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 134 章

“別人敢踩我鞋面一下, ”薛遠壓抑着,聲線繃成了一道弓,“我都得廢了他一隻腿。”

薛遠汗流浹背之間, 突然覺出了褚衛的好處來了。

這人現在先別殺, 讓他多出來蹦躂幾日。

但轉瞬, 他就再也想不了其他了。

薛遠的呼吸沉重, 顧元白的臉龐近在咫尺。他就要埋頭去靠近顧元白, 可聖上卻是偏過了臉,掐住了他的下巴,柔聲, “我讓你碰我了嗎?”

他眉頭挑出一個誘人又無情的弧度,“沒有我的允許, 你一根頭髮絲也不能碰我。”

聖上的手指, 沒有可以限制住薛遠的力氣。

薛遠沉悶地大口喘息了一下, 只要再一低頭,就能吻住顧元白嘲諷笑起的脣。雙手在車壁上用力的收縮, 指甲劃出刺耳的聲響。

顧元白被困在懷裡。

只要壓下去,就能品嚐到他的脣,嚐遍他的脖頸和玉般的耳朵。

壓着他的手,壓着他的腳。

讓他哭。

哭着喊“薛九遙”。

薛遠心底的獸.欲快要被逼瘋,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顧元白身子弱身子弱……終究是被馴服, 聽從了聖上的命令, 喘着粗氣跪回了原地。

大腿繃起, 老老實實地將雙手背在身後, 忍得青筋暴起, 血色充盈,即便是猙獰也不能動。

聖上說了是懲罰, 意思就是聖上可以挑逗薛遠,薛遠卻死也不能碰他。

這懲罰的手段可以逼死人。

昏沉的馬車之中,只有縫隙中有偶爾的光亮閃過。空氣之中的塵埃在光線下如飄飛的金色沙粒,偶爾從聖上的指尖上滑過,再滑過衣袍。

顧元白的腳踩在薛遠的大腿之上,他撩起袞服的層層下襬,叮噹美玉碰撞出琳琅之聲,那隻白襪卻實在礙眼,薛遠啞聲道:“聖上,臣給您脫掉白襪?”

聖上沒有說話,陰影之中的面容看不清楚神情,只一個下頷清楚,瘦而俏。

薛遠大着膽子伸手,試探地要朝着白襪上頭探去。在他的手快要碰上時,顧元白冷不丁地道:“不準碰。”

薛遠的雙眼一下子紅了,他宛若一頭困獸,低低,“艹。”

顧元白翻開了一本書,昏暗下其實看不清書上的內容,他只隨意的翻着,高興了便翻得快些,不高興了就半天也不動上一下。那隻踩在薛遠大腿上的腳,便跟着翻書的速度,輕輕往前,再吝嗇地退後。

若有若無,擦肩而過。

薛遠的脊背彎了起來,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顧元白擡起的小腿上,“聖上,臣從來沒有相看姑娘過,薛夫人也從來沒給我說過什麼親事。”

顧元白眼皮撩起,腳尖一擡,在薛遠結實的腰腹處落下,“你說,”向下壓了壓,腳底滾燙,“這東西,別人要是碰了,是不是也這麼精神?”

“不會,”薛遠的聲音嚇人,“除了聖上,誰也碰不到。”

顧元白連翻了幾頁書,薛遠的呼吸一沉,悶哼。

“怕是別人不用碰,”聖上的語氣冰冷,“它就自己站起來了。”

“臣保證,”薛遠狼狽極了,燙意讓他的五官扭曲,“若是真的有那樣的一天,聖上就把臣給切了。”

馬車倏地顛簸一下,足尖猛得向前。薛遠擡頭,赤紅着眼睛的可憐,“聖上,白爺。”

一個大名鼎鼎、威名遠揚的年輕將軍,在北疆聞而生畏的少將軍,被硬生生逼到這樣棄甲丟盔的糟亂地步。

他的汗意已經浸透了衣衫,使衣袍變成了深淺不一的兩種顏色。顧元白靠在車壁之上,每一次的晃動,眼前的琉珠便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在黑暗之中,目光定在薛遠的身上。

多神奇啊,薛遠滿眼都是他,爲他瘋狂,他變成這般模樣。顧元白的心底滿足感和愜意升起,好像薛遠對待他的這種癡迷,讓他也變得心情愉悅了一樣。

這樣的滿足,和權力帶給他的感覺全然不同。但殊途同歸,同樣讓他精神戰慄,讓他足尖繃緊,頭皮發麻。

能讓薛遠變成這樣的,當然只有自己一個。

“薛九遙,”聖上道,“記住你說過的話。”

薛遠從喉嚨裡應了一聲是。

顧元白嘴角勾起,終於開了金口,漫不經心地撐着頭,指尖瑩白,“碰吧。”

如打開了猛獸鏈鎖,如飢渴的旅人遇上了甘露,薛遠露出猙獰利齒,驟然朝着聖上撲了過來。

馬車動了幾下,駿馬被驚擾一瞬,隨後便被駕車人安撫。

*

薛遠從馬車上跳下來,秋日的風吹過他溼透的衣裳,冷意瞬間襲來。

他下頷緊繃,眉目之中充斥着不饜足的戾氣。侍衛長看着他胸前背後汗溼的衣裳,遲疑片刻,“薛大人,你這……”

薛遠轉頭看了他一眼,面色的燙紅和佈滿血絲的眼底嚇了侍衛長一跳,“薛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

這條路怎麼這麼短?

薛遠面上的陰煞更濃,身後動靜響起,聖上要下馬車。

薛遠頓時忘了侍衛長,快步走到馬車旁遞出了手。

顧元白袞服整齊,髮絲一絲不苟。他低頭看了一眼薛遠,眼角眉梢的紅意稍稍勾起,白玉的手指搭上,步步穩當地下了馬車。

田福生跟在聖上身後,盡心盡力地道:“聖上,太醫院的御醫和空性大師已等在殿外,今日的鍼灸得在正午時分進行診治。”

“朕注意着時辰了,”聖上的嗓子微微發啞,顧元白輕咳了幾聲,再出聲時已恢復原樣,“不急,朕先沐浴。”

田福生仰頭看了看天色,“小的這就去準備。”

顧元白懶懶地應了一聲,骨頭裡泛着憊懶。突然想起來,“明日裡褚卿會送來一幅畫卷,你去找一個懂得李青雲真跡的人來,看看他手中的那副是不是真跡。”

田福生一一應下。

*

褚衛回到府,便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研墨作着畫。

七年的遊歷或許讓他變得憤世嫉俗,但也讓他學會了許多,模仿一個前朝名聲遠揚的大畫師的筆觸,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琢磨片刻的功夫。

褚衛落下了筆。

水墨在宣紙上成形,李青雲作畫喜歡豪爽的潑灑,他用色喜硃砂、紅丹、胭脂和石綠、石青幾色,喜畫重巖疊嶂的羣山,再用鉛白着層層溪流瀑布。戶部尚書送予聖上的那半幅真跡,便是李青雲的名作《千里河山圖》。

巧了,褚衛在遊歷時曾在一位隱居山田的大儒那裡見到過《千里河山圖》的下半卷,他對那副畫過目不忘,即便是一叢竹、或是山水的波紋也清晰如在眼前。

他自然沒有李青雲的真跡,但這只是一個面聖的藉口罷了,他也不需要真跡。

夜色披散,燈火點起。

一副可以以假亂真的《千里河山圖》在褚衛的筆下緩緩誕生。

褚衛放下了筆,看着畫上未乾的筆觸,輕輕勾脣,將燭光滅掉,走出了書房歇息。

*

聖上的診治,一次便要佔去一日裡近一半的時間。

太醫院的御醫已是鬢角微溼,他將長針一一收起,田福生小心喂着顧元白用藥。

顧元白渾身無力,臉色蒼白,額上也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空性把完了聖上的脈搏,同御醫們小聲說着話,過了片刻,他們就將聖上今日身體如何據實說了出來。

這些話實在深奧,顧元白皺着眉,不懂的地方也不願意糊弄過去,一個個問得仔細。

他的身體不好,如今的鍼灸和藥物主要是爲了拔除他體內的寒氣。待到寒氣拔除之後,便開始養着他疲弱的身子骨。

顧元白安心了,笑着道:“待到朕身體好了那日,太醫院諸位與空性大師便是頭等的功勞。”

幾人推辭不敢,笑呵呵地被田福生帶出了宮殿。

薛遠匆匆跟着追了出去,拍着侍衛長的肩膀道:“張大人,人有三急。”

一刻鐘後,顧元白從診治當中恢復了幾分力氣,他伸出手,小太監連忙衝上來扶起了他。顧元白披着衣服起身,走到桌旁坐下。

今日的政務還未處理,顧元白勤勤懇懇地開始今日的工作,心中嘆了好幾次氣,若是以後的診治也需一下午的時間,那這些政務還要再下發一部分下去。

燭光下批閱政務終究是對眼睛不好,偶爾一次可以,長久必然不行。

顧元白兩本奏摺批閱完,田福生和薛遠就一前一後地走了回來。田福生面色怪異,走到聖上身後默不作聲。

顧元白倒是道:“薛卿,你父親來了折,過兩日便可回到京城。”

薛遠不驚不喜,“臣知曉了。”

“你那幾日便待在家中,好好陪一陪薛老將軍,”顧元白笑了,“薛老將軍若是看到你在殿前伺候,只怕會怨朕把你拘在面前,使你委屈了。”

“不委屈,”薛遠真情實感道,“家父也只會感念聖上看重臣的恩德。”

只要進宮了,薛遠就絕不給顧元白再次把自己趕出宮外的機會。

想盡辦法也見不到顧元白的日子,瞧瞧褚衛如今那樣,就知道有多麼艱難了。

薛遠幸災樂禍地想,他是絕對不允許此事再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