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夜好好休息吧，有事喊我，我就睡在外間。”將於明之放在牀上，李子成淡然道。
“哈，你還等什麼？”於明之自嘲一笑。
“別想太多。”李子成微微皺眉道。
於明之看着他，輕聲道：“子成，殺了我吧。”
“我爲什麼要殺你。”李子成冷淡道。
“若是讓我活過明天，子成，你該怎麼辦呢。”於明之淡然道：“你對付得了我嗎？”
“現在只有你我互相知道對方過去的身份。若我死了，就算朝廷要揭發你，宗內也不會相信外人說的話。那樣你就安全了。”
李子成沉默良久，緩緩開口：“我對你沒威脅，之後我會離開。”
“離開？離開玄天宗你能去哪兒？回朝廷繼續當狗？咱們認識十幾年了，我看得出來，你對朝廷並沒有什麼忠心。”李子成笑道。
“‘劍雨瀟湘’那樣的劍客是不可能聽命於朝廷的，所以你背後站着的並不是朝廷，那麼是哪兒呢？”
於明之想到了剛纔和“劍雨瀟湘”一起的另外兩人所使出的招式。
他笑道：“讓我猜猜......太清派？”
“不是。”李子成漠然回道。
“那是......少林寺？”
李子成默然不語。
“哈，看來我猜對了。”於明之大笑道。
他的動作牽到了傷口，咳嗽兩聲，他繼續道：
“但少林太清素來不合，那太清派的道士怎會與少林寺攪到一起？噢，我明白了。”
他輕瞥了一眼沉默的李子成，渭然嘆道：“沒想到少林不只往玄天宗派了探子，還在太清派也安插了內應。”
“不對。”話剛說話，他便皺眉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你不是少林派來玄天宗的，你是少林派去朝廷的。”
“那玄天宗內應當也有少林寺的內應！”
他強忍着疼痛，掙扎着支起上半身問道：“那人是誰！”
李子成趕忙走過去扶他躺好，搖頭道：“我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
“既不願說那便罷了。”於明之躺在那，閉上雙眼，無奈道：“怎麼，還要我求你動手不成？”
李子成沉默半晌，開口問道：“於大哥，你......你爲何要背叛朝廷？”
“哈......反正都要死了，跟你說說也無所謂。”於明之自嘲一笑，平靜道。
“我家兄弟姐妹六個，老爹養不過來罷了。”於明之平淡講述着：“一開始雖然吃不飽，但大家好歹還能勉強活着。後來老爹上工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一個公子哥衣服，然後他被打斷腿丟了回來，那之後老爹已經沒辦法養活一大家子了。”
“大哥二哥十三歲便結伴去邊關當兵，從此了無音訊。
三哥割了自己那兒活去了宮裡，我排老四，爲了不耽誤家裡，我說出來闖蕩，之後就跑了出來。”
他的聲音沒什麼波動：“可我一個八歲的小傢伙沒一個做工的地方要我，我就這麼乞討了一年。之後我遇到了師父，還記得那是一年大雪天，我馬上就要凍死了。”
“師父把我帶回朝廷，從小培養我。哦對了，他就是咱們的教頭。”
“我記得後來教頭死了。”李子成說道。
“不錯，那次是我與師父一起出的任務。我犯了個錯，師父爲了救我死了。
他臨死前告訴我，一定要抓住機會出去，那樣才能做個人。
所以被派來玄天宗的任務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出來後我先回了趟家，可家裡已經沒人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娘沒熬過那個冬天，就是我被師父撿到的那個冬天。
小妹給人做了小妾，十三歲時難產死了。小弟被人拐去挖礦，死在了礦裡。”
“那時候我就決定了，我要在玄天宗活得像個人。我要改變這個世道，憑什麼我們拼盡全力想要活下去都很難。那些人生下來就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我不服。”
“所以你既背叛的朝廷，也要反對宗主。”李子成問道。
“不，我自始自終都沒有反對過宗主，因爲她是能夠改變這個世道的人。但宗內守舊勢力太過龐大，我要幫她。”於明之平靜笑道。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瀟灑的女孩兒是如何心灰意冷漸漸變成現在這個無酒不歡的甩手掌櫃的。
雖然自己配不上她，但他要幫她！
李子成突然明白了：“所以你弄得這個所謂的反對派......是宗主授意你做的？！”
“是啊，我們要對付的始終是宗內的守舊派，就是那些中立的長老。”於明之咬牙道：“就是他們逼迫宗主離開‘劍尊’！就是他們逼宗主選擇了宗門！就是他們讓宗主變成現在這個什麼也不管的懶散之人！他們毀了宗主！”
“你爲何把這些都告訴我。”李子成不解。
“因爲你和我是同類人，我知道的。”於明之笑笑：“我已經是廢人了，殺了我吧，之後我沒做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李子成緊咬牙關：“你這是在逼我！”
若他真的答應，那此生將再無機會回寺了。
“子成，求你了！這是我一輩子的心願！”於明之懇求道：“求你了......”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大哥，李子成紅了雙眼。
他拔出匕首，緩緩走到牀前，擡起了手。
“子成，謝謝你。”於明之微笑着閉上了雙目。
撲！
於明之睜開了眼，眉頭緊鎖。
原來匕首插在了他耳邊。
“爲什麼不殺我！你想讓我的心血白費嗎！”於明之怒吼。
他不想看到葉雨惜失望的眼神。
“我們有別的選擇。”李子成平靜道：“‘劍雨瀟湘’給了你我機會，我們不能放棄。你和我，都要活下去。活到這個世界改變的那一天。”
“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你真正的後手到底是什麼。”
“你有把握嗎。”於明之問道。
李子成沒有回答，但他堅定的眼神已經告訴了於明之自己的想法。
“哈，既然‘劍雨瀟湘’能賭我們不會告密，那我也只好賭一把了。”於明之大笑。
“我真正的後手，是西域。”於明之強撐着起身，李子成趕忙扶他做好，在他腰後墊好枕頭。
“秦國不可信，以一宗對一國，咱們玩不過他們。”於明之嘆道：“北蠻不說了，那是絕對的敵人。苗疆已投靠朝廷，咱們能找的外援也就是西域了。”
李子成皺眉道：“確實，西域三十六國並非一條心，若他們來了亦只能受制於我等。那你找的是誰？千佛洞還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找的是天榜第三十六位，‘西域戰神’烈風寒。”於明之解釋道：“我需要他們幫忙牽制中立派，之後咱們收尾。若他們直接兩敗俱傷，那就更好了。”
他接着問道：“你們少林來了多少人，他們要做什麼？”
“寺中來了兩位‘道法自然境’的師兄，再加上方纔那三位先天高手，這便是我們全部的人了。”李子成還是隱瞞了一些事情。
“寺中的目的還是維穩，因此他們需要一個穩定的玄天宗。”
“原來如此，那咱們的目的便相同了。”於明之長舒一口氣，爾後認真道：“子成，我希望你留下來。”
李子成沉默半晌，扶他躺好，轉身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
翌日。十一月廿三。
天陰，雨狂。
忌逼迫。
宜裝逼。
玄天宗衆人皆去大殿參加大典。
中立派長老陰婉華住處卻來了一個人。
此人正是田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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