

沒想到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人攔了下來。

“幾位請留步。”攔着他們的那個老者看起來是個管家模樣,眼睛哭的紅紅的核桃似的,“幾位少俠,敝莊突逢噩耗,招呼不周了。幾位少俠千里護送之恩,我天瀑山莊銘記於心,幾日後的葬禮還請幾位少俠千萬留步參加。”

柳隨風他們左右沒什麼事情,而且江湖上朋友多了路好走,留幾日便留幾日吧。

於是幾人便被那管家帶領着,住進了天瀑山莊的客房。

住進去以後除了幾個僕人外幫他們收拾了屋子端了茶之外,也沒主人搭理他們,薛暮雲無聊,又拉着洛少瑾學笛子。

兩個人沒學一會兒就又鬧起來了。

薛暮雲嫌棄洛少瑾教的亂七八糟,洛少瑾嫌棄薛暮雲榆木腦袋。

薛暮雲世家子弟,琴棋書畫都學過,雖然不怎麼精通。

於是當洛少瑾跟他講哆來咪的時候,他就會問宮商角徵羽。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弄得都很煩躁。

“你真的是太笨了!”

“明明是你教的不好!好爲人師還不懂亂教!”

洛少瑾說:“是你思想頑固不化,說了這個樂譜跟宮商角徵羽沒關係,你就不能接受點新知識?”

“別說什麼樂譜了,你給我一個音一個音手把手的教!”薛暮雲怒道。

“怎麼教啊?”洛少瑾白了他一眼,“你不是避女人如蛇蠍,挺討厭人碰你的嗎?”

薛暮雲不服:“我哪有?”

“沒有嗎?”洛少瑾狐疑,“一靠近你,你就跟炸了毛的貓一樣往一邊躲啊。”

她都發現好幾次了,兩個人笑鬧的時候她無意間靠近薛暮雲,他就算不躲開,也會緊繃着肌肉一副忍耐的模樣。她意識到以後都很注意了,儘量保持距離。

被發現了?薛暮雲嘴硬,“我沒有!”

沒有嗎?是她多心了?洛少瑾不信地打量薛暮雲,微微靠近。

別……別再靠近了,薛暮雲看着洛少瑾,感覺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

“你臉紅了。”洛少瑾很客觀地指出來。薛暮雲的反應讓她想起了自己初中時候的男同桌,懵懂的年紀,靠近異性就會臉紅心跳。所以薛暮雲的心智還停留在十三四歲?她有點想笑。

“誰,誰臉紅了!”薛暮雲說話都結巴了。

“你……十八了吧?怎麼還這麼純呢?”洛少瑾忍着笑偏了偏頭,瞳仁烏黑清亮。

薛暮雲退了半步,撞上了身後的桃樹。

正是桃花綻放時節,樹幹被他一撞,撲撲簌簌落下許多花瓣,沾了他們滿身。

陽光柔媚,落英繽紛,身邊的少女身上的清香擾的人心煩意亂,還有這咄咄逼人的……調戲!在薛暮雲心裡,洛少瑾這言行已經夠得上調戲了!一個小姑娘家家,這樣調戲一個男人,真是不知羞。

當然洛少瑾是不這麼認爲的,她跟薛暮雲之間,雖然比正常社交距離略近,卻也還隔着大半步呢。她最多是調侃,遠夠不上調戲。

薛暮雲鬼使神差地使了個小擒拿手,一轉身把洛少瑾推到了樹幹上。洛少瑾臉色紅潤,頭髮略有些凌亂的散在肩上,春衫輕薄,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

兩個人四目相對,薛暮雲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他忍不住分神想她手腕真細,一雙手腕只夠他一隻手握的。

洛少瑾沒想到他居然動手,一時沒反應過來。少年身量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平日裡覺得他瘦,此時如此近距離的接近,少年勁瘦的身體蘊含的生氣和力量帶給她一種強勢的壓迫感。耳邊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又麻又癢。

兩人在無言的沉默中僵持了片刻,洛少瑾不由的惱了,“喂,你再不放開我還手了啊!”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薛暮雲放開她,還外強中乾地丟下一句話。

薛暮雲坐到一邊拿起笛子,沒好氣地說:“不跟你鬧了,快點來好好教!”

“我一直在好好教,是你不好好學!”

兩個人繼續學吹笛子,卻都有些心不在焉。

風滿樓穿過迴廊過來,向他們兩個招了招手。

洛少瑾正覺得尷尬,巴不得有藉口離開,屁顛顛的就跑過去了。

“我找你們半天了,人家辦喪事呢,你們在這兒又吹又笑的像什麼話。”風滿樓教訓。

若是平常,洛少瑾還要拿出些歪理辯白幾句,但此時卻沒心思,乖乖的點頭,“三師兄,我們回房吧。”

風滿樓欣慰的點頭,這丫頭終於肯在外人面前給他點面子了。

薛暮雲在旁邊卻滿心的不是滋味,重重的哼了一聲。

洛少瑾白了他一眼,“你哼什麼哼。三師兄,走,不理他。”

看着洛少瑾扯住風滿樓走了,薛暮雲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怎麼看怎麼覺得風滿樓不順眼。

風滿樓跟着洛少瑾往回走,忽然覺得背後一陣發寒。

轉頭看到薛暮雲不遠不近的跟着他們,玩世不恭的樣子,跟平日裡沒什麼區別,也沒有在看他,只是東張西望的似乎在賞景。

可是再跟洛少瑾向前走的時候,風滿樓無端覺得彆扭起來。一直到藉着整衣服的動作,不着痕跡的把袖子從洛少瑾手裡抽出來,才感覺身上的壓力鬆了下來,不再有如芒在背的感覺了。

風滿樓又回頭看了看薛暮雲,再看看一無所覺得洛少瑾,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到晚上的時候,天瀑山莊的主人終於收拾住了情緒,想起了客人的存在,差人請他們四個一起用晚飯。

四個人便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