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任世秋在旁邊看得頓時面色一變，官家可是中過風的人，可再暈不得。
一旦暈倒了，可就沒那麼容易醒來了。
“官家，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旁邊的內廷總管陳琳，見此連忙一揮手，讓旁邊的內侍，端來茶水和丹丸！
官家看了一眼陳琳，一口將手中藥丸吞下。
往日裡官家其實是很厭倦吞這些藥丸，但今日驟聞如此好消息，心情卻是好了很多，這些藥丸也不再那麼厭倦。
吞下藥丸之後，官家目光緊緊的盯着仇安遠。
“那麼朕的大皇兒呢？”
官家有些迫不及待！
任世秋在旁邊未曾開口，同樣緊緊盯着仇安遠，看着這仇公公，試圖從中能夠看出一些端倪來。
仇安遠自然是看到任世秋虎視眈眈的眼神，口中對答如流。
“大皇子被奴婢放在了甘泉寺外，遇上了正好回京省親的孫夫人，得孫夫人撫養，視如己出！”
見官家疑惑，任世秋便厲聲問道：“孫夫人？哪個孫夫人？”
“琅琊郡王通判的妻氏，孫霓孫夫人”
“是她？”官家面色極爲驚訝，神色間還有些古怪！
皇城使任世秋則是皺着眉頭，暗自回憶。
十數年前孫穎還在京師爲官，沒有致仕，當年的孫氏也是剛剛嫁給新科進士王紹衡沒多久。
這在京師當中，還曾引起巨大震動！
因爲根本是山雞配鳳凰。
王紹衡雖然也是進士出身，但在當時，哪裡比得上名滿京師的孫氏。
“沒想到我的大皇兒，竟是被孫氏給撫養了！那豈不是朕已經見過了我的大皇兒！”
官家扶着須，面色有些唏噓，還有這追憶。
當年的孫夫人在京師可謂名滿京華！
官家也曾見過這位奇女子，曾經一度想要納其入後宮！
卻被孫氏以巧妙手法婉拒了。
至今，官家心頭仍然有些遺憾!
任世秋此時上前一步，沉聲道：“陛下，據微臣所知，孫氏有二子三女，若是大皇子走失，現在應該是十五歲左右，莫非大皇子就是今科三鼎甲中的探花郎？”
“的確是探花郎！”
仇安遠聞言連連點頭！
任世秋目光如刀，凌厲盯着仇安遠：“仇公公，這不對吧，那王探花分明是數個月之後，孫氏十月懷胎所生！”
任世秋記憶很好！
對這位王探花，他的確是做過一番功夫，畢竟對方乃是孫氏之子。
仇安遠連忙答道：
“並非如此，那孫氏聽聞此乃皇子落難，也是深明大義的婦人，表明願意先代爲收養大皇子，等到合適的時候，再讓大皇子面世，再聲稱是十月懷胎所生！”
任世秋聞言心頭暗自點點頭，口中卻是冷漠：“也就是說孫氏將大皇子先藏了數個月，再以早產爲名，光明正大讓大皇子有了正經出身！！”
“應是如此！”
仇安遠頷首點頭。
任世秋冷冽看了一眼仇安遠，沉聲說道：“陛下，微臣覺得此事尚還有許多疑點厄待查清，恐怕不宜立下定論！”
“這仇公公到底是端明殿的人，難保這位仇公公不會爲了保命，編造謊言！”
聞言，官家臉上剛剛興起的笑容頓時沉了下來
仇安遠聞言，當即連忙大聲喊冤：“陛下，奴婢斷不敢有此之念，奴婢所言句句所實，奴婢不敢冒犯天顏，更不敢戕害天家血脈！”
聞言，旁邊一位一直未曾開口的魁梧武將開口說道。
“陛下，任大人並非全無道理，仇公公信誓旦旦說端郡王和王探花乃是皇子之身，畢竟只是一面之詞，並無物證，無法採信！”
他是殿前司副統領周登！
殿前司同樣是負責拱衛皇城，蒐集情報。
等若與官家的親衛，地位非同一般。
“不過除人證之外，要拿到物證，也不是沒有辦法！”
聞言，官家威嚴目光望來，對於這個問題，官家的確心頭有些疑慮。
儘管官家非常希望，這個消息是真的。
畢竟那樣就意味着，後廷之中已經擁有了成年皇子，他再也不擔心下一次昏厥之後，後繼無人，皇位落入旁支之手，那樣他就算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周登目光看了一眼任世秋，心底暗自猜測，這位任大人到底是站在那邊的，口中卻肅穆道：
“陛下，其實驗證兩位皇子的血統並不難，今日正逢太廟大祭，只要送兩位皇子進入太廟接受洗禮，定能一分黑白真假！”
旁邊另一位身穿着黑色爵服的高大身影，也上前一步行禮道：“陛下，太廟中的確是有驗證血統的能力，我皇室子弟血統都能融入太廟神樹當中，且必懷紫微星命，作爲皇子，哪怕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星命比及其他旁支皇室子弟，也會大不相同！”
那是殿前司的另外一位統領，玉浮生，這位玉統領穿着黑袍，面目剛烈清正，他的確也是以剛直聞名！
“這是個好辦法！”
官家目光一亮，旋即下旨：“任世秋，立刻着今科進士王淵前往太廟當中，參與太廟洗禮，驗明正身！”
“任世秋，這事你要給朕辦好了，若是出了岔子，朕就首先摘了你的腦袋！”
官家說完，目光凌厲無比的盯着任世秋。
後廷中的皇子大都不能成長起來，無一順利成年，這是官家一生的傷疤，好不容易出現兩位成年皇子，官家斷不能讓其再出現意外。
“是！”
聞言，任世秋面色凜然，他分明感覺到了官家目光中那冰冷無比的神色，若是這一次那位皇子在他手裡出了事，官家絕不會饒了他。
任世秋額頭冒着冷汗，再不敢大意，離開崇政殿之後，爲慎重起見，任世秋還是決定自己親自走一趟。
作爲皇城司的皇城使，任世秋自也是頂尖強者，不過他所修行的是一種奇異無比的法門。
……
皇城司在京師中也是手眼通天，眼線無數，任世秋先行找到了王淵居住的三和堂，很快從三和堂顏順卿口中得知了王淵的行蹤，來到了東華門前。
東華門中，和順酒樓。
在酒樓雅間中，王淵正在和蔡齊喝酒，等候的同時，順便聯絡感情。
作爲小團體內目前成就最高的兩人，兩人難免有着許多共同的話題，聊一聊自身對於各地官員的見解，又或者是爲官之道。
蔡齊這段時間可謂春風滿面，這位榜眼在皇榜剛剛放出來的時候，就被捉了婿。
捉他的是韓國公府的潘家，潘家一羣糙漢子，齊齊出手，一方廝磨，蔡齊終是沒能逃過潘家大小姐潘唯霜的手掌心，如今蔡齊成了潘府的東牀快婿，在京師也算是有了根基。
也難怪蔡子思這段時間總是桃紅滿面。
此時在雅間之內，蔡齊喝了數杯，已經有些微醺！
“王兄，今日這頓踐行酒，在下倒是酒足飯飽，只是想起今日之後，不知何時能夠與兄臺重逢，這頓酒卻是無什滋味！”
蔡齊婚姻美滿，接下來自然是帶着美眷回鄉省親，然後就是赴任！
看蔡齊說的如此肉麻，王淵頓時嘆了口氣，這個時代的士人可能真的就有如此古道熱腸，他可是聽說過許多好盆友抵足而眠……
不過正因如此，也有許多士人慷慨激昂，甚至爲了友人不畏生死。
Wшw¸ T Tκan¸ c o 蔡齊雖然十分傲氣，但心地並不壞，看起來是個重情義的人。
王淵壓抑心頭的感嘆，笑道：
“蔡兄乃是有遠大抱負之人，所謂山水有相逢，來日皆可期！”
“說得好，我等來日皆可期！”
看着蔡齊醉醺醺，旁邊的侍女書童一個勁的往這邊瞧，還有幾位五大三粗的軍漢虎視眈眈，王淵頓時嘆了口氣。
蔡齊與那潘家小姐倒是鶼鰈情深，那潘家小姐生怕蔡齊在外面喝得多了，還派人在外面守着。
得妻如此，蔡齊是幸運的。
這頓踐行酒才喝了一會兒，王淵也察覺到了外面一股強大血氣力量的到來，他要等的人終於也到了！
任世秋帶着人從和順酒樓進來的時候，一眼便是看到了，正在喝酒的蔡齊和王淵。
目光在王淵身上看了一眼，任世秋目光有些微妙，但還是拱手道：“探花郎，奉陛下之命，請你隨本官走一趟！”
“去往何處？”
“太廟！”
“太廟見駕嗎？”
王淵聞言當下起身，同時望着蔡齊說道：“蔡兄，既是陛下旨意，卻是不能不應召！”
“今日自此別過，望蔡兄一路順風！”
那邊蔡齊卻有些不幹，他喝的醉醺醺，正入佳境，自然不願意放人離開，就要嚷嚷，那邊幾個軍漢子連忙上前捂住蔡齊的嘴巴。
天可憐見，任世秋這個黑麪閻羅到來，姑爺還要跑去質問對方，那不是自找麻煩！
酒樓中潘家軍漢可是很清楚任世秋的霸道。
多少勳貴子弟在這個皇城使手中吃過大虧，自家姑爺這小胳膊小腿根本就不夠任世秋咀嚼的！
不過幾個潘家軍漢，神色也有些微妙，他們發現任世秋對那位王探花有些超乎想象的客氣。
這種客氣，幾個潘家軍漢可從沒見過！
就算是面對那些身穿紫袍的大員，任世秋也沒這麼客氣過！
紫袍大員，這至少是正三品以上！
“姑爺這位好友到底是什麼來歷？”此時在背後，望着任世秋等人離去的身影，幾個老軍漢目光猜測。
看着蔡齊喝醉了還在掙扎，幾個老軍漢全部不客氣，隨手敲暈了，帶着往回拖！
……
路上，任世秋找了一輛馬車，讓皇城司的人加快速度往太廟趕去。
太廟祭此時已經開始了。
任世秋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直一動不動的盯着對面的王淵，然而王淵自始至終，神色都是淡淡的。
任世秋聞言，不禁開口道：
“探花郎，你難道一點不好奇嗎？你不好奇，本官帶你去太廟到底要做什麼？”
聞言，王淵莞爾，隨即反問道：“我好奇大人就會告訴在下嗎？”
聞言，任世秋有些啞然，以他的性子還真不會！
他看出來了這位探花郎，的確有些不簡單！
任世秋重新恢復了沉默，想着心裡的事情，朝堂之上官家原本沒有成年的皇子，衆多朝臣或多或少，都將目光落在幾位親王，郡王身上。
靖王趙元份，惠王趙元傑，懿王趙元偓，肅王趙元儼，崇王趙元都是先帝子嗣。
如今不少正值風華正茂，野心勃勃，窺視着朝堂之上那個位置！
其中幾位這段時間在太后宮中走動頻繁！
任世秋自身也在觀望，官家昏厥過一次之後，已經只能靠藥丸來維持健康，這樣的狀態拖不了幾年。
任世秋也得爲自己做打算！
但現在兩位皇子橫空出現，卻是撬動了整個朝中的平衡！
官家肯定不會讓大位旁落……
當然，這一切是建立在兩位皇子身份屬實的情況下，現在想這些未免太早了些。
任世秋有些感嘆，自從官家昏厥以來，他一直以來自己秉身持正，現在看起來也不知不覺受到了一些影響。
……
宏大太廟之前，此時異常熱鬧。
太廟既祖儀式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當中，各地旁支的國公，郡王，嗣王，親王都在前列叩拜。
爲首的是皇族當今的宗正八賢王趙德芳！
後面則是數位親王，靖王趙元份，惠王趙元傑，懿王趙元偓，肅王趙元儼，崇王趙元億都在其中。
任世秋帶着王淵從馬車上下來，也吸引了不少王室宗老的注意力。
太廟是莊嚴的地方，皇城司的人什麼時候敢跑到這裡來了？
“是那個壞東西？”
升國公主趙妙元正在惠國公主身畔，惠國公主周邊就是駙馬陳世美！
升國公主此時捂着紅脣，一臉詫異！
太廟是皇室祭祖的地方，通常非皇室顯貴，是不能進入太廟周圍！
陳世美也在注意着王淵的動作，畢竟是同爲士子，自然是更加註意一些。
王淵長相俊美，甚至在面容之上還勝過他，這自然落入了駙馬陳世美眼裡。
“難道這位王世兄不知不覺被哪位皇室王叔招了駙馬？”
陳世美此時也不禁有些猜測！
太廟深處，官家早已經吩咐趙元熙在外面等候，趙元熙擡眼也看到了任世秋和王淵的身影。
“任大人，接下來就交給貧道吧！”
趙元熙仍然是一身道袍，任世秋聞言點點頭，將人交給趙元熙，他算是完成了任務！
趙元熙是太廟宗子，執掌太廟祭祀權柄。
洗禮測星也是趙元熙的職能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