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湖畔的事情，已經進入湖底隱秘之所的周清並沒有理會。
別說是現在那些最高只有地境的湊熱鬧者，就算是其他天境，乃至於天龍門門主親來，現在的周清也不懼。
你以爲我這次陷入空間亂流，流落異界的苦是白吃的是吧？
我這次回來之後，就是要挺直腰桿的！
當然，如果遭遇天母教主那樣的仙人，那還是得先戰略性避讓。
自穿過那個漩渦通道後，周清兩人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裡似乎是另外一個依附於世界的獨立空間，直徑百里左右，倒是不大。
而長明湖一開始顯化的異像，也在這個獨立空間內得到了體現。
這裡羣山連綿，山花爛漫，那些花朵上方藥氣蒸騰，如同龍虎，看上去無比驚人，彷彿是仙家藥山一般。
但周清卻皺起了眉頭。
“這些……多數都是幻像？”
在他的感應中，羣山也好，百花也罷，都是虛幻的，並不是真實存在。
包括那些升騰的藥氣，也多數都爲虛幻，只有少數藥氣給他真實之感，令人聞之通體舒泰。
“聞香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教派，在太一界都沒有多少記載了。”
浮雲道人說道：“此地若真和聞香教有關，看樣子也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打理過。”
“像這樣的小空間，無人維護打理，破敗實屬正常。”
在太一界，神庭亙古恆存，那裡的修行文明是沒有斷絕過的，只不過絕大多數歷史隱秘、事件，都只有神庭中才有記載，不對外開放。
包括在神庭內部，不到一定地位都無法查閱一些信息。
但太一界的底蘊深厚，這是毋庸置疑的。
像這樣依附於主世界的小空間、秘境，在太一界並不少見。
雖然說只有神庭的仙人才有可能更進一步，但神庭的存在對太一界的修行文明繁榮具備無比重要的引領作用。
很多神奇的傳承，寶物，從神庭中流傳出來後，都能讓太一界各方受益匪淺，能讓太一界的修行文明整體上一個臺階。
除了超越仙人的道路以外，其他的一些東西神庭並不是絕對禁止外流。
超越仙人的功法、兵器，都有可能流傳出去，只要途徑正當，神庭也不會回收。
一代代的積累下，太一界非神庭的高手自然也會越來越多，而高手越多，傳承、經驗就會更豐富，然後又促進後世的繁榮，會進入一個良性循環，讓太一界越來越強。
論手段，太一界的修行者要比那些非“仙界”修行者豐富且神奇很多。
像開闢異空間、秘境，乃至如何跨界穿梭這些事情，太一界中都有對應的方法。
浮雲道人出身的道統曾經就有一個，只不過後來宗門破滅，一切自然也煙消雲散了。
不過他對這些東西，還是有不少了解的。
周清四處打量，問道：
“那我們能得到什麼？”
這纔是最重要的。
“我先看看那兩塊令牌有沒有其他的指引。”
兩塊令牌進入這個空間後，就不在發光了。
周清試着注入力量，那一朵十二瓣的花再次勾勒而出，依然是虛幻狀態，並無實體。
但變化，緊跟着就發生了。
只見羣山幻像中的那些藥氣如被吸引一般，絲絲縷縷的往這個方向流淌而來。
當然，被引動的只有那部分真實藥氣，那些幻像沒有什麼反應。
百川歸海，大約半刻鐘左右，所有藥氣就都匯入了這朵花中。
本來虛幻的花朵在此刻凝實了，散發出的香氣無比濃郁，周清聞着，心中竟然生出一種渴望。
與這朵花永遠相伴，再也不分開的渴望，彷彿它是世上對自己最爲貴重之物，無比美好，比生命還要重要……
扯李奶奶的淡。
周清警醒，有什麼東西比我小命還重要？憑你一朵假花啊？
浮雲道人沉聲說道：“這朵花，這些藥氣，有古怪。”
剛纔他也有了類似的感覺。
“確實有些詭異，不過這朵似乎是聞香教象徵的花吸收了這些藥氣後變得凝實，它又有什麼作用呢？”
周清看向前方的羣山幻像，真實藥氣被吸收之後，這些幻像一如既往，並沒有受到影響。
這片空間中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只有這片幻像，很單一。
再仔細查探無果後，浮雲道人主動說道：
“我進去一試。”
周清點頭，“小心。”
浮雲道人進入羣山中，這些幻像其實極其逼真，若非兩人一個修爲高絕，一個掌握着心力，那也很難在第一時間就看破。
可以這麼說，地境甚至於大赤天境的修行者進來，都很有可能被迷惑。
令人驚奇的事情出現，羣山明明是幻像，但在浮雲道人踏上去後，竟然像是踩在了真實的山體上一樣，並未落空。
“這一幻像的製造手法很高明，並且還摻雜着其他力量，雖爲虛幻，但觸之仿若真實一般。”
浮雲道人說着自己的感受，行走在山花之中，走着走着，那些虛幻藥氣沾染上他的身體，讓他只覺得心煩意亂，心中各種情緒紛紛揚揚。
有怒，有喜，有貪，有欲……
浮雲道人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勁，但他沒有掙扎，而是體悟感受，想看看有沒有進一步變化。
他心中的各種情緒愈發濃烈，同時只覺精神也漸漸進入了一種迷幻狀態，好像一切都不真實了，又似乎這樣狀態下的他纔看見了真實的世界。
這是他本人的感受，而周清在羣山之外看見的，是浮雲道人身上析出一顆米粒大小的光點，然後和旁邊的虛幻藥氣相融合，成爲了其中唯一真實的部分。
看見這一幕，周清有些意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十二瓣花朵。
這些真實藥氣，竟然是從人身上產生的？
那這算是什麼藥？
情藥？欲藥？
而在羣山中，浮雲道人的感受還在加深，在那一粒光點從他身上飛出後，他內心的劇烈情緒陡然消失了，變得無比平靜。
但忽然，浮雲道人只覺耳邊響起了微弱的聲音。
音雖弱，卻很清晰。
“紅塵劫至，清淨脫苦，莊嚴聖人，未來涅槃。”
“紅塵劫至，清淨脫苦……”
四句一十六字不斷在浮雲道人耳邊響起，讓他處於情緒升騰而又不斷平靜的矛盾內心，漸漸生出嚮往之意，有一種要跟着誦唸的衝動。
察覺到這樣的變化後，他悚然一驚，立馬下了山。
周清看見了浮雲道人的神色變化，連忙問道：
“發生什麼了？”
“我剛纔的判斷有誤，這些山，不是簡單的幻像！”
浮雲道人面色凝重，無比肯定的說道：
“這應該是一種獨特的佈置，能夠激發點燃人心中的七情六慾，然後在消除你的七情六慾，讓你變得無情無念。”
“我上山之後……”
浮雲道人說了一下自己的經歷，周清也把自己看見的情況告訴了他。
“所有這種藥氣的本質，其實是生靈的七情六慾？”
周清不解，“但這種藥氣卻極爲芳香，給我們的感覺是極其吸引人的那一種，彷彿蘊含了一切美好……”
這藥氣凝結成花之後，像是世間最美好之物的象徵。
如果是正常的七情六慾，是很複雜的，可不會只代表着美好這一感受。
“七情六慾在脫離生靈的這個過程中，這是因爲羣山改造了它？”
周清若有所思，“把一顆毒藥包裝成了糖果的樣子麼……”
浮雲道人仔細檢查自身確定自己受到的影響已經消失了，他說道：
“我懷疑，一個人如果長時間的待在山上，那麼可能會徹底失去所有感情，並且再加上在這個過程中還有那道聲音影響心靈，那最終很有可能成爲只知道誦唸那十六個字的無情之人。”
“紅塵劫至，清淨脫苦，莊嚴聖人，未來涅槃。”
周清默唸了一遍這十六個字，說道：
“這位莊嚴聖人，會不會是聞香教所信奉的存在？指的是誰？”
“失去所有情感的同時又被這幾句真言影響了心靈，那豈不是就成了最虔誠的信徒？”
“很有可能。”
周清把令牌交給浮雲道人，然後自己上山去試了試。
雖然這是法身，但也相當於周清的意識親臨此處，所以他也體會到了浮雲道人的那種感覺。
各種情感在他心間升起，無比雜亂，但周清並不覺得煩躁，反而可以極爲客觀，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去看待這些情緒。
這是因爲他的琉璃之心。
心若琉璃，澄淨無瑕，塵埃不染。
這就是心力第二層次，周清在去年勤奮修行了一年的大夢心經方纔抵達的層次。
恆心道人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摸索成就的境界，周清數年積累，一年昇華，就直接達成了。
這就是有傳承和沒傳承的區別，更何況是大夢心經這樣的，都不能說出口，記於紙上的恐怖傳承。
在周清第一次得到大夢心經那個月，他心力處於剛入門狀態，並不知道如何晉升琉璃境。
但後面抽中大夢心經讓其返場，並隨着周清將心力修爲提升到入門極致後，他就能看見這部功法後面更進一步的內容了。
如何晉升琉璃之心，心經中也有記載，不過那個方法，沒有辦法普及，是針對大夢心經修行者的。
即：心夢輪迴之法。
在心力修爲達到入門極致後，周清已經足足構建出了四十九個心夢。
心夢輪迴法，就是要在這四十九個心夢間不斷輪迴，打磨心靈，最終一舉蛻變，能在輪迴中永保清明。
周清使用這個方法，成功的突破到了心力琉璃的境界，同時也從大夢心經中獲取到了接下來的心力道路知識。
心力琉璃之後，就是心力第三層次，心相境。
這一點倒是和浩然氣的修行類似，浩然氣第三層次是文相境。
而琉璃之心該怎麼繼續提升，大夢心經中也有記載，還是要落在心夢之上。
心夢，是這門功法的基礎，並不是說說而已，從頭至尾，心夢都是修行大夢心經不可或缺的。
至於該如何晉升心相，心相後面的道路又要怎麼走，周清還不清楚。
這部分內容，他在大夢心經上看不見。
這部經文很神奇，只有周清境界到了一定高度，才能獲知後面的信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此刻以周清的琉璃之心，不是這些情緒能左右的。
心力琉璃，不意味着就沒有感情，沒有情緒了，因爲你依然還是人。
除了少數極端的心力功法是走無情道，其他的功法都不會這樣。
只是在這個境界，任何情緒都不會成爲你心靈的破綻。
除非你的心境出現了劇烈變化，琉璃之心破碎，境界退轉。
浮雲道人會被這裡的神異而弄得煩躁，但周清不會，可以平靜對之，異常冷靜。
甚至他還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周清主動把自己被牽引顯化出的七情六慾給澆灌到了琉璃之心上，讓它們去打磨琉璃之心。
七情六慾，又何嘗不是心的力量呢？
正是如此，他才能引導七情六慾位己用。
在這股力量的打磨下，周清只覺得琉璃之心愈發“光滑”，這讓他有些高興。
還真有效果。
在發現這一點後，周清覺得這裡在當今時代，勉強算是一個心力修行的寶地。
不過這種修煉方式，也基本只有心力琉璃境才能使用，因爲不會被七情六慾所影響。
如果一個正常人長時間被七情六慾衝擊心靈，那後果是很嚴重的。
有可能性情大變，也有可能直接崩潰，還有可能精神分裂……
所有被引出的七情六慾全被周清澆灌在琉璃之心上了，以至於浮雲道人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沒有看見那種米粒大小的光芒出現。
玩呢？
“紅塵劫至……”
那一句句滿是蠱惑的聲音也在周清耳邊響起，但在他聽來，也就那樣，暫時影響不到他。
過了一會兒後，周清自主清醒，下了此山。
周清說出了自己的體悟，“短時間內，心力第二層次可以無視這裡的影響，並且還能利用七情六慾來修煉，如果可以時時進入，那麼長就積累下來，提升不會小。”
浮雲道人看着他，眼神詭異。
“你還是心力琉璃境？”
“道友也知道心力道路？”
“略有耳聞，太一界就有心力道統，只是人很少。”
周清讚歎一聲，“太一界真是繁華鼎盛啊。”
浮雲道人眼神古怪，太一界繁華歸繁華，但你又是什麼情況？
心力，在太一界也是非常神秘的，常人根本接觸不到，相關的修行者有非常非常少，可以用珍稀來形容。
但你這個……
武道和魂魄天賦好就算了，怎麼心力也會，並且還造詣不低。
不講道理是吧？
“說起心力，我倒是想起來了，太一界中，傳聞的確有利用七情六慾來磨礪心靈，提升心力修爲的方法。”
浮雲道人說道：“讓一切情緒，一切慾望，皆爲心之養分。”
“這個空間中的佈置連我也可以影響，那確實能對心力琉璃境起作用。”
周清看向那朵七情六慾之花，“既然如此，這朵花或許也能被我利用。”
心靈，是需要磨礪的，這就是很好的工具。
“很有可能，並且這朵花中凝聚的七情六慾之力，不知道當年來自多少人，但想必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
浮雲道人點頭，“如果你能完美利用，那麼估計能讓心力修爲大增。”
這是七情六慾之力的精華，且量很大。
要知道，浮雲道人剛纔也只析出了一粒光點，而剛纔從十二瓣之花匯聚而來的藥力，漫天都是，源源不斷。
數目到底有多少，難以計量。
只此一物，周清就不虛此行了。
就是浮雲道人沒有收穫，不過他不介意。
周清把七情六慾之花收好，那兩塊令牌已經失去了反應，再嘗試激活也沒有用。
“看來，這裡就是聞香教當年來用發展信徒，收集七情六慾之力的地方了。”
前提是這裡的確屬於聞香教。
“這羣山百花，並不是陣法所致，好像是和這個空間一體的，在此空間被開闢之時，就有高手對這裡的空間本源進行改造，將羣山百花嵌入其中。”
浮雲道人再次探索了一番，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相當高明且強大的手段，想要破壞這羣山百花，只有毀滅這方空間才行。”
周清看着羣山百花，忽然說道：
“這裡不像是一教山門。”
哪個道統的山門會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只有這孤零零的“幻像”？
“很有可能只是聞香教的一個據點。”
“那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還有可能存在這樣的類似空間。”
周清眼睛微眯，這種空間裡的佈置以及裡面殘餘的七情六慾之力，是心力修行的重寶。
他若是能再找到其他的空間……
心力修爲，想必會突飛猛進？
周清問了一個問題，“這種空間有沒有可能人爲轉移？”
“可以。”
浮雲道人給予肯定的回答，“在太一界中，如果有相應的法門、寶物等東西的配合，仙人就能做到。”
仙人我能請動，但問題是這裡不是太一界，缺乏其他條件。
不然周清還真想把這裡搬走，以便自己時刻進來打磨琉璃心。
不行，得想個辦法。
這時，周清神色一頓，笑了笑。
“走吧，我們也該出去了，外面又有客人來了。”
這個空間裡面，只有七情六慾之力和羣山百花，沒有第三件東西。
目前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離開的方法並不複雜，在周清他們身後的地面上，有兩個凹印，剛好可以放下那兩塊令牌。
而周清在外面展現力量後，過了這麼一段時間，長明湖也熱鬧了起來。
又有其他的天境高手到了。
唉，爲什麼要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