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早瑜心裡有點慌。
她看到新聞了。
作爲京城藍光可能性的一姐，她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是通過新聞才知道姜淳的加入，而且，同樣不知道他是怎麼加入的。
新聞裡還有甘哥，甘哥對自己信心很足，甘哥斬釘截鐵的要把下部戲拿出來和《拳擊手》碰一碰，甘哥據月月說認爲自己應該拿個獎……
可真的行嗎？
新戲的劇本遲遲沒看到，各方面的陣勢已經先行拉開籌備，除了自己之外，主演之一的張中暉還在拍《火星救援》，主演之一的姜淳身份微妙，導演BOSS也有戲在身。
這種倉促上馬的電影是不是需要謹慎一些？
李早瑜對於自家公司高效率運轉下的成功倒是不太陌生，可之前種種都是老闆作爲核心主演撐起來的，自己主演過的《我和他》嚴格來說是一部沒什麼競爭壓力也沒什麼成績預期壓力的小成本藝術片，現在這樣出演女主角真的行嗎？
李早瑜懷揣着這樣的憂慮和思考做出了一個決定——探班。
學生去看老師，這挺合理吧？
員工去看BOSS，這挺合理吧？
女主角去看導演，這挺合理吧？
合理的李早瑜一路上反覆思量，既有新戲各種複雜的狀況，也有自己的表演狀態，只是，當她抵達京城影視基地忽然意識到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
“芸芸，你在車裡等我吧，老闆萬一看你不順眼當場給你開了，那我也沒辦法了。”李早瑜對自己經紀人如此說道。
“嗯。”經紀人周芸弱弱應聲，同樣沒什麼底氣面對之前很生氣的老闆。
李早瑜嘆了口氣，真難啊。
京城影視基地隸屬《青衣》的拍攝片場，熱熱鬧鬧，三五成羣的人看起來似乎還沒開始工作，李早瑜右手拿着一沓分鏡圖彷彿場記一般的走進來。
“嗨，瑜姐，上午好。”
“瑜姐來了啊，我特喜歡你前陣子那部《我和他》，忒棒！”
“瑜姐慢點，我幫你把這個挪過去，剛搬過來的道具別碰着你。”
熱鬧到有些嘈雜的片場在李早瑜露面的那一刻幾乎是毫無間隙的展現了自身圈子的敏銳屬性，工作人員紛紛打着招呼，即便李早瑜今天就一身普通打扮，可她這張臉早已經被認熟了。
短短一段路，李早瑜忽然有種自己不難了的心情轉變。
誒，今天的天空真晴朗啊。
“甘哥呢？”李早瑜走到攝影機旁邊沒瞧見老闆，隨口向旁邊的一個場記問道。
“臺上呢，剛出來那個戴藍色點翠頭面的角就是甘導。”場記指了指攝影機對準的舞臺，絲毫不覺壓根不是這場戲導演的演員被稱之爲“甘導”有什麼不妥。
李早瑜轉頭瞧去，一瞬間，好一個——儀容清俊貌堂堂，點翠頭面目有光，頭戴雉尾生翎色，身穿一領淡鵝黃。
她看了半晌，各種形容在嘴邊轉來轉去，最終只是一個詞出來：“臥槽！”
臥槽，甘哥今天這身扮相好俊啊！
“瑜姐，你往旁邊稍稍，我調整下攝影機。”攝影師過來打了聲招呼。
李早瑜歉意一笑，走了兩步之後掏出手機衝着臺上就是“咔咔”一頓亂照，她覺得這種京劇扮相簡直就是藝術，不，它真的就是藝術！
舞臺上的甘敬瞧見片場裡明顯行爲異常的李早瑜，衝她翻了個白眼，沒搭理，繼續客客氣氣的和其他京劇演員討論今天應有的唱腔。
自打製片人樑信媛帶着她那一批京劇演員離開，整個劇組的氣氛慢慢就柔順起來，留下來的京劇演員當然都是願意把電影拍好的。
就算這甘敬有些跋扈，可如果自己這些人不在，那不是任憑他把京劇想怎麼唱就怎麼唱了麼？
只有頂着這位著名影帝的壓力直言不諱的給出最專業意見纔不會辜負“京劇”這麼一個主題，也纔是真正的負責！
不過……這甘敬接觸下來好像也沒那麼跋扈，說話客氣，接受意見，願意討論，真真是一點都沒有架子。
那之前是怎麼回事？
京劇演員們心中有些疑惑，但這完全不妨礙有關京劇表演的熱切討論，從小舞臺挪到大屏幕上那是要有變化的，要把京劇最好的一面展現在分秒必爭的鏡頭裡並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主角程青衣連挑十一座戲園，那就一定要展現出種種不同的京劇精氣神，如此纔算無憾。
片場裡，鏡頭下，探班羣衆面前，舞臺上的京劇演員規劃着嚴謹又不失改進的京劇細節，讓國粹先行綻放在工作人員眼中。
整整半天，李早瑜都沒和甘哥說上一句話，《青衣》拍攝耗費的相當一部分時間即在於京劇演員的化妝、換裝上，實在太趕。
中午放飯，甘敬頂着一張大花臉坐在了李早瑜身邊，他還沒來得及卸妝。
“怎麼這麼閒？”
李早瑜笑道：“這不心裡沒底想找甘哥給我說說戲麼？你中午要午休麼？”
“不休。”甘敬乾脆但轉折的說道，“可我得和林編劇聊劇本的事。”
“林編劇呢？我沒看到他啊。”李早瑜左右看了看。
“他這會應該在路上，我和他約的時間一向是12點半。”甘敬看了眼助理遞過來的手機，有些詫異，“看來今天要晚會，他居然拖稿了。”
李早瑜立即說道：“甘哥，那我準備這部戲就先和林編劇交流了，角色定位什麼的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甘敬沉吟，還是說道：“你身上那股勁和角色相比還是差了點，嗯，我想想，我想想。”
李早瑜盯着看不出甘哥本來面目的妝容，覺得他的眼睛在這種時候好亮。
“新戲的基調是真實冷峻的，這部戲同樣不要求票房，但會是讓姜賢那種導演看了都覺好的戲。”甘敬開口，聲音慢慢變得低沉，“裡面會有段臺詞，我認爲你到時可以好好體會。”
“每天都會有人死去，拖地的時候，刷碗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最後一個念頭是什麼嗎？”
“——我從來沒有過機會。”
“因爲你，她得到了屬於她的機會。”
“如果她今天就死，你知道她最後一個念頭是什麼？”
“是——我覺得我幹得不錯。”
李早瑜用心記住自己聽到的劇本第一組臺詞，默默咀嚼了會，問道：“這是我要說的臺詞嗎？”
甘敬瞥了她一眼：“不，你是裡面死掉的那個。”
“啊？”李早瑜微微吸氣，先在心裡存着了一個印象，死？生與死？
“我覺得你還是等劇本完善了再看吧。”甘敬搖頭。
李早瑜不太同意這個，她想了想決定轉移話題：“甘哥，姜淳怎麼參演了啊？我這在片場裡見他第一句是不是‘嗨，老先生，我打了你兒子’？話說沒有劇本，他怎麼會同意的？”
甘敬稍微出神，片刻後說道：“前後兩次，老張第一次出馬沒搞定，第二次約我一起和他聊了聊戲。”
“他見戲好就同意了？”
“對，是這樣的，當然，也有點酗酒的因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