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鎮,時隔二十年的故地重遊。
還是那家客棧,不過此時客棧還未被開洞。
而二十年後那位有眼色的資深掌櫃,此刻還只是個剛剛接手客棧的菜鳥掌櫃。
“客官,您的菜來啦。”年輕的掌櫃笑眯眯地端上幾碟子小菜,順便還放上了一壺酒。
吳窮道了聲謝,給玄空兩人倒上,自己也抿了一口,爾後笑道:“掌櫃,你這酒不錯。”
他頓了頓,搖搖頭嘆了口氣:“別家都是水裡摻酒,像你們這種酒裡摻水的良心酒家已經不多見了。”
掌櫃面色一變,勉強笑道:“誤會!客官!這都是誤會!我這就去給您換一壺來!”
“慢着。”吳窮拉住他,面帶微笑,“掌櫃的,在下曾聽過一則江湖傳言。”
他手中轉着酒杯,玩味道:“從前有位絕世高手懷念過去喝過的一種酒,於是他千里迢迢趕去喝酒,結果那酒家卻給了他摻酒的水。
你知道那酒家掌櫃後來如何了嗎?”
掌櫃嚥了口口水,瘋狂搖頭。
吳窮平靜道:“後來他死了。”
“我懂了!”掌櫃急中生智,“您的意思是無論做什麼都要講規矩!只要做生意的講規矩,那就算是絕世高手也會按照規矩來!”
吳窮不置可否:“在下的意思是,如果這頓飯你不免單,在下就打死你。”
掌櫃:“......”
待掌櫃眼睜睜看着吳窮把店裡的招牌菜全點了一遍之後,黯然惆悵而去。
他心中做了個決定,從此以後做一個有良心的客棧掌櫃。
以後酒水分離,絕不互摻!
目睹全程的玄空輕抿一口杯中酒水,嘆道:“別說,味道還真不錯。”
太烈的酒喝的多了,偶爾試試清淡的也不錯。
“唉,不知道哪個王八蛋搞我,這次又把黑鍋甩我身上了。”吳窮苦嘆一聲,一口悶掉杯中酒。
他記得很清楚,給那無忘生銀子除了讓他現場當託吹噓自己之外,還有封口費的意思。
結果明明不是自己動的手,那羣高手的死也都算到自己頭上了。
不過他們確實是因自己的劍氣而死,這樣一想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搖搖頭不再多想,他們要想報仇就來唄,反正自己也不怕。
他看向紫陽:“那你呢?別說你沒感覺出來,那阿珍姑娘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
你要是沒興趣,人家之後可就要去當女頻主角了。
紫陽抽了口煙桿,搖頭輕笑:“無名你是瞭解貧道的,這一生貧道都要爲了太清派,爲了天下蒼生而活着。至於男女之情......貧道並無此意,只能辜負謝姑娘的好意了。”
吳窮撇撇嘴:“我看你就是沒看上人家,結果連最後一面你都不去見。
不過這樣也好,徹底斷絕她的念想總比留了希望卻有親手讓她希望破滅要好。”
話說完他自己一怔,好像......自己也答應了別人會去見她的。
氣氛逐漸僵硬。
玄空笑着打破了尷尬的氣氛:“這樣也不錯,咱們就別談感情,是肉不好吃還是酒不好喝?想那麼多幹嘛。若小僧以後的徒弟敢與女施主談感情,小僧定要打斷他的狗腿還要把他發配去菜園子施肥!”
吳窮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抽,說不出話。
那謝雨珍的女兒......以後就是你徒弟的姘頭啊......
見氣氛又充滿了歡樂,玄空趁勢問道:“無名,那咱們下一步去哪兒搞事?”
“......”吳窮無語,“什麼叫搞事?咱們那是爲當地帶去希望和愛!下一步嘛,咱們就去......啊?!”
他忽然瞪大了雙眼。
因爲玄空紫陽背後那桌正有位客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是名女子,穿白衣的女子,長相甚至都有些朦朧的女子。
這其實都不值得大驚小怪。
真正讓吳窮此刻大腦一片空白的是,那女子有着一雙紫色的眸子。
“怎麼了?”玄空奇怪,見吳窮眼神看的是自己身後,他與紫陽二人下意識的就要回頭。
“別回頭!”吳窮傳音,他罕有的產生了緊張的情緒,甚至他傳的音都帶上了顫音。
“那位‘彼岸境’就在你們身後!”
玄空紫陽二人腦門上刷的冷汗就冒出來了。
紫陽顫抖着抽了口煙,結果把自己嗆了個不輕:“咳......咳咳!那咱們怎麼辦?”
吳窮面色凝重:“她是來找我的,我看不如......”
“不可能!咱們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小僧絕不會讓你一人面臨危險!”玄空面色堅毅。
“額......狗子你說啥呢。”吳窮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倆能不能幫忙攔住這位大佬,好讓我有機會跑路?”
玄空:“......”
紫陽:“......”
你特麼去死算了!
“呵呵,你們感情真好。”一道空靈安寧的女聲在三人耳邊響起。
“是啊是啊,畢竟我們......嗯?!”吳窮面色驚恐,“她能聽到咱們的傳音?!!!”
“當然了,世間所有的功法都是從我這裡流傳出去的,雖其中大部分都經過後人修改,但源頭畢竟在我這裡。傳音這種手段我纔是老祖宗。”那女子聲音依然平淡溫和。
吳窮此時腦中只有一個形象,聖人惠!
感覺這聲音的語氣跟聖人惠一樣一樣的!
“大佬,不知道您找小的何事?”吳窮小心翼翼發問。
他不敢不小心,這大佬可是屬於吹口氣就能讓自己灰灰那種,況且自己回家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了。
而且......她方纔說的那句話裡信息量太大。
什麼叫世間所有的功法都是從她那裡衍化而來?
這意思是她是所有武者的老祖宗?所以她不是什麼“域外天魔”,而是這個世界的開創者?
那紫眸女子蔥白的食指輕點下巴:“唔,讓這少白頭跟小禿子先到外面等着吧,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該知道的。”
玄空紫陽二人聞言如蒙大赦,他倆無視了吳窮求助的眼神,反而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轉身溜啦溜啦。
吳窮心中暗恨,都特麼是狐朋狗友!剛纔還說好兄弟共進退來着!結果見到真人就特麼全都慫了!
那女子不以爲意,隨手甩出一枚銅錢,深深地鑲嵌進櫃檯後掌櫃的臉旁:
“請諸位先行離開客棧,大家這頓飯我請了。”
衆多客人極有眼色的作鳥獸散。
掌櫃眼角抽搐,看了一眼嵌入柱子裡的銅板,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嘆了口氣便喊上小二廚子等人離開。
特麼的,今天賠大發啦!
但是小命還在,這波不虧!
待無關人等全數消失,那女子只是淡淡飲茶,一言不發。
咕咚......
吳窮終於受不了了,他嚥了口口水,小心問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你不需要知道。”那女子一攤手,“拿來吧。”
吳窮點點頭,從神宮中拿出那張工作證,雙手平舉面容嚴肅:“前輩放心,這張工作證對在下來說比銀子還寶貴,我不僅沒讓它有什麼損傷,甚至還給它拋光打蠟一條龍。你看,這亮度,這光潔度,槓槓的!”
那女子接過證件看了看,隨即收了起來。
爾後她輕笑道:“不用如此拘謹,你與我家阿弟有緣,且你會來此世界其實也有我的問題。”
她頓了頓,繼續道:“這樣吧,我來說就太長了,你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能回答的,我儘量回答。”
也就是不該問的,或者不想說的,你問了也白問。
吳窮斟酌半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句話有雙重意思,第一,我怎麼穿越的。第二,爲什麼穿越的人是我?
“唔......你就是那麼穿越的唄。”紫眸女子想了想,說道:“其實只是我穿梭世界的時候不小心出了紕漏,讓十幾年前的封印破開了,之後你剛好在似夢非夢之間,這時候是靈魂離體的最佳時刻。
然後......你就被吸到這個世界了。”
說白了就是個意外,他的穿越只是順帶手的一個小失誤罷了。
“......”吳窮雙目無神,“所以......我的穿越其實根本毫無意義?”
女子點點頭:“嚴格來說,是這樣的。”
吳窮:“......”
扎心了,大佬!
之後他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我還有機會回去嗎?”
“當然可以,如果你願意,現在就能回去。”大佬點點頭。
就在吳窮喜上眉梢的時候,她話鋒一轉:“不過你確定現在就要回去嗎?”
吳窮一怔,急忙問道:“這還有什麼說法不成?”
“你是從二十年後回到現在的吧。”大佬淡定喝茶。
吳窮誠懇道:“不錯,在下的打算是先回到二十年後,然後帶着她們一起回家。”
“也是後宮嗎......”大佬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緊,茶杯登時崩碎,“難怪你與我家阿弟能有共同話題......”
吳窮不解其意:“恕在下冒昧,您弟弟叫什麼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大佬的聲音還是那樣溫和,只是吳窮敏銳地聽出其中有些許的惱怒。
她繼續道:“知道爲何我要殺掉所有登臨‘彼岸境’之人嗎。”
吳窮搖頭。
這時候大佬明顯不需要自己回答,自己只要做個合格的聽衆就好。
大佬果然很滿意他的識相,於是往下說:“因爲達到‘彼岸境’之後去的所謂彼岸,就是你前世所在的世界啊。”
吳窮頓時瞭然,這其實與他知道紫眸大佬是那個世界的人之後所猜測的一樣。
前世的世界他自己清楚,武功只是強身健體,他從未聽說過有什麼能飛天遁地的傢伙。
其實有也無所謂,前世大部分人畢竟是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所以行事都會有所顧忌。
而這個世界不同,這是武道世界,強者爲尊。
放任一羣無視法律,行事無所顧忌的“人形核彈”跑到那個世界去,那天下還不亂成一鍋粥啊!
所以這位大佬守護在門的那邊,凡有達到“彼岸境”之人,她便出手幹掉這人。
而千年一次的大清洗就更容易理解了,此方世界天地元氣濃郁,人均壽命又高,境界提升之後壽命還要更高。
這樣時間長了必定會積攢出一大批絕世高手。
而這位大佬每過千年便把頂端高手徹底清理一空,就特麼跟每過一段時間清理手機緩存一樣......
紫眸女子見他明白了,便接着往下說:“說實話,這麼長時間我也有點兒累了,所以我打算想辦法加固通道上的封印,若能成功,數千年之內,雙方世界將再也無法互通。”
她看着吳窮,說出了那句最殘酷的話:“所以你穿越的機會只有一次,要麼回到過去的世界,要麼......便是回到二十年後。”
“我......”吳窮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去了。
這讓他怎麼選?!
“不用急。”大佬起身,飄然離去,“你還有時間考慮,等你考慮好了,就來尋我吧。
二十年前的你已經給自己留下了線索,你能找到我的。”
片刻之後,玄空紫陽走了進來。
見吳窮神思不屬,玄空問道:“無名,她都與你談了些什麼?”
吳窮看了他一眼,說道:“信息量太大,你讓我緩緩。”
他想了想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待想好之後,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位大佬,她並非什麼‘域外天魔’,她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甚至七大界域所有的功法追溯到源頭,都是從她手裡流出來的。”
玄空紫陽對視一眼,玄空問道:“那......她爲何要千年一次血洗天下?而且爲何她要殺盡所有登臨‘彼岸境’之人?”
“因爲容量不夠了。”吳窮開始編理由,“這樣說吧,一個世界的容量是有限的,而有限的天地元氣與資源無法承受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的武者肆意揮霍。所以爲了避免七大界域不崩潰,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你們要相信我啊。”
吳窮咂咂嘴,怎麼感覺這跟某個計生辦光頭紫薯精的做法差不多呢......
“原來如此。”紫陽點點頭,爾後問道:“那她找你有何要事?”
吳窮嘆了口氣:“是啊,很重要的事情,最起碼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擡起頭,說道:“狗子,柱子,你們倆先回大周去吧,下一段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
玄空皺眉:“你要去哪裡。”
吳窮悠然道:“大草原,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