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槍結束以後，成績相當不錯，十發十環。12.7MM的穿甲彈威力驚人，一公里以外的距離，幾釐米厚的鋼板做成的靶子，都被張朝陽的巴雷特轟的稀爛。靶子後面的水泥磚牆也被子彈轟出來一個大洞，整個人的手臂都可以從這邊伸到那邊。
董朝輝一臉羨慕的問道：“你是怎麼成爲狙擊手的？怎樣才能練成你這樣啊？”
“我有一個好教官，”張朝陽說完收起了狙擊步槍，迷戀的撫摸着槍身，然後拆解仔細清理着槍膛中的火藥殘留。陷入了漫長的回憶當中。
新兵集訓隊隊長郭立偉鄭重的將一把國產85式狙擊步槍交到他的手中。
“你的打靶成績雖然不高，但是子彈的靶點較爲集中統一，符合狙擊手的要求，”郭立偉看着他說道：“生來就是一塊做狙擊手的好料子。”
異常枯燥的訓練，就在郭立偉的一句話中開始了。他每天都在重複做着同樣的事情，拉槍栓，放支架架槍，瞄準，空槍擊發，收槍，然後繼續重複。新兵集訓隊子彈數量不夠，平均他每天練上好幾次百次纔能有一次實彈射擊機會。有時候練上一天，也只有在快結束的時候才能得到一發實彈。臥姿射擊，一趴就是好幾個小時,要求是一動不動；臥姿以後是跪姿，照舊一動不動，又是幾個小時。他就這樣艱難的堅持着。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隊長爲什麼要讓我當狙擊手，還以爲他是故意折磨我的，”張朝陽清理好狙擊步槍重新放進背囊，巴雷特自重十幾公斤，槍身將近一米二的長度不好攜帶，一般都是拆解，使用時候臨時組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隊長對我要求很苛刻，當時私下裡我一直叫他魔鬼隊長。我們新兵集訓隊其他人打九十環就可以及格。而我即使打出了九十九環的成績，還是要被他懲罰的。五個一百，外加五公里武裝越野。那段時間大部分時間，靶場上就只有我一個人。其他人都在進行其他科目的訓練，只有我沒完沒了的打靶。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尊雕像一樣，孤零零的趴在靶場上，周圍的一切都似乎與自己無關，眼裡只有靶子上被隊長標記的紅紅靶心。那時候我才19歲剛考上大學不到半年就選擇參軍，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孤獨。我記得當時我的隊長就告訴我說，選擇了狙擊手意味着選擇了寂寞。寂寞於形，孤獨於心。”
“我知道，我剛當兵的時候，”董朝輝低身說道：“我的班長是王龍，他也喜歡整我們。那時候我們新兵都很恨他，不過現在我懂了，他是爲了我們好。這是一種磨練。我從小就想當特種兵，如果沒有經過那種磨練，我也進不到咱們蝰蛇突擊隊。遇不到你們。”
“對，就是一種磨練，”張朝陽樂了，神秘兮兮的說道：“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郝兵也是王龍帶過的兵。”
“不會吧，怎麼可能，”董朝輝驚呆了有些難以置信：“你說咱們隊長？蝰蛇突擊隊的隊長郝兵？”
張朝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慢慢的熟悉槍械以後，漸漸的能夠打滿環了。有一天下午，大概是四點多的時候吧。我記得不太清楚了，我正在靶場上進行實彈射擊訓練，隊長突然來找我。問我遇到敵人敢開槍嗎？我當時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毫不猶豫的回答說敢。隊長他很高興，因爲只敢想而不敢做的人是當不了狙擊手的。說這話沒有幾天，任務就來了。本來是武警的事情，但是隊長他硬是將那個任務從武警手裡接了過來。那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也是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用狙擊槍殺人是什麼感覺？”董朝輝興奮的問道：“是不是像電視裡演的那樣，透過狙擊鏡能看到目標砰的一槍被爆頭？”
張朝陽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的回憶着。
一個機關家屬院內，不知道什麼原因一名男子攜帶了炸藥包劫持了自己的女朋友。左手握着炸藥包開關，右手握着匕首。炸藥包就綁在他的女朋友身上。他給警方開出了條件，十萬元和一輛加滿油的汽車以及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這在解救人質危機談判中是根本不可能答應的條件，警方已經圍困他了很長時間。談判工作依然沒有絲毫的進展，馬上就到了談判破裂的邊緣。
等他和郭立偉到達案發地點的時候，形勢已經十分嚴峻了。劫持者情緒越來越激動，只聽見他不停的衝談判專家嘶吼着，馬上就要失去控制。張朝陽粗略估計了一下，炸藥包最少有三公斤重，一旦引爆，形成的衝擊波絕對能將這裡夷爲平地。更何況周圍又全是居民小區，人員密集，後果將不堪設想。
現場的指揮員給他下了命令：“找準機會，妥善處理。”
張朝陽端着狙擊步槍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地形，來到了距離劫持者大概有一百米的一棟居民樓裡。他定了定神，打開窗戶架起自己的狙擊步槍，透過瞄準鏡他看到：劫持者的腦袋縮在人質的背後，他的匕首緊緊的貼着人質的脖子，人質的臉色蒼白掛滿了淚水，她的身體成了他的擋箭牌。根本找不到射擊角度。他調轉着槍口四處觀察着，尋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機會。
眼看劫持者就要失去最後的耐心了，警方決定答應人質的條件。一輛轎車開到了距離居民樓十幾米處的過道上，車上放着現金和手槍。後來他才聽說，當時手槍裡是沒有撞針的。
張朝陽迅速做出決定，就等目標挾持人質到達轎車的瞬間，擊斃他。這隻有短短的幾秒鐘，難度很大。他必須要保持絕對的冷靜和專注，但是這又談何容易。劫持者隨時都會引爆炸藥包，或者匕首稍微往下一動就會刺穿人質的脖子。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從狙擊步槍中退下來一發子彈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又拉了一下槍栓，重新往槍膛上了新的一發子彈。這是他對自己的心理暗示，就像是平常訓練的一樣，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他自己，狙擊步槍以及他的目標。
劫持者慢慢的挾持人質從居民樓裡走了出來，面對着他，人質就擋在他的面前，整個腦袋只探出了不到兩指寬的距離。此時可以擊發，子彈將擦過人質的頭頂，雖然人質有可能會受傷但是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張朝陽下定決心將食指輕輕的放在了扳機上，就要扣動扳機。劫持者突然左右觀望了一下，機會轉瞬即逝。他趕忙從扳機上移開了食指。
“一定還有機會的！”張朝陽暗中告訴自己，用力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瞄準目標，密切的注視着，槍口隨着劫持者一點點移動。
就在到達汽車的一瞬間，劫持者押着人質打開車門讓人質往裡鑽的時候，他的整個腦袋暴露在了張朝陽的槍口之下。機會來了！就在那一瞬間，他果斷的扣動扳機，伴隨着一聲槍響，那個劫持者根本來不及按下炸藥包開關，子彈就從他的眉心穿過。女孩獲救了，柔弱的癱倒在地上哭了起來。這時候，張朝陽大喘了一口氣才發現，他的整個右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着。
郭立偉走了上來，遞給他一瓶二兩裝的二鍋頭說道：“新兵，乾的不錯！”
“隊長，”他沒有去接，還沉浸在殺人的恐懼之中：“我殺人了。子彈正中目標。不是靶場上的靶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郭立偉指着窗戶外面說道：“但是你探出頭看看外面，看看那個女孩，看看這些老百姓，他們都是你剛剛救下來的。如果沒有你的致命一擊，這裡的一切都將會化爲一片廢墟。”
張朝陽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閃爍，警察正在疏散着圍觀的羣衆。
“喝了它，喝完我們回去，好好睡一覺，”郭立偉打開瓶蓋，這次他也不叫新兵了：“朝陽，我見過許多優秀的狙擊手都因爲過不了心理這一關而被部隊所淘汰。你很有天賦，我不希望你也成爲像他們那樣的一次性狙擊手。”
“我們都不喜歡殺人，但是我們必須要學會殺人，把殺人變成我們的習慣，”郭立偉喝了一口二鍋頭淡淡的說道：“很多時候，我們殺人是爲了救人。就像剛纔，你只是狙殺了一個目標，但是你卻挽救了成百上千人的生命。殺一個還是殺一千個，這是一個根本不需要考慮的事情。你是大學生，應該能想明白。”
他能想不明白嗎？他肯定能想明白啊。但是有時候你就算是想明白了，你也不一定可以接受。張朝陽是幸運的，有一個好教官對他及時進行心理疏導。一瓶二鍋頭下肚，酒勁猛的往上衝，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他趴在地上哇哇的吐了起來，然後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集訓隊的宿舍，一瓶二鍋頭沖淡了他第一次殺人的記憶。再後來，他就慢慢的開始習慣，漸漸的愛上了這種一槍斃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