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間國、渤海郡、涿郡、燕國、上谷郡、漁陽郡。
接下來的一些時日,劉據又相繼在東北方向巡遊了好幾個郡國,始終一無所獲,郭玄子也始終沒有給出任何指引。
這讓劉據都不免有些迷糊,不明白郭玄子究竟在做些什麼。
沒有負擔的遊山玩水固然很快樂,但眼下距離他的生辰已經越來越近,而燕趙之地基本上也都巡視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鉤弋夫人”,他的“大運流年”可就要過去了,難道郭玄子和幕後共謀的人就一點都不着急麼?
還是說這些人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將計就計”,臨時決定不再實施計劃?
抑或是上回在廣川國經歷了那些事之後,郭玄子懷恨在心,決定讓自己頂着一個“孤鸞煞”的名聲孤獨終老?
再或是,這些人是在欲擒故縱,要將時間拖到最後時刻,打算在自己尿急亂投幣的時候纔將“鉤弋夫人”拉出來,即可讓自己感恩戴德,又可讓自己沒有胡思亂想的功夫,從而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心中帶着這樣的想法。
自離開廣川國之後就許久沒找過郭玄子的劉據,終於再一次找上了她,試探着詢問道:
“郭神君,這漁陽郡都已經巡遊過了,繼續往東北方向走,可就要徹底走出燕趙之地,奔着遼東去了,我那福星貴人究竟還能不能找着了?”
出了漁陽郡再往東北方向走,接下來就是幅員更加遼闊的右北平郡、遼西郡和遼東郡了。
而過了遼東郡,直接就進入了衛滿朝鮮。
再這麼下去,劉據感覺自己就可以順便出使一下衛滿朝鮮,在衛滿朝鮮嘗試推行一下一國兩政制度,然後再班師回朝了……
“殿下來的真巧,老身也正要去找殿下。”
郭玄子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語氣,淡淡的道,
“老身也建議殿下現在開始往回折返,其實這一路走過來,老身有一次曾隱約望見了一些異樣的氣息,只是這氣息極爲微弱,還幾乎轉瞬即逝,老身那時也無法確定,因此便未與殿下提及。”
“什麼地方?”
劉據順着話茬問道。
“老身以爲還是先不說出來爲妙,免得不確定時便先入爲主,反倒錯過了真正的福星貴人。”
郭玄子微微搖頭,模棱兩可的道,
“還是先往回走吧,若是那氣息再出現,老身看清楚了,自會向殿下說明。”
“可是郭神君,如今距離我的生辰已經不足一月,若是始終無法找到福星貴人,又當如何是好?”
劉據又蹙起眉頭問道。
郭玄子語氣依舊沒有絲毫波動:
“倘若過了生辰還未找到這位福星貴人……那便是老身修爲不夠,實在無法幫助殿下化解這孤鸞煞,老身自會回京向陛下請罪。”
“那我呢,我怎麼辦?”
“人各有命,上天註定,請恕老身無能爲力。”
郭玄子輕嘆了一聲,如老僧入定一般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你等着回京吧,我父皇絕對不會放過你!”
劉據聞言頓時惱怒起來,“氣急敗壞”的丟下一句狠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待劉據走遠之後。
郭玄子才微微睜開了一般眼睛,瞄向劉據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弧度,
“呵呵。”
“這個混不吝的愣頭青終於開始着急了……”
“你始終不急不緩,也不來詢問老身,老身還以爲你根本就沒將孤鸞煞當回事呢……終歸是干係自身的事,總算沉不住氣了吧?”
“該!與老身鬥法,你還嫩得很!”
“如今你已經開始着急,只需再熬一熬你,在你生辰即將過去的最後幾日,待伱內心焦急如麻之際,福星貴人就可以登場了,不怕不能一舉將你降服……”
此刻郭玄子內心說不出的舒爽,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這些日子她真是受夠了。
此前就算是劉徹對她也是有禮有節,偏偏遇上了劉據這個混不吝的太子,這一路上完全不將她當一回事不說,就連廣川王送給她的謝禮都敢搶!
郭玄子估算了一下。
廣川王送來的那幾車謝禮可都是高檔布帛和玉石金器,粗略估計至少得價值數十萬錢,這個響馬太子竟然全部拿走了,連根絲線都沒給她剩!
真是混賬!
真是強盜!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
另外一邊。
“我都已經如此表現,這些人總該有所行動了吧?”
走遠之後,劉據臉上那惱怒與焦急的神色也悄然消失,心中暗自琢磨。
恰巧見到衛伉迎面走來,他輕聲問了一句:
“表哥,最近可有什麼發現?”“沒有……”
衛伉微微搖頭,面露無奈之色。
奉劉據之命,自出發那日起他就一直在率人暗中盯梢郭玄子和隨行的僮僕。
可是直到現在他也並未發現絲毫異常,完全就是一無所獲,心中甚至已經有了一絲挫敗感。
“接下來準備返程,越是接近我的生辰,她就越容易有所動作,表哥不可鬆懈。”
“殿下放心,只要她有異動,我便絕不會出任何疏漏。”
……
有了來時的經驗,返程的路只會更加好走。
漁陽郡——上谷郡——燕國——涿郡——渤海郡……
這幾個郡國並非一條直線,而是以燕國爲中心擠成一坨,每個郡國至少都與其餘兩到三郡國接壤,全部走下來也用不了幾天。
在燕國的時候,劉據還見到自己的三弟——燕王劉旦。
劉旦現在還是個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見到劉據之後,該有的禮數是有的,就是略微有點生分……
不過這倒也無可厚非,劉旦還在吃奶的時候就被封了燕王前來就國,只怕連長安是什麼樣子都不記得,更別說他這個素昧蒙面的大哥。
據史書記載,在巫蠱之禍之前。
劉旦其實並不奢望榮登大寶,始終安心做着自己的藩王。
而等到巫蠱之禍之後,大哥劉據死了,二哥劉閎又早早夭折,按次序排下來,自然應該輪到他了。
怎奈劉徹遲遲不立太子,一直到臨駕崩的前一年,忽然將最小的皇子劉弗陵立爲儲君。
此時劉旦纔開始懷疑新帝得位是朝中大臣操縱,生出了“我要爭一口氣,不是想證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訴所有人,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的想法,在劉弗陵繼位之後,開始了自己的數次密謀造反,直到自絞謝罪的狂飆之路。
當然,這只是史書中的記載。
如果巫蠱之禍中也有他的手筆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過至少現在,劉據並未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惡意,因爲直到他徹底離開燕國,“鉤弋夫人”也並未出現……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
距離劉據生辰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只剩最後三天的時候,劉據再一次到達了河間國。
此前經過河間國的時候,劉據已經見過了河間國當前的列候王劉授。
劉授年紀不大,甚至比劉據還小了一歲,不過若要論輩分,劉據卻是劉授的爺爺輩……因爲劉授的太爺爺,曾經的漢景十三王之一河間王劉德,和劉徹是同輩同父異母的兄弟,自劉德起到現在,河間王已經到了第四代。
輩分能差出這麼多,只能怪劉徹自己不行,生兒子生的太晚。
以至於老劉家大多數同輩,都比劉據大了不少,此前的魯王如是,廣川王如是,至少都比他大了一輪的年紀,有些堂兄的兒子都比劉據大……
而也是再次受到劉授這個好孫兒招待,住進郡城的當夜。
郭玄子終於派僮僕傳來了消息:
“殿下,神君命奴婢前來轉告,方纔她終於又望見了那股微弱的氣息,就在河間國一帶。”
終於要有所動作了!
劉據聞言頓時來了精神。
等過了今晚,距離他的生辰就只剩最後兩天了,這些人的計劃竟如此周密與精準,將時間卡的如此極限!
如果不是他早知孤鸞煞是假的,“鉤弋夫人”也是假的。
只怕在這些人的運作之下,最近這些時日他已經快急的整夜整夜失眠了吧?
好!
非常好!
這些人很有水平,不愧是能在歷史上騙過劉徹,甚至疑似借種竊國的高手!
“竟有此事,速速帶我去見神君!”
劉據當即起身對那僮僕說道。
僮僕卻面露難色,遲疑着賠罪道:
“殿下稍安勿躁,神君年紀大身子弱,當下已經早早歇息,恐怕不宜相見……不過神君命奴婢轉告殿下,她明日一早便會再爲殿下望氣,一定不會誤了殿下的大事。”
還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段?
劉據甚至有理由懷疑,郭玄子現在來告訴他這個消息,是爲了先將他穩在河間國,而那“鉤弋夫人”則要等到他即將過了生辰的最後幾個時辰纔出現。
如此營造出來的緊迫感和壓力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而劉徹和他對這些人才會越發感恩戴德……
這些人是懂得如何吊人胃口的!
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應該已經忍不住要大呼“匹夫速更,夜不能寐”了。
可惜……劉據這種已經接受了劇透的穿越者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