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和蘇武哪裡會知道,劉據如今這形似反向彎弓的陣型,正是蒙元騎兵最爲經典的“弓箭戰術”,後世也叫做“電弧策略”。
如今發起衝鋒的其實只是弧線兩端由弩張士臨時拼湊的弩騎兵支隊,每隊只有三百人。
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支隊發起衝鋒,合計不過六百人。
“弓手迎敵!”
右日逐王鐵弗見狀怎會坐以待斃,當即大聲下令。
不過目前對漢軍的情況一無所知,又見漢軍竟主動發起衝鋒,還是令他心中有所顧忌,並未立刻命令匈奴大軍發起反衝鋒,而是先以弓手防禦加以試探。
在他看來,漢軍只用這麼點兵馬發起衝鋒,應該同樣也是在試探,或者是引誘,輕舉妄動極有可能中計。
而事實上,蒙元騎兵使用的“電弧策略”。
率先衝鋒的支隊也的確是爲了激怒敵人,引誘敵人,真正的精銳主力便在弧線中心以逸待勞,一旦敵人被激怒開始追擊,精銳主力便會立刻發起強悍的反衝鋒,一舉將敵軍衝散。
話音落下。
匈奴大軍前排騎兵紛紛彎弓搭箭,只待漢軍騎兵進入射程,便是至少千箭齊發。
“司馬監軍,殿下已經下令衝鋒,這是不是給我們的信號,我們是不是應該同時打開城門殺出去,與殿下前後夾擊匈奴大軍?”
蘇武見狀已是有些按捺不住,緊張之下忍不住對司馬遷提議。
“蘇將軍稍安勿躁,還是再等等!”
司馬遷亦是緊蹙眉頭,目光灼灼的望着城外那片烏央烏央的匈奴軍隊,終是搖了搖頭,
“如今敵軍尚未被殿下牽制,陣型依舊穩固,對我們必有防範。”
“而我們麾下的兵馬多爲步卒,雖可以戰車做壘向匈奴大軍逼近,但一時半刻極難與敵軍短兵相接,若敵軍忽然調轉槍頭向我們發起衝鋒,只怕很難抵擋得住,屆時交河城便拱手相讓了,恐怕壞了殿下大計。”
“況且,以殿下的手段,他若需要我們出城策應時,一定會給我們發出明顯的提示。”
“最起碼……也要等到匈奴人陣型先亂,如此才成前後夾擊之勢,否則我們貿然出城,便是給了敵軍逐個擊破的機會,我雖從未領兵,也知此乃兵家大忌。”
交河城的地勢太過完美,漢軍能夠據守,令匈奴人吃不下又不願吐出。
那麼匈奴人佔據了交河城,同樣可以令漢軍進退兩難,總不能在這種匈奴人更容易支援的地方圍城僵持吧?
“這倒也是……那便先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
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不過卻已命人前去傳令,城內的五千漢軍亦已嚴陣以待,還將三千姑師可控弦之士的也集結了起來。
現在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漢軍騎兵與匈奴大軍的對陣形勢。
雖然他們也不確定劉據此次臨時拼湊出了多少騎兵,但怎麼想都一定達不到匈奴大軍的兩萬之衆,依舊處於絕對劣勢。
即使他們此前已經伏擊了兩千,也不能改變這個現實。
“近了!”
忽然之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眼睛眨也不眨的越過匈奴大營,望着臨近敵陣的漢軍騎兵。
“準備!”
匈奴軍中有幾名雜號王亦已彎弓搭箭,不過他們的箭與其他人不同,都是指示射擊方向的“鳴鏑”。
此箭一出,千箭齊發,不射者死!
這便是匈奴軍隊的軍令核心,由百年前殺父自立的冒頓單于所創,正是此人促成了匈奴的崛起,這亦是一種實現獨裁的手段。
與此同時。
漢軍兩個弩騎兵支隊已臨近匈奴前陣兩百步。
這兩個弩騎兵支隊不知是沒控制好衝鋒速度,無法做到步調一致,還是故意爲之,竟是一支稍快,一支稍慢抵達。
“放!折!”
稍快者進入敵陣兩百步時,忽然取下已經上弦的弩,再往前衝鋒數十步,剛一進入臂張弩的射程,便一同將強弩指向敵陣扣動機括。
接着也不管是否有所斬獲,在進入匈奴長弓射程之內時,便已快速折返。
此事稍慢者才接踵而至,如此又是一輪強弩齊射,同樣快速折返。
如此兩個弩騎兵支隊竟只在敵陣之前衝出了一個“√”路線,並一前一後衝鋒路線交錯出了一個“X”,最終迴歸了漢軍弧線的另一端,看似兩個支隊只是完成了一次陣地互換。
“啊!啊!啊……”
“唏律律!”
即使如此,匈奴前陣依舊在箭雨中不斷傳出兵卒與戰馬的慘叫。
匈奴人身上只有披甲,戰馬更是毫無遮擋,如何能夠抵禦強弩,哪怕弓力較小的臂張弩也斷然不行。
僅此一次,漢軍已給匈奴前陣造成了數百傷亡。
而匈奴人卻是一箭未放,因爲漢軍弩騎兵根本就沒有進入匈奴弓手的射程。
“爲何如此?!”
“漢軍騎兵爲何能在馬上使弩?!”
“我方纔分明看到,竟又漢軍射弩時從馬上站起身來,漢軍的騎術爲何忽然變的如此厲害?”
慘叫聲中,諸多匈奴將領與兵卒心中皆驚。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漢軍騎兵,顯然與此前的漢騎不可同日而語。
或許他們不久之後就會明白雙馬鐙的作用,並開始效仿,但劉據早已想過,這玩意兒對於擅長齊射的匈奴人雖有幫助,但80分提到100分,和50分提到100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而且他們沒有強弩,絕對無法像漢軍一樣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因此沒什麼好擔憂的。
而就在匈奴人尚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時候。
“漢軍又來了!準備!”
匈奴人根本來不及思索對策,便立刻又要迎敵。
因爲這兩個弩騎兵支隊返回的途中,另外兩個同樣規模的弩騎兵支隊已經從弧線陣型兩側出發,以同樣的方式向匈奴前陣發起衝鋒。
而之前的兩個弩騎兵支隊,則自動輪換到了後方。
歇馬!
上弩!
“我明白,這攻勢形同鑿擊,一下接着一下接連不斷往匈奴陣中鑿去,直至鑿穿爲止,這便是殿下此前對我們提到過的‘鑿擊戰術’吧!”
趙破奴終於領悟到了“鑿擊戰術”的精髓,臉上泛起了亢奮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