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珏靠在跟着自己來到遼北的那輛滿是黃沙的汽車,這兩汽車現在已經算是調配給了遼北軍,算是遼北軍的資產了。當然跟隨着王珏進入遼北的四輛汽車,都是這樣的命運。
他現在很是愜意的撫摸着這輛已經略顯陳舊的汽車,就和撫摸之前他珍愛的那匹戰馬一樣。對於軍人來說,能夠承載着自己縱橫沙場的東西,都是值得他們喜歡的寶貝。
“我就要走了,老夥計,我來的時候是坐着你來的,走的時候,就不能讓你送我了。”他在自說自話一般,可是坐在身邊的那個大漢,卻聽出了一股真正難捨難分的情緒來。
錦衣衛的大漢知道,其實面前的這個年輕的少年,真正捨不得或者說放不下的,是遼東叫他一聲司令官的新1集團軍數十萬勇士,是遼東好不容易纔打下來的大片大片的大明帝國原來的疆土。
所以大漢莫名的感覺到自己的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他許久沒有這種焦躁的狀態了,因爲作爲錦衣衛他在工作的時候並不需要焦躁這種情緒狀態,他殺人的時候理所當然,就和餓了吃飯一樣簡單直接。
可是這一次,他感覺到了焦躁,他覺得這是自己成爲這支皇帝直屬的錦衣衛特別部隊的隊長之後,第一次遇到如此讓他難受的任務。他明明在爲帝國殺掉罪人,卻要爲這件事負責並且付出沉重的代價。
“你不應該走,我纔是動手殺人的那個人。”錦衣衛大漢看着稚嫩的臉龐上掛着些許憂傷的王珏,終於開口用低沉到極致的聲音說道。他說話的聲音非常低非常低,一直很以自己是錦衣衛爲榮的他,第一次說話說的如此沒有底氣。
“呵呵,你是他的錦衣衛,應該知道有些事不是你願意承擔,就能夠承擔的。”王珏勉強的擠出了一絲微笑來,對錦衣衛的大漢輕聲的說道:“這一次,千萬不能和皇室扯上關係,因爲擅殺大臣,絕對不能是皇帝陛下下的命令。”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繼續說道:“如果是我擅自決定的事情,那麼即便是京師裡所有人都希望我死,可我依舊還是可以活的好好的。可是如果這件事是皇帝陛下做的,那麼那些老學究們,就會真的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這些人可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不能讓陛下被他們抓住把柄。因爲如果你、我想要在這個時代爲自己祖國做一些什麼,那就只能保證我們的皇帝陛下能夠一直在他的皇位上,保證他能夠獲得儘可能多的權利,活得儘可能長久。”王珏伸出手指頭,在汽車的前發動機艙蓋上落滿的灰塵上寫了一個等字,不知道是寫給他自己的,還是寫給他身邊的大漢的。
這個字雖然是用手指頭在灰塵黃沙上寫成的,可依舊還是可以看出筆鋒的力量,還有一勾一畫的鋒利來。王珏寫好了這個字,然後看了看自己那已經黑漆漆的手指尖:“所以你不能承認這一次的事,也永遠不能承認。”
說完,他就甩着手指頭向屋子裡走去:“我去洗乾淨手指頭,真的好髒……你們這羣兵痞也不知道把車給我洗乾淨,懶成什麼樣子了?”後面那句話,他是對着遠處的那些正在給戰馬清洗的那些司令部的士兵們喊的,惹來了那些已經和王珏混熟了的遼北軍士兵們一陣鬨笑。
作爲一名司令官,他來到遼北,殺掉王甫同這個所謂的遼北王之後,掌管了整個遼北軍,他治軍的手段也並不是那種嚴厲的風格,只是看上去很隨意的對遼北軍的一些個日常訓練進行了修改。而這種基本上延續了遼北軍訓練模式的小改動,卻起到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最開始的時候,遼北軍的一些參謀還有軍官,也確實覺得這個年輕的新軍司令官有些浪得虛名,練兵竟然也只是略有改動的按部就班而已。不過當他們有些看不起王珏的手段的時候,王珏卻把他們都叫到了辦公室裡,開了一個小小的訓練總結會議。
“知道爲什麼我更改了重機槍陣地的射擊轉移時間麼?因爲根據新軍的最新通信標準,未來重機槍陣地從暴露到被火炮打擊的世間,會縮短40秒到1分鐘的時間。”王珏也沒有在會議上說什麼長篇大論,他只是照辦了新軍的訓練總結會議,將在戰場上真正遇到的問題,拿出來直接分享給了遼北軍而已。
“同樣的,在坦克的掩護下,未來的正面突破將會變成非常簡單或者非常困難的戰鬥,一切都將會以但雙方的裝甲部隊爲核心展開。這個時候不要寄希望於運動戰,而是要儘可能的爲扎穩打,以圖消滅最多的敵人。”他很認真的講解,從一個細節講解到另一個細節,每一名遼北軍的軍官都認真的記錄着,時不時還會提出自己的問題。
“你是問這個時候原地防禦不是被敵人合圍殲滅了?對,事實上因爲坦克裝甲部隊擁有更高的移動力,一旦正面防線被敵軍突破,事實上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那個時候逃跑也無濟於事,要麼投降,要麼死戰到底。”被遼北軍提問的王珏很耐心的講解了新軍在擁有坦克的情況下,打出的經典戰例來。
“那麼,將軍閣下……如果是你的部隊被突破並且分割包圍,你會做怎麼樣的選擇呢?”一名遼北軍的參謀好奇的開口,問面前的這個年輕的將軍。
然後王珏沉默着思考了幾秒鐘,纔開口鄭重的回答道:“我會下令部隊戰鬥到最後一刻,並且指揮並且約束他們執行完成我的命令……戰鬥註定會失敗,我自己不會投降。這選擇對於基層的士兵和指揮官會很殘酷,可我不喜歡投降,不會下達這個命令。”
他的話讓所有的遼北軍士兵們都沉默了下來,他們擡起頭看着這個年輕的將軍,在被問及自己被包圍之後會如何選擇的時候,他很靦腆的回答了自己的想法,聲音並不大,而且說的語氣也並麼有想象中斬釘截鐵堅定不移。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這個將軍說的話裡,那份真誠和執着。王家也曾經在遼北軍擁有無上的掌控力,遼北軍裡至今也流傳着許許多多當年流傳着的王家的傳說。那些帶兵打仗,獲取勝利的傳說或者事實之間,也夾雜着王家慘烈的發家史,在那個久遠的歲月裡,王家在東北地區陣亡173人,包括輩分從家主的弟弟一直到兒子孫子女婿孫女婿,沒有一個人投降。
現如今京師王家有多輝煌,當時的王家就有多麼淒涼,那個至今已經敗落的東北王家老宅,斑駁的院牆內那些建築物,當年滿是出殯掛起的白紗。現如今京師王家笑容的背後,是當年數十個孤兒寡母那悲痛欲絕的哭聲。
王珏說自己會選擇死戰到底的話,並非是他一個弱小的沒有上過戰場的年輕人憤青般的臆想,而是王家那一片片死絕戶了荒墳早就已經證明的事情。老王家的每一個人都有着一種執拗的風骨,從當年的那個叫王寶福的老人開始,一直到剛剛死在奉天的總督王怒還遠未結束。
“將軍……咱們遼北軍可都是帶把的漢子……就喜歡您這樣的脾氣!您就在咱們遼北軍當司令吧,咱們保證都是合您口味的臉朝着敵人死的老爺們兒!”爲首的遼北軍參謀看着王珏,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說出了這樣一段話來。
彪悍的東北老爺們兒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他們更願意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所以這些被王家從新感染,或者說覺得王珏是條漢子可以跟着走的這些遼北軍的軍官們,回去之後就開始死心塌地的操練起自己手下的士兵來。
他們爲的不是別的,就是那簡簡單單的一句承諾:總有一天,遼北軍將會成爲天下強軍,讓對面的任何敵人都聞風喪膽,可以撕碎最堅固的敵軍防線,摧毀最頑強最兇殘的敵人!爲了這個承諾,遼北軍上上下下都在努力,努力成爲能夠追隨上王珏前進腳步的最強的士兵。
豪爽的遼北漢子們,這些有的來自蒙古有的來自東北的士兵,現在已經把王珏當成他們理所當然的長官了。而隨着又一隊來自京城的汽車來到白城的事情發生,他們的恐慌也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上一次也是四輛汽車,也是這樣進了白城,他們的前任司令官王甫同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所以這一次,來到白城宣讀聖旨的官員,在白城的城門口就被兩挺重機槍和100多支步槍給包圍了起來,別說向前一步了,就連想要退走,都成了一種奢望。更讓人難過的是,這些不願意再失去一次指揮官的遼北軍官兵們,註定又要再失望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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