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劇烈般的頭疼將他弄醒的,他睜開雙眼,恢復意識後,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張少他們,卻是一位穿制服的人民警察。
“你醒了,希望你配合我們調查。”那警察一手執筆一手拿着一個記錄本對老大說。
老大從對面鏡子裡看了看頭上包裹紗布,還有胳膊和腿上紗布,他沒有動,因爲他知道曾經在外面打架也受過這種類似的傷,過幾天就會康復,看着面前警察,他也沒覺得緊張,那個時候狂妄自大的老大最看不起的人就是警察這種人,那個時候因爲他總覺得這些警察就是一些欺軟怕硬人,到處打砸小販的惡棍,總是喜歡欺負弱勢羣體。他想了半天,才慢慢回憶記起了昨天酒後打紅頭髮的一些支離破碎的情節,然後懶洋洋用很不耐煩的口吻對警察說:
“你問吧,是我先打的人,是我不對,責任可以由我一人來承擔,大不了進去幾天。但有一點: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
“你倒是主動認錯了,很好,那你知道你所打的那個男孩是誰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打也打了。怎麼着吧?大不了拘留幾天。”
“難怪你敢打他。實話跟你說吧。他可是高市長的獨子。還好人家因爲你們是同齡人沒追究你責任,不然有你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市長的兒子又怎樣?你意思是說當官的兒子就打不得嗎?就沒人管嗎?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嗎?”老大很厭惡地發一連串反問。
“好了,好了,算我說錯了。把你那天打人事詳細說一下吧。”警察顯然不想對這種人浪費太多時間。
然後老大便將他所想到的一些細節全部告訴了這位警察,他只想早點出院不想讓自己父母擔心,不想再與警察什麼的糾纏太多時間。可是他卻不知道他父母早就被警察找過。警察剛離開,老大的父母便從外面衝了進來。
“兒子,你沒事吧,頭還痛不痛啊。”媽媽第一個衝進來紅腫着眼急切地問。
“媽,我沒事,我又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了。”老大強忍住疼痛擠出一個笑容說。
“你不要管他們說什麼,先把身子養好再說,醫生說過幾天就能出院。到時我們帶你去給人家裡賠禮道歉,此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媽媽說。
“還賠個屁,雖然是我先打人不對,但他們把我打成這樣,還讓警察錄了口供,扯平了。只是我又讓你們爲我擔心了。”一想起那個紅頭傢伙發老大心裡就發火。
“你看看他這臭脾氣,都是你把他寵成這樣的,從小到大就是不聽放在,總是不知天高地厚。這是現實社會,不是你在學校,想怎樣就怎樣?你現在也看到了,警察用本子記了那麼久可不是沒事找事,你可能已被公安機關記錄在案了,這可能會對你的報考大學或者是未來工作帶來影響。我們要儘量把這個污點消掉,你懂嗎?”爸爸氣的臉部脹的通紅,大聲跟老大講道理。
“兒子,聽我們的吧,我們這可都是爲了你好。”媽媽說。
“不去就是不去,市長又怎樣,爲什麼要跟他們賠禮,打死也不去。”老大有些不悅的嚷道。
他爸媽都明白,老大從小就是一個倔強而固執的人,只要他認爲是對的,認爲是符合他當時那種人生觀或是道德觀,任誰都無法改變。但這回他們不會讓自己兒子這樣任性下去的,等他出院了,一定要強迫他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但是就是這麼一件在這個城市裡看起來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會變成一件大衆娛樂關注的重點。他們再也不用逼着老大給人家賠禮道歉了,一切的道歉、認錯、懺悔都已經晚了。
因爲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城市中,老大忽然出名了,各地市報刊及網絡上都第一時間報道了老大醉酒打人的事。還配備各種詳細信息及圖片,有些圖片還是在校園內照的,但他們都不知道爲什麼會傳到網絡上。如《中國第一個少年足球流氓》詳細報道了他如何酒後打人,以及連在學校如何打架的陳年舊事也抖了出來,還有《出手毒打優秀學生的足球流氓》報道,更有甚者如《如此人渣流氓敗類球迷,如何托起中國足球之希望》等等。這些報告是鋪天蓋地,從網絡到地方那些報紙等都報道了老大打人這件事,看着這些報道,讓整個中國都感覺到中國足球搞不上去就是因爲有老大這樣的敗類一樣,彷彿中國隊輸球也就是因爲有這樣的人渣敗類球迷的存在一樣。
老大的爸爸氣的一句話也不想說,閉門不出,也不敢出去,也沒臉出去。那日子裡老大的爸媽飯也不怎麼想吃。因爲他們真的無法想象,就這麼個小事還如此添油加醋鋪天蓋地的報道,而且還是個未成年不懂事的孩子,他們怎麼可能這樣做呢?他們怎麼這樣摧殘一朵還未綻放花朵?叫他以後在這個社會上怎麼去做人,怎麼去面對怎樣去立足?
可當時的天真幼稚的老大看到這些報道時,雖然心裡很憤怒。他可覺得也不算什麼,他只是傻傻地笑笑,他也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會想太多。他根本就不知道在這個社會洪流中對他來說是一次怎樣的一種衝擊。出乎想象的報道已完全澆滅了他心中的怒火。他也無法想象自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名揚於生活了17年的這座小鎮。在他內心來說還真的不在乎在鋪天蓋地的報道,只擔心自己父母因自己的事太傷心難過,所以還反過來還裝作沒事一樣勸爸媽不要擔心,一切都會過去。但他的爸媽心裡也都十分清楚,這事對他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只是他們更沒想到這樣一件事將對他這一生的命運產生怎樣的轉變,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任何一次意外都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只是這改變大多時候會毀掉一個人,有時候也可能成就一個人。
一週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老大出院了,接他走的是爸媽,這麼多天除了那個警察和他爸媽外沒有人來看過他,包括他最好的兄弟張少等。老大覺得他們也太不夠意思了,或者他們都有事沒來,老大心裡這樣想,也總是往好處去想。但他卻不知道這是一個很現實社會,不像學校那樣打架傷了人,花點醫藥費用說說人性道個歉也就過去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爸媽一語不發,東方刺眼的陽光照着他的臉龐,但還有一種更刺眼的目光,那是周圍認識他的人或認出他的人眼中發出的,那是一種帶着看一個流氓或無賴的眼神,這種眼神暫時刻在他腦海裡,直到幾天後,他才真正理解這種眼神的威力所造成的影響。
就這樣在這種眼神的下他回到家中,雖然爸媽沒說什麼,但他心裡清楚,自己這回真的闖了大禍。其實他也很想跪在爸媽面前給他們認個錯,跟他們說以後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打架了,讓他們心裡不那麼難受,讓他們也不必爲自己太過擔心。但老大心裡卻總是這樣想,實際卻不會這麼做,在他的內心裡總是認爲說空洞的話頂個屁用,要用實際行動才行,這是也他一貫所謂的強者之風或者說是俠者作風。
第二天早上起來,他便打電話約他最好的兄弟張少出去玩,接電話的是張少的爸爸,對方用很委婉跟他說張少不在家,去了外婆家了,而且還說暗示他以後也不要輕易找張少,說張少是個好孩子,考試成績也還不壞,還有很好的前程什麼的。老大在掛斷電話的那一瞬間馬上就聽懂了,也聽明白了,原來人家是怕他這個壞蛋影響了他的寶貝兒子,他很清楚張少,張少平時跟他說最討厭去他外婆家玩,現如今人家就是要跟他劃清界限,以免受到不好的影響,恐怕想跟他劃清界限的不止張少吧。
看到這樣一個影響,他才意識到自己或許真的犯了大錯了,他被這種他認爲的世俗人隔絕起來了。他也第一次感覺心裡是如此孤獨和難受,連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理他了,天真可笑的他那時真的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個現實社會,更不明白這到底會對他們造成怎樣的影響或是傷害。他彷彿成了武俠小說中描繪的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大惡人,人人都避之大吉,誰願與你這個大惡人交往。雖然爸媽都勸他不要想太多了,過幾天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但他心裡能感覺到這種事不會很快過去。
走在外面的街上,周圍人們還是那種防範或避之大吉的眼神看他,他也沒敢跟別人打招乎,因爲那種眼神已將他隔絕在外,老大彷彿絕立於這個現實世界而獨立存在,到處都是那種遇上危險物品的表情,那種不屑眼神,那種嘲諷的語氣,這些他都可以接受,因爲年少的他覺得沒什麼,也能放得開,也不會太在乎。但他無法容忍每天看到或者聽到別人在背後對自己父母指指點點,他無法忍受他們對父母也是那樣的眼神。
老大就這樣伴隨着這種眼神參加了決定他命運的高考。原本考試之後的屬於他的縱情狂歡不復存在了,因爲沒有人願意跟他玩。這個長假也只能呆在家看書了,或許暫時的躲避會將這些麻煩漸漸淡化,直至最後煙消雲散。於是他將自己完全沉浸喜歡的金庸和古龍所創造的那些武俠世界以及一些推理小說中。可以暫時不用再看外面人的眼神,希望這樣子就可以度過這個令人難受而難忘的暑假,同時也調整好自己心態,準備着走向他夢想中的大學,將來他最想當的就是可以翱翔在藍天的飛行員。他就這樣每天看完書睡,睡完在看,日復一日,在無數次睡夢中他夢見自己變成一名除奸懲惡的大俠,手持七尺長劍笑傲於整個不平的世界,在這個夢裡沒有那種刺人的眼神,在無數個夢裡父母都開心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