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師不等王辰說話,又笑道:
“曾經我也和你一樣,甚至比你還年青一些,讀了一些醫經,認得些許本草,就以爲醫術無雙,現在想起來,世界何其之大,當初眼界狹窄的自己何其幼稚?”
王辰如何聽不出對方的暗諷之意,眉毛一挑道:
“這傳承之力固然神秘,但歸根到底不過是以秘法練就的變種真力,你說冥冥之中有神秘力量操控反噬,我不排除某些大神通者有這種能力,佈下這種萬年大局。”
“但修界傳承之力何止上萬,真要有反噬,那大宗門的弟子必然首當其衝,但我卻從未聽聞,偏偏你說這種事發生在一種普通的傳承之上,可能嗎?”
看了王辰一眼,陳醫師臉色不變。
這番表情看在衆人眼中,更顯得是被人質疑而不驚,又虛懷若谷誨人不倦。
他聲音微帶崇敬道:“你說的不錯,我說的這些聽上去確實荒誕,但若非我師父雲方鶴曾經遇到過同樣的病例,我也想不到這麼深遠,而這般匪夷所思的解法,便是我師父想出來的。當日被傳承之力反噬的,便是蘭劍門的門主。”
雲方鶴!
衆人一聽這個名字,齊齊怔住。
龍葵更是心頭涌出一陣難以置信。
自從龍振海病倒之後,她恨不得拜入精通藥石之道的宗門,而萬藥谷,便是修界數一數二的醫道宗門,谷主雲方鶴,號稱醫仙,一身修爲深不可測,但更爲人所尊崇的是,他的醫術號稱可以溝通陰陽,百病無解,就是剛死之人,也能救活。
“眼前的陳醫師竟然是他的弟子,豈非自己的父親終於有救了?”
此刻龍葵已經顧不上王辰,她的心神已經被這個傳說之中的名號所佔據,彷彿對方讓她做什麼,只需要一句話,她就立即會去做。
“雲方鶴?很有名?不過如果你是他的弟子,那若非此人徒有虛名,便是你在撒謊。”
王辰冷然道。
“夠了!你這黃口小兒竟敢辱我師門?”
陳醫師終於無法保持平靜,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怒。
“算我求你了!”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初始高亢,到了後來,卻低了下去,就像是感情被瞬間壓抑。
是龍葵,聲音低沉,但神情十分激動。她看着王辰,眼神空洞,眼中盡是淚水。
“爲了救我父親,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嗎?我的心像是被挖空,腳彷彿被磨平了,我現在眼淚都流不出來,因爲我的淚水……早已流乾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法子,你爲何……?”
“算我求你,別搗亂了,你走吧……”
“你說我師門徒有虛名,你懂醫術?”
陳醫師卻不肯放過王辰,冷然道,他連走兩步,來到恭敬站在一旁的那凡俗武者身前端詳片刻道。
“此人練功操之過急,傷了氣脈,若無靈藥,每逢天明夜黑必然經脈如刀割,苦不堪言。”
仙師真乃神醫,那武者恭敬施禮,顯然陳醫師所說分毫不差。
陳醫師又走到龍葵身前道:
“你內氣失調,宮寒不順,每逢月事前後,必然腹痛難忍,我說得可對?”
“仙師大才,我拜服!”龍葵面露信服之色,恭敬行禮。
“你氣血溼熱,每日掉髮嚴重……”
“你氣虛體弱,內腑風寒,小病不斷,大病可期……”
“神醫救我!”
面對陳醫師的侃侃而談,所有人無不拜服。
“我們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陳醫師,他居然就看了一眼,甚至看都不看,就能說出我的病症,真乃神醫也。”一名丫鬟忍不住低聲道。
另一名丫鬟看着陳醫師,一臉崇拜的連連點頭。
“老爺有救了!”
這樣一位神醫,師出名門,德高望重,卻和氣慈悲,絲毫沒有架子,讓人如何不敬重。
原來姐姐請來了這麼厲害的神醫,枉我還想幫一幫她的忙,卻沒有想到,請來的人盡搗蛋。龍秀看了看王辰,很是後悔。
陳醫師環顧了一圈,最終走到王辰身前站定,道:
“至於你,言語輕浮,我看你是得了失心之症。”
說罷,他絲毫不讓,目光灼灼緊盯王辰,顯然王辰方纔的舉動,讓他動了真怒。
“說得很好,但你是否看過自己?”王辰道。
“你是否看過自己又得了什麼病症?”
太猖狂了!居然有人問一名醫生:“你得了什麼病?”
而且,這還不是普通的醫生,而是神醫!這根本就是侮辱,陳醫師只覺得一股怒氣沖天而起,怒極反笑道:
“那你給我看看,我得了什麼病?”
王辰同樣盯着陳醫師,面色凝重道:“你已經病入膏肓。”
“信口雌黃!真是氣煞我也……”陳醫師大怒。
王辰絲毫不理,悠然道:“你身上有萬種藥味,但以酸、苦、辣味爲最,可見你常年修習藥石之道不假,但卻專研的是毒藥之道,呼吸毒藥之性。”
“而且你常常吞噬毒物,用以精進自己的修爲,卻操之過急,沒有將毒藥的度量與修爲的提升調理平衡,此刻你身中劇毒無數,毒藥入體,讓你臉紅耳赤,而且此病已入眼瞳,又因此雙眼佈滿血絲,到了這一步,已經無藥可治,無人可醫,不是病入膏肓,是什麼?”
“胡說!”
陳醫師現在的確面紅耳赤,雙眼佈滿血絲,但那是被王辰氣的。
他氣極敗壞道:“那你說說,我病入膏肓,還能活多久?”
王辰一笑,看了陳醫師一眼道,“你的病,每一次發作,都會人事不省,說不定哪一次就死了,我也說不準。”
“但此刻你動了怒氣,怒火混着毒氣攻心,只怕距離下次發作還有十……”
“怎麼,你要說十天還是十年,然後矇混過關?”陳醫師出離的憤怒,“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休想離開此處!”
“九、八、七……”王辰絲毫不理,以一個呼吸爲間隔倒數起來。
陳醫師一愣,進而目露兇光道,“荒謬,你是說我現在就會發作?若是你數完,我卻無事,必定要殺你!”
場中衆人將此間事情看了個七七八八,心頭均泛起荒謬之感,王辰舉止瘋癲,只怕真的是有失心之症。
但若是因爲這個瘋子,惹得陳醫師憤怒拂袖而去,那可如何是好。
“三、二……”王辰依舊在數。
不知是否龍秀的錯覺,她只覺得二和一之間的間隔稍稍長了一些。
“一。”
這個一字出口的一刻,陳醫師忽然覺得渾身血脈一滯,竟然瞪着雙目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的眼睛沒有閉上,眼中盡是難以置信。
“哎,他的病發作了,能不能挺過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王辰搖頭嘆道。
龍葵雙目猛然瞪圓。
龍秀張大了嘴。
就連小藥也張大了嘴。
衆人如同看到了天底下最無稽之事。
“你……你……”
龍葵手指顫抖,指着王辰。
“王辰,你!”
小藥的聲音也在抖。
“我家究竟和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要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