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李師兄,你的嘴脣都碰到我耳垂了!蘇青之身子一抖就被他的劍柄穩住了腰。
眼見蘇師弟突然露出驚慌又羞怯的神情,月光下耳垂紅的透亮,冷千楊的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說:“別怕,我在你身後。”
蘇青之勉爲其難地點點頭,與他隔開了一點距離,仔細觀察起前面的女子。
藉着淡淡的月光,蘇青之發現穆瑩的身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和諧,上半身與常人無異,下半身接近透明,的確沒有影子。
莫非她是妖?在蘇青之的印象裡,本對妖界是無感的,可經歷了妖界五毒教烏童子的事情之後,莫名有些牴觸。
穆瑩好像並未發覺什麼異樣,回過身甜甜一笑說:“蘇少俠,到了,快進廟。”
蘇青之暗想,聽聞川西村以北三十里外以前是一大片蘆葦蕩,後來就建起一個巨大的法陣,鎮壓了一隻兇獸。
年代久遠已不可考,只知道那兇獸喜歡搗碎人的頭蓋骨聽聲音,短短數日就作惡無數。
至於爲何沒被冷千楊仙君收入鎮妖塔,而是鎮壓此處,就不爲人知了。
仙君的病來勢洶洶連牀都下不來,只草草交代衆位弟子一切聽新眉師姑的命令行事。
平洲這地界隸屬於塗鷹派,元掌門因爲夫人病逝無暇料理瑣事,這事幾大門派一合計,就丟給靈虛處理了。
三界之中,關於冷千楊的美譽無數,這鋤奸扶弱佔首位,雖然蘇青之很瞧不上此人騷包,做事狗,但這件事人家接的理所應當。
天邊的黑雲翻滾着,將掛在天邊的那彎殘月漸漸吞噬,不多時就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吱呀。”破廟裡的木門被穆瑩推開,她站在門口笑吟吟地說:“廟裡暖和,快進來。”
蘇青之還在愣神,就發現自己手心裡被塞了一個丹藥,李秋白搶先一步走上前,低聲說:“避毒丹,服下。”
啊咧,情敵突然變成了好隊友?李秋白這人不錯,公私分明,做事又爽利,很對我的胃口嘛。
不管這個穆姑娘是何身份,且探探。蘇青之緊隨其後,進了破廟。
三人相對而坐,看穆瑩從草蓆下面摸索出一根大棒骨,手腳麻利地扔進鐵鍋裡燉起來,不多時就香氣四溢,飄的人心裡直癢癢。
蘇青之雙手負後,將牆上的壁畫一幅幅看過去,發現一個問題,壁畫裡受人朝拜尊敬的神像,竟然是一隻面相兇猛,渾身雪白的狗?
李秋白的聲音恰當好處地響起:“這是白耇(gou)廟,供奉的是白狗之神,是當地的錫安人建的。有次他們出海捕魚經過山林時迷了路,遭遇狼羣襲擊,忽見一隻高大威猛的白犬撲來,它一開口吼叫,就把狼羣給嚇退了,後來漁民感念他的恩德,就修起了這座廟。”
人不可貌相,這個李師兄知道的還不少,蘇青之微微皺眉說:“可我見這廟破敗不堪,許是多年未有人供奉香火,可是後來出了什麼事?”
“哐當!”穆瑩的身子猛地一抖,將湯勺跌落在了地上。
蘇青之與“李秋白”對望一眼,就聽穆瑩尬笑了兩聲說:“我一時聽得入神,驚擾二位了,你們繼續說。”
冷千楊微一沉吟,忽然轉了話題說:“蘇師弟,你知道這個耇(gou)字做何解麼?”
這個字實在罕見,可真是難倒本姑娘了,她勾着嘴角說:“李師兄博學,給我講講?”
微暗的燭火下,眼前的弟子丹鳳眼裡閃過的是幾分掩飾不住的崇拜,看的冷千楊喉頭一緊。
自蘇懷玉入門派以來,自己與他數次交鋒,貌似乖巧、柔弱,實則膽大包天對自己從來沒有敬畏之心。
原來蘇懷玉喜歡博學的人,那當初言辭鑿鑿心悅自己的是什麼,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蘇懷玉見他發呆,還以爲是被冷風吹得有點木,大咧咧地往他手心塞了一顆糖暖心地說:“天太冷,吃顆橘子糖暖暖再說。”
冷千楊:“...”才一天而已,你就給我開始勾搭旁人?!
冷千楊捏着那顆燭火裡泛着淡黃色光澤的糖,眸色一暗遮住了眼底的那絲低落。
他這麼多年享受着衆門派的尊敬和崇拜,本覺得天下之濱,泱泱衆生不過都是一羣螻蟻。
不計其數的螻蟻們傾慕的是這副皮囊,本也沒什麼,如今頭一回覺得這是一種諷刺,極大的諷刺。
哼,本君瀚如煙海的內心,你一丁點兒都沒看到,這就棄了我?豈有此理。
冷千楊壓下心裡的惱恨,嚥了咽口水說:“這個字與狗同音,當年建廟的時候,關於怎麼取名的問題可難倒了衆人,畢竟是神像,叫白犬廟苗似乎不大恭敬,後來有位老夫子就提議用這個字,它的意思是..”
李秋白的話語忽然中斷,蘇青之看見廟門口吹進來一陣疾風,翻滾着沙土吹進了湯鍋裡。
穆瑩神色大變,來不及閃避,就被那陣風捲着躍出了門。
“蘇少俠!”穆瑩被風捲着吹上了樹梢,躍上了屋頂,在原地打轉。
“快追!”蘇青之神色一凜,跟着躍出了廟門。
冷千楊手中的利劍緊追不捨,將它逼的東逃西竄,無奈這團風跟泥鰍似的,滑溜至極。
“我來幫你!”蘇青之手中的細絲飛起,將那團疾風裹成了一個糉子,扯了下來。
“唉吆!唉吆!”那團疾風拼命掙扎着,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別殺我,我是來幫忙的!”
這話誰信,蘇青之脫下披風做個一個布袋子將他套在裡面踢了踢說:“不說實話,我們有的是法子治你!”
穆瑩一臉惋惜地看着湯說:“湯裡進了沙子喝不了,蘇少俠,明日,明日我一定給你熬一鍋新的湯!”
“無妨,我們先辦正事。”蘇青之一邊踢毛健子一邊笑嘻嘻地說:“穆姑娘,你也來一起玩?”
冷千楊負手而立,瞧着這兩人跟孩童一般,踢得興高采烈,心裡泛起一股隱秘的不悅。
這個穆瑩怎麼挨的那麼近?看,她又衝這小子笑了,無恥小賊子,平白又開始禍害人。
他心頭火起,仰起手中的飛鏢插在蘇青之的髮髻上,沒好氣地說:“行了!”
袋子裡的老者鬼哭狼嚎着,大聲說:“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這麼折騰,我說,我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