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眉頭一皺，第二滴“數字雨”，發現南姐了？
但是，這怎麼可能？
剛纔在“皇嘉會所”那座“數字森林”裡，他同樣扮演數學老師，從開始到結束，第一滴“數字雨”全程都沒有任何察覺！
而現在，南姐纔剛剛開始扮演！
最重要的是，這裡並不是那座濱海市郊區的學校，而是碧城薔薇園的“數字森林”！
他是通過第一滴“數字雨”的“方程”，從濱海市郊區那座學校的“數字森林”裡，拉了一間空置的教室出來。
而第二滴“數字雨”，既不在這間空置的教室裡，又跟碧城薔薇園156幢的“數字森林”，沒有任何聯繫，對方是怎麼找過來的？？
這個時候，周震看到第二滴“數字雨”已經走近，他頓時來不及多想，立刻迎着對方走了上去。
“老師！”周震注視着一身大紅色裝扮的第二滴“數字雨”，非常恭敬的喊了一聲，同時不偏不倚的擋在了對方的面前。
他記得很清楚，在“灰燼醫生”給他的記憶中，“灰燼醫生”在精神世界裡扮演“數字雨”，想要獲得“數字雨”的力量，但卻被“數字雨”發現，然後身體就出了問題。
現在，南姐正在身後的教室中扮演第二滴“數字雨”，一旦被眼前真正的第二滴“數字雨”撞見，很有可能，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因此，他現在必須拖住第二滴“數字雨”！
思索之際，周震一把拉住第二滴“數字雨”的手腕，直截了當的問道：“老師，我們現在去遊樂園？”
第二滴“數字雨”聞言，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她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望着不遠處的教室，有些遲疑的回道：“好像，上課了……”
眼見第二滴“數字雨”是來上課的，並不是發現了陶南歌，周震暗鬆口氣，當即說道：“沒有！”
“我現在就在教室外面，所以肯定沒有上課。”
“老師肯定是弄錯了！”
說着，他拉起第二滴“數字雨”，就要往跟那間教室相反的方向走。
但剛剛走出一步，周震就發現，看似纖細窈窕的“數字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完全拉不動對方！
這個時候，“數字雨”微微搖頭，目光定定的望着那間教室，語氣非常堅定的說道：“我要去教室裡看看。”
“我感到，我好像已經在裡面上課！”
這……
周震頓時眉頭緊皺，見“數字雨”繼續舉步，細高跟鞋敲打着走廊的水磨石地面，目標明確的朝那間教室走去，他心念電轉，急忙說道：“我們來玩旋轉木馬吧！”
“我當木馬……”
他以往使用這一招，第二滴“數字雨”都會非常配合。
但這一次，第二滴“數字雨”卻是頭也不回的搖了搖，乾脆的說道：“下課再玩，我現在，要去上課！”
周震緊緊抓着“數字雨”的手臂，卻是一點都拉不住對方。
他腳下快速移動，轉到“數字雨”的面前，一邊用【超頻干擾】給教室裡的陶南歌傳遞信息，一邊緊盯着“數字雨”的雙眼，語速飛快的說道：“老師，你上次答應了我的表白之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
“現在，我剛好有時間，不如我帶你去個沒人的地方，我們好好相處一下。”
“師生和睦相處，這才更加符合學校的規定。”
“老師你覺得怎麼樣？”
聽着周震和睦相處的理論，第二滴“數字雨”終於停住了腳步，但僅僅停頓了一秒鐘，就繼續走向教室：“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但現在，必須去上課！”
“我現在不去上課，另一位就會過來上課。”
“假如是那一位在教室外面看到你，你會瘋的！”
另一位？
周震瞬間明白了第二滴“數字雨”的意思，對方說的是第一滴“數字雨”！
因爲他剛纔扮演的，就是第一滴“數字雨”！
正想着，第二滴“數字雨”已經走到教室門前，抓住了前門的把手……
※※※
教室裡，明亮的天光從寬敞的窗戶外照入，課堂上一片堂皇。
陶南歌站在黑板前，拈着一支粉筆，正在一邊講課，一邊快速寫下一行行板書：“用導數求函數單調區間的一般步驟爲……”
“……用函數的導數爲0的點，順次將函數的定義區間分成若干小開區間……”
“如果函數，在某一點連續，那麼函數，……”【注】
清脆悅耳的講課聲在教室裡迴盪，馮恩蓓等人稀稀拉拉的散坐在座位上，神情迷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黑板。
教室裡聽課的人數是十七人，從衣着跟年紀、相貌來看，全部都是剛剛碧城薔薇園156幢別墅“數字森林”裡的成員。
他們的模樣跟在別墅“數字森林”裡的時候，都有一定的變化，但大致的特徵，還是一模一樣，完全可以分辨出來。
陶南歌對此並不意外，在開始上課之前，周震就已經跟她說過原因……
這間教室，也是一座“數字森林”。
而在這座“數字森林”裡，有一個規則，能夠把所有被拉進來的生命體，不管是普通人、兼容者，還是感染者，都改變成學生的模樣！
思索間，陶南歌繼續對着數學書上的內容念下去，但念着念着，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彷彿在冥冥之中，跟某種特殊的存在，建立了什麼聯繫……
在本能的驅使下，陶南歌瞥了眼自己一隻手的手背，在她的視野裡，這隻手的手背上，隱約有一條按理來說非常陌生、可她卻總覺得無比熟悉的劃傷。
傷口中沒有鮮血流出，只有無數細小的數字，彷彿可見的微生物一般，爭先恐後的蠕動着。
剎那間，陶南歌腦海中出現了好幾段被遺忘的記憶。
她想起來，在彤福市的福迪遊樂園中，自己被不斷上漲的洪水，困在了星空摩天輪裡；
她想起來，自己在星空摩天輪項目下排隊時，與周震玩過騎木馬的遊戲，先是周震充當木馬，將她馱起；然後是周震要求她當木馬，將對方馱起，對方還在她肩上換了衣服；
她又想起來，夜晚的荒郊野外，廢棄工業區中，她鎖定追蹤而來的“十二賢者會”第十一賢者卡爾·阿克斯，扣動扳機，開始了一場激烈又兇險的戰鬥；
她還想起來，自己站在高臺上，接過周震遞來的軍綠色T恤，非常開心的在工作人員安排下，進入了一條綠色的旋轉滑梯……
這些記憶無比真實，無論是場景，還是當時的心情，以及對於細節的回想，全部都如臨其境。
陶南歌一時間沉浸其中，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是周震說的，她的“方程式”，跟“數字雨”的“方程式”，進行了同步！
她剛纔看到的那些記憶，有些應該是她的，但還有些，應該不是她的！
陶南歌迅速鎮定下來，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
入目是一片光滑雪白的皮膚，手背上是正常的皮膚，健康的粉白色，天光下，淡綠的血管清晰可見。
剛纔那條數字傷口，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陶南歌很快調整好狀態，正要繼續講課的時候，一段信息，忽然強行灌入了她的腦海…… 是周震的【超頻干擾】！
陶南歌面色微變，沒有任何遲疑，當即走下講臺，隨便挑了一張學生的空位，直接坐下。
緊接着，她把那本剛剛正在講述的數學書，放在了這張空位的課桌上，充當自己的課本，又飛快的摘下那頂廉價聖誕帽，扔進抽屜裡，同時脫下腳上的大紅細高跟鞋，一起塞進桌肚，直接光着腳坐在座位上……
陶南歌剛剛做完這些準備，教室的前門，已經被一把推開。
一道全身穿紅的熟悉身影，直截了當的走了進來。
來者輪廓跟陶南歌一模一樣，身上的穿搭，赫然就是陶南歌剛剛的那一身。
唯一的區別，就是對方全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數字。
陶南歌微微低頭，沒有去看第二滴“數字雨”，而是盯着自己課桌上的那本數學書，假裝自己也是這間教室裡的學生。
這個時候，第二滴“數字雨”已經走到講臺上，她居高臨下的環顧了一圈整個教室，目光很快就落在了陶南歌的身上。
只不過，可能是以前上課的時候，見過這名學生的緣故，第二滴“數字雨”的目光，並沒有在陶南歌身上太過停留，稍微一頓，就直接掃了過去。
與此同時，第二滴“數字雨”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本教材，一種起伏不定、高低錯落的聲波，響徹教室。
第二滴“數字雨”直接開始授課。
就在“數字雨”開口講課的剎那，陶南歌發現，包括她在內，所有學生的課桌上，一下子多出一摞摞數學書、作業本、筆記本，以及各種文具用品……
這種莫名其妙的上課，陶南歌已經有過一次經驗，她沒有遲疑，立刻攤開一本筆記本，拿起筆，開始記筆記。
※※※
教室外，寬敞陰暗的走廊上，周震獨自站在前門外。
眼看着教室前門重新關閉，他暗鬆口氣。
南姐的動作很快，第二滴“數字雨”並沒有發現什麼。
想到這裡，周震馬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正常情況下，在這座學校的“數字森林”裡，他是不能使用“數字域”，以及現實中的物品的。
只不過，在扮演了第一滴“數字雨”後，他得到了第一滴“數字雨”的一部分“方程式”，現在已經不再受到這方面的限制。
周震飛快的定了一個一分鐘後的鬧鐘。
鬧鐘的聲音，就是這裡的下課鈴聲！
滴答……滴答……滴答……
一分鐘過的很快，鬧鐘聲準時響起。
叮鈴鈴……
就在鬧鐘響起的剎那，周震通過【隱性竊聽】，聽到教室裡傳來第二滴“數字雨”的聲音：“下課。”
周震當即劃掉鬧鐘。
下一刻，教室的前門打開，第二滴“數字雨”從裡面走了出來。
剛剛上完課，第二滴“數字雨”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錯，開門看到周震，馬上說道：“我們一起玩旋轉木馬吧！你當木馬！”
周震笑着點頭：“好！”
話音落下，四周的一切，全部化作鋪天蓋地的數字。
這些數字彷彿蟻羣歸巢一樣，飛快的消退着，轉眼間就回歸了周震的身體。
沒有了數字的遮掩，剛剛無比真實的教室與走廊，立刻明亮起來，恢復成金碧輝煌的碧城薔薇園156幢地下室。
第二滴“數字雨”的身影，跟着消失不見。
寬敞奢華的別墅裡，空空蕩蕩，挑高客廳中只站着周震和陶南歌兩人。
環顧一圈四周，周震深吸口氣，看着陶南歌，沒有任何廢話的說道：“快走！”
陶南歌當即點頭，兩人飛快的爬上樓梯，朝着大門的方向走去。
沿途各種裝飾流光溢彩，他們卻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腳步聲在大理石走廊上快速前進。
即將抵達出口的時候，周震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問道：“南姐，我剛纔給你的那本數學書呢？”
聞言，陶南歌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她現在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拿。
此刻她身上穿着的還是那件大紅連衣裙，高跟鞋和聖誕帽，也都消失不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藏書的地方。
陶南歌頓時回道：“書不見了！”
“可能留在那間教室裡了！”
周震聞言，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
如果真的是留在那間教室裡，倒也還好。
那本數學書，本來就是屬於那所學校！
但怕就怕在，那本書以“數字”的形式，寄生在了陶南歌的“方程式”中，讓陶南歌成爲攜帶體！
想到這裡，周震迅速問道：“南姐，伱現在不要有任何隱瞞，告訴我，你現在的精神狀態，跟剛纔有沒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陶南歌注視着周震，認真想了想，很快回道：“有！”
“我現在，很想騎你！”
【注】人教版高中二年級數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