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楨在這天夜裡同樣沒有休息,他站在自己的指揮部內,同樣藉着燈光盯着眼前的作戰地圖。這幅地圖測繪的並不如何精確,事實上除了重要的地形地貌之外,只有城市的位置還算準確。大明帝國最精確的朝鮮地圖繪製的時間是一百年前,現如今當然是不能當做軍事地圖來使用了。
作爲明軍的前線指揮官,此時此刻他揹負的心理壓力無疑是巨大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前線部隊能不能在漆黑的夜裡頂住日軍的瘋狂反撲,也不知道這場戰鬥究竟是讓他自己功成名就還是身敗名裂。
現在的他甚至有些抱怨,抱怨自己牢牢掌握在手心裡的各種優勢因爲種種制約無法轉換成勝勢。他規模龐大而且戰力非凡的空軍部隊因爲夜幕的降臨只能趴在機場內維修等待,而他手裡摧枯拉朽的裝甲力量也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撕開日軍的防線擴大已經到手的戰果。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白天的時候,明軍部隊在鴨綠江河畔消耗掉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他無心去指責那些頑強戰鬥的前線士兵們,他們用驚人的損失說明了自己並沒有退縮耽擱。
要怪,就只能怪日軍的前線部隊防禦能力超過了大明帝國的戰前預期,而日軍步兵的精銳程度,也給參加戰鬥的大明帝國第2集團軍全體官兵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這敵人,比之前我們戰勝的遼東叛軍要強,而且強了不止一點啊。”楊子楨呢喃着說了這麼一句,遠處隆隆的炮聲讓他有些不安,他有些擔心自己手下的部隊經受不住這一晚上的考驗。
……
遠處的陣地上,莫東山在彈坑裡好不容易捱過了明軍自己人聲勢浩大的炮擊,他抖落了身上被爆炸還有衝擊波掀飛過來的泥土和碎石,然後靠在散兵坑的邊上,探出半個腦袋來看向了對面漆黑的遠處。
場面剛剛安靜下來,他當然知道對方已經被猛烈的炮火壓制了下去,不過夜晚的黑暗是如此的深邃,讓人們僅僅憑藉着自己的雙眼,根本無法看清遠處的任何一個目標,那裡只有黑暗,讓人恐懼的無邊無盡的黑暗。
因爲剛剛日軍猛烈的進攻,導致了現在遠處那根本看不見盡頭的黑暗,帶着一股讓人絕望的神秘。莫東山看着遠處,藉着渭原城內燃燒的微弱光芒,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可疑的動向。
能夠在激烈的戰鬥之後享受到片刻的寧靜,這對於每一名士兵來說都是非常愜意的事情,大家都在整理自己手中的彈藥,或者調動着士兵填補剛剛被日軍破壞掉的防禦薄弱地帶。
一個黑影從莫東山所在的這個散兵坑身後的方向跑了過來,他彎着腰跑得很是小心,一直到散兵坑的附近,才輕聲的哼了一句不算是暗號的“暗號”,然後跳進了這個散兵坑之內:“別開槍!是我!”
他滾進散兵坑坑底的時候,莫東山的槍口已經頂在了他的腦門上,這個時候莫東山的耳朵略微恢復了一些聽覺,不然的話剛纔他就已經扣下扳機,打死這個有些冒失的友軍士兵了。
進來的是剛纔激烈的戰鬥之中,去營部取後備彈藥的士兵,他剛纔冒險衝出了彈坑,許久沒有消息,讓莫東山以爲他已經被流彈打死在了往返的路上。現在他回來了,手裡還拎着兩個滿滿的彈藥箱。
莫東山挪開了危險的槍口,三個人掀開彈藥箱,開始瓜分裡面的彈藥,還沒等他們將這些彈藥塞進自己武器使用的彈匣或者彈夾裡面,那邊黑暗的側翼,就傳出了一聲悠揚的槍響:“呯!”
這一聲槍響來得太過突然。讓莫東山嚇了一跳。他正在抓起一把彈藥準備塞進自己的口袋,結果那邊槍聲一響,把他嚇了一個哆嗦,掌心裡的彈藥也就散落在腳下,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叮叮噹噹聲。
“有敵人!”莫東山心中一驚,來不及去管腳下掉在泥土上的彈藥,拉動了衝鋒槍上的槍機,讓自己的武器處於待機發狀態,就爬向了散兵坑正對着日軍的方向。他一露頭,就看見密密麻麻的日軍衝出了黑暗,距離他這裡只有很短的間隔了。
“我x!”他大吼了一聲髒話,想要埋怨一下爲什麼沒有人示警也沒有照明彈照亮眼前的環境。可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夠他埋怨別人了,一剎那之後他就扣下了衝鋒槍的扳機,開始了最瘋狂的掃射。
“突突!突突!”32式衝鋒槍可靠的噴射出了耀眼的火舌,讓剛剛還處於黑暗之中的莫東山的雙眼一下子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在丟失自己視力的一瞬間,莫東山突然有一種想要罵孃的衝動——這一晚可真是他五官倒黴的日子,耳朵還疼着眼睛就又罷工了。
不過好在日軍進攻上來的步兵實在太多,也不用莫東山去費勁瞄準,他只用身體感覺着衝鋒槍的槍托傳來的後坐力,一直到這種力量消失,才退回到散兵坑的坑底。這個時候他才隱約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恢復了一定程度的視力。
這個時候正好一枚日本人的手榴彈順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腳下,被擊發的引信還冒着淡淡的白煙,莫東山趕緊伸手撿起了這個危險的東西,然後甩出了自己的戰壕。
因爲時間的關係,他這一甩並沒有將手榴彈甩得太遠,就在大約三五米遠的散兵坑外面,這枚手榴彈爆炸開來,轟的一聲巨響再一次讓莫東山的耳朵抗議罷工。
不過好歹這沒手榴彈濺飛的彈片沒有傷到莫東山等人,耳朵上的摧殘這個時候也就只能算是小問題了。莫東山卸下了衝鋒槍上的彈匣,然後輕車熟路的抽出一個新的彈匣裝填到槍身上,熟練的拉動了槍機。
然後他再一次站起身來,對着日軍的方向掃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