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因爲有油糧有錢在, 託劉巖的福,短時間之內,甲申會當真沒發現本地糧價上漲的事。

五千人的士兵口糧不算多, 徐雄元目前還沒感覺到壓力。

他暗中饞着本地豪強手中的礦山, 特別是閃着金光的金礦, 很想就這麼搶過來。但是吧, 他到底是把劉巖說的那些話放在了心裡, 即便荊湖南有天險,但要是本地豪強聯合起來,再加上週邊的守備軍出動, 他這五千兵也不夠看。

徐雄元只能暫時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情,耐心等着京城傳來消息, 而在這等待的過程之中, 劉巖反倒是逐漸得到了他的喜歡。

趙舟卻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時不時詢問劉巖,“朝廷的反腐活動力度當真很大?”

劉巖冷哼一聲, 又恨又怒地道:“面上看起來是反腐,還不是亂用權勢逼人!上面的人說話,下面的人敷衍,最後只抓一些替罪羊,這就夠了!”

大恆的那些貪官, 就是這麼敷衍聖上的!

劉巖真情實感地怒了, 他的這幅樣子看在趙舟眼裡, 趙舟也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 只想着可能是因爲荊湖南這片太亂, 要麼是反腐人員還沒到,要麼就是地方官員已經敷衍上去了, 所以纔沒鬧出什麼大動靜。

雖然這樣想也算合理,但他還是有些不好的預感,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就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又過了幾天,派出去刺殺皇帝的人回來了。

這些人狼狽極了,一回到甲申會就累倒在地,徐雄元心急得不行,表面功夫也做不到了,站在刺客旁邊催促道:“怎麼樣,刺殺成功了嗎?那狗皇帝死了沒有?你們怎麼就只剩這幾個人了?”

刺客頭目喘了一口氣,緩了過來之後,才高聲大笑:“那狗皇帝被我們給射傷了,哈哈哈哈!怕是就要命不久矣了!”

徐雄元大喜,拍着刺客頭目的肩膀仰天大笑:“幹得好,天助我徐某人也!”

徐雄元冷笑不已,這下子,怕是朝廷再也管不了反派軍了。金礦搶就搶了,誰還能奈何了他?

他讓僕人趕緊把人扶起休息,吩咐人做了上好的飯菜,打算好好熱鬧慶賀一番。

宴上,衆人把酒言歡。幾杯酒水下肚,趙舟就聽不遠處有兩個門客在抱怨今日家中買不起糧食的話語。

趙舟眉頭緊皺,他身邊坐着的劉巖看了他一眼,擡袖悠悠給自己倒了杯酒水,關心道:“趙兄爲何面帶憂色?”

趙舟嘆了一口氣,“劉兄不知,近日由你帶回來的糧食,這幾日就快用完了。軍餉一旦沒了,士兵就會慌亂。我前些日子派人去收購米糧,結果這才知道,城中的米糧竟然漲價了。”

劉巖閃過一絲笑意,面色不改地問:“漲了有多少?”

趙舟道:“漲爲了原本的三成。”

劉巖頓時好笑一般地搖了搖頭,“趙兄,你家中不做這些營生,應當不知道這漲價是在正常範圍之內。”

趙舟疑問:“這已經漲了三成了,這還是正常之內嗎?”

“自然,”劉巖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道,“最近荊湖南礦石之多的消息,應當都傳了出去,這些從江南來開糧鋪的人難免以爲整個荊湖南都掙了筆大錢。商人,逐利是本能。”

趙舟嘆了口氣,惴惴不安,“希望如此吧。”

*

當初劉巖來到甲申會時,同他一同來到的,還有兩百名監察處的新人。

聖上缺人用,監察處的人便學得很是拼命。隨着時間的延長,監察處在暗中辦得越來越大,一個個同孫小山一樣的人走出了監察處,用腳來替聖上踏遍整個大恆的國土。

同監察處一起的還有五百名東翎衛的精兵,他們隨時聽從監察處的指揮。這五百人都是厲害人,一個能擋十個,各個都是猛漢。

監察處中的領頭人名叫江津。

江津帶着人來到江南,先是暗中不動聲色地包圍起荊湖南,將各個通信的官道私道截斷,以防他們在江南做手腳時有消息泄露出去提前打草驚蛇。

等幹完這事之後,江津就按照聖上的命令,開始在江南一一動手,來爲未來的大戰做出準備。

頭一步就得讓江南無法再往荊湖南運送糧食。江南的糧倉早已被顧元白派人夜中清走,各大糧食鋪中的米糧要麼被江津買走,要麼本就是顧元白手底下的商鋪。而他們關閉糧鋪之後,商鋪中最後的糧食也被暗中運往到了監察處,以做之後救濟百姓之用。

顧元白把盧風殘部有意趕到荊湖南和江南,又怎麼會不做些預防?

他把反叛軍趕到荊湖南的時候,就已經爲今日這一幕做出許多的準備。多方面的挾制和暗中鋪路,讓他對江南的經濟政權把握到了說一不二的程度。

很快,在荊湖南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糧食漲價了的聲音開始在江南響起。

這個聲音剛響起的時候很多人對比嗤之以鼻,江南是什麼地方?繁華的魚米之鄉!這樣的地方,再怎麼漲價又能漲得了多少?

但隨着說的人越來越多,不信的人也開始猶疑了起來。

他們不甚在意地走進糧店一看,卻真的發現,糧鋪的糧食漲價了許多,甚至已經超出了正常價格,到了他們買不了的地步。

甚至許許多多的糧鋪都已經關門了。

江南的人驚呆了。

回過神之後,他們去和糧鋪老闆爭執,不少糧鋪老闆自己都覺得冤枉,糧食莫名其妙地變少了,現在又還沒到秋收之季,其他的米糧店都關了門,店裡僅剩的庫存少得讓人不安,他們不賣高點還能怎麼辦?

在這時,江津已經停下大肆收購的手筆。監察處的人在江南經過多方考量,覺得還是不夠。

於是等這種情況在江南越演越烈之後,另外一個傳聞又開始響起。

外省鬧饑荒了。

這個傳聞一傳出,再一看糧鋪中沒有糧的情況,所有人頓時都慌了,恐慌下的人們不再猶豫地衝進糧鋪搶買米糧,買的人太多,最後竟然在米糧店買不到糧食了。他們只好跑去找官府,但官府中的官員竟然早就攜糧逃了!

百姓們用蠻力將糧倉打開,卻只看見糧倉內滿地稀稀拉拉的糧食顆粒,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江南那麼繁華,江南的百姓們已經習慣用貨幣去買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們從沒有想過會沒有糧食的一天,而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他們才發現,江南的繁華原來是那麼的脆弱。

田地裡的糧食還在生長,百姓的家中只有上次還沒吃完的存糧,而能有足夠多糧食的人,就只有當地的豪強。

此時別說再往荊湖南運糧食了,江南本地的糧食都不一定夠了。

半個月後,荊湖南的百姓才聽聞了從江南傳過來的消息。

江南沒糧送到荊湖南了。

荊湖南的人們面面相覷。

他們同江南剛聽聞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一樣,不信。

但之後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江南都沒糧了,確認了這件事後,整個荊湖南的百姓都慌亂了起來,荊湖南周邊的省份,唯一能爲其提供糧食的就是大省江南,現在江南沒糧食了,他們還怎麼辦?

荊湖南的百姓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

他們拿着賣礦的錢,去找糧鋪買糧。但沒糧就是沒糧,錢再多又有什麼用?

他們越想越茫然,卻不知道該如何辦。

寧遠縣。

甲申會中有身份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不少人神情慌張,說來說起都是同一個問題,“將軍,咱們沒糧了怎麼辦?”

徐雄元的面色也不好看,他問向那一羣軍師,“衆位先生可有什麼妙計?”

衆位軍師愁眉苦臉,趙舟心中急跳,眼皮也跳個不停,“糧食怎麼會突然沒有了?”

徐雄元的耐心減少,不耐煩道:“趙先生,如今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不必再追究是怎麼回事了,如今最爲要緊的事,就是怎麼去弄到糧食!士兵不能不吃飯,沒有軍餉就會有叛逃和混亂出現。”

趙舟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閉了嘴。

劉巖安撫地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道:“將軍,如今荊湖南到處都在傳外省鬧饑荒的消息,連寧遠縣這樣的小地方也倍爲恐慌,雖然不知其真假,但百姓們已經信了,如今買不到糧,也沒有人願意出來賣糧。”

徐雄元:“本將軍知道。”

劉巖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正好咱們的人也派人傷到了皇上,如今外頭混亂,難道不是到了我們出頭的時候了嗎?”

徐雄元聞言一怔,隨即就是激動得青筋凸起。他黝黑的臉上躍躍欲試,顯然是已經心動了。

劉巖繼續低聲道:“荊湖南一地如此混亂,想必江南也是如此。如此情況下,我們……”

“到了我們該出頭的時候了,”一位軍師激動道,“百姓這麼慌,那些豪強卻還能坐得住,將軍,想必糧食都在豪強那兒啊!”

徐雄雲瞬間想起了陳家半個月前挖出的那個金礦。

貪婪的念頭一出來,就再也壓不住了。

趙舟的思緒也不由跟着劉巖的走,如今不管外頭饑荒一事是真是假,但荊湖南和江南兩地必定亂了。

皇帝如今也危在旦夕,像這樣的機會,誰不出頭誰傻啊!

要是能把荊湖南和江南兩地一舉拿下,一有天險,二有整個江南地帶作爲軍餉後勤,再加上皇帝一死——

趙舟倏地站了起來,興奮地握住了徐雄元的手,“將軍,這正是我們復起的機會啊。”

徐雄元心中的豪氣頓時升了起來,他心潮澎湃地道:“先生所言就是我心之所意!”

他蟄伏了良久,終於等來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