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42 章

景柔茵, 當年是名動天下的才女,曾祖母是一位公主,算的上是元燃的遠房表親, 家族幾代多有在朝大官, 可以稱得上是有背景有身份, 只不過家中上一代搬去江南任職, 權力勢力遠離了京城中心, 在京中認識她的人不多,沒什麼交際圈,所以他們這些權貴公子纔會連見都沒有見過。

直到她從衆位太子妃候選人中被挑選出來, 被接來京城,衆人才知道有這麼一位大才女, 又因其在女子集會中的出彩表現, 以及私人創作的畫作和詩集流出, 就奠定了她的名氣。

如果不是元燃出事,太子妃, 甚至是未來的皇后之位都會是她的,她將是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她的運氣不好,纔來京城沒多久,元燃就走了, 緊接着就出事。

因爲景家本就遠離京城, 又是被賜婚, 所以元燃的事情就算是牽連也不好牽連到他們頭上, 太后憐惜景柔茵就跟皇上說了一聲, 皇上就幫忙解除了婚事,還她自由。

不過景柔茵沒有立馬回去江南, 而是留在太后身邊待了一段時間,隨後就繼承了雅墨園的夫人之位,管理雅墨園,平時雅墨園不開的時候,幾乎不出來與人交集,朋友甚少。每次也只有開園的時候,人們才能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倒黴女子的存在。

畢竟是跟先太子定過親的人,誰敢娶?哪怕知道這姑娘無辜清白,也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最多好奇看一眼罷了。

所以徐文澤說起她的時候多有同情之色。“雖然沒有見過她本人,但是她的文章詩詞真的不輸外面那些考生。而且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

徐文澤說到這裡,就見林青漾神情有些怪異,“怎麼了?”

林青漾尷尬一笑,正好這時候有人推門。

“你們在說什麼?”齊巖直接推門進來,徐文澤本也不太喜歡八卦,所以就想要止住這個話題,但是隨着齊巖嘴沒把門,才知道他們來的目的就是來看看今晚有沒有機會見景柔茵一面的。

徐文澤有些無奈的看着林青漾,林青漾也只能乾笑。

另一邊,楚璃書已經見到了駐守在這裡的一位禮部郎中,名爲楊晉,年約四十。

按照一般朝廷官員升遷規律,這個楊晉這輩子爬到這個位置也到頭了,在外人看來他是沒本事纔會爬的這麼慢,所以上面把他派來做這種邊緣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照顧這種備考地點,哪怕是做得好也不會算是立功勞,畢竟這裡不完全屬於官家的工作,但是如果做不好,萬一這其中將來出現三甲之列,給他告狀,那就麻煩了。

但是這位大人卻毫無怨言似的,天天在此,兢兢業業,外頭設計的優秀文章獎賞也是他安排的,目的就是激勵考生們高昂的應考情緒。

之前齊巖說在這裡差點被逼瘋也是跟這位大人臨時制定的某些規則有關係,因爲考生要連續考覈九天,身體弱的根本撐不住,所以早在考生們來備考開始,楊晉就有意識的引導大家鍛鍊身體,調整作息,算是給大家做好充足的準備。但是這種安排對花花公子來說就是一種非人的折磨了。

楚璃書進去的時候,楊晉還在處理公文,見一名公子被帶了進來,就放下手中的事情,擡頭一看。

但是一看之下,就疑惑道:“這位公子不是本屆考生吧。”

顯然他對這裡的考生都有點印象,像楚璃書這樣的臉,他不可能沒見過。

楚璃書行禮,“見過楊大人,在下楚璃書。”

楊晉瞬間一愣,“四皇子殿下的伴讀?”

楚璃書也不意外,聰明人哪怕是官職低微也該懂得掌控信息的重要性。

如今幾個皇子斗的厲害,若是這個人連皇子身邊有哪些人都搞不清楚,豈不是辜負了楚璃書的眼光。

楊晉很快恢復鎮定,“你的文章我看過,寫的非常不錯。按照這裡考生的水平來比,若你參加科舉,必然爲三甲之列,不過既然已經是伴讀,顯然是不需要科舉了,之前也見過幾位伴讀大人,只是他們都沒有來見我,楚公子前來,總不會是貪圖那一份筆墨紙硯吧。”

楚璃書也不兜圈子了,環視了一遍書房,笑着說道:“楊大人最近是在調查什麼嗎?”

楊晉臉色微變,“什麼,我一直都在雅墨園照顧備考的考生啊。”

“那就是說要調查的事情是出在備考的考生中?”楚璃書笑容不變,配上這樣絕美的臉,真的顯得人畜無害。

但是楊晉卻不免犯嘀咕,難道他做的事情被四皇子黨發現了,他們派人來找他是有什麼目的嗎?難不成四皇子黨也在其中謀利?

楊晉仍舊穩住道:“楚公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若你不想要獎賞,又沒有其他事情,那就請回吧,我這還有很多工作要處理。實在沒空招待。”

“楊大人不是在調查科舉舞弊案嗎?”楚璃書直接一針見血,楊晉的臉色果然驟變。

“公子,無憑無據豈可信口胡言,就算你是四皇子的人也不可如此,科舉舞弊,這可是對我們禮部官員來說最大的污衊。”

楚璃書也不管楊晉的反應直接自顧自的說道:“考題明日纔會從皇宮中送出來,但是買賣卻已經談好,賣方自然是禮部官員,是哪些人,恐怕楊大人比我們這些外人要清楚,買方是在這裡的某些權貴子弟,而幫忙作弊寫答題的人則是被請回來的其中某些解惑的夫子,還真一條完整的買賣服務,估計明日關園的時候,那些夫子會很忙碌,畢竟一個買家一份答案,生意好的話,可要花費好一番功夫的。”

楚璃書說完之後,楊晉臉色都白了,自己辛辛苦苦調查出來加上猜測纔跟眼前的人說的八九不離十。

“你知道……李丞相他要管……”

“跟李丞相無關,是我私下要插手此事,我……是來救你命的。”楚璃書緩緩說完,看向楊晉的眼神也帶上了某種氣勢,讓楊晉竟然莫名產生一種想要聽從的感覺。

楚璃書花了半個時辰處理完楊晉的事情,就捧着文房四寶走出了書房,這樣所有人都只會以爲他是來領獎賞的。

走到一處僻靜處,一道聲音幾乎凝成線傳來,“主子,林青漾來了。”

楚璃書一愣,微微皺眉,喃喃道:“養個傷都不安分,難道是知道我來此處了?”

“那倒不是,好像是齊巖帶着他來湊熱鬧的,在門口的時候偶遇了徐文澤,又看到了你的文章,估計已經知道你在這裡了,隨後三人一起去隔間,隔間裡面的內容屬下就聽不見了。”

楚璃書微微蹙眉,轉身就朝着給考生們單獨弄出來的隔間走去。

剛剛轉過一個彎,就碰到了一個人,楚璃書沒什麼反應,對方倒是嚇了一跳。

“楚璃書,你怎麼在這裡?”程義神情有些慌張道。

“過來與學子們切磋。”楚璃書淡淡道。

程義立馬嗤笑一聲道:“少來,我看你就是爲四皇子他們來物色有用人才的。”

楚璃書笑了笑,沒有多說。

程義似乎有些不耐煩,直接擺手道:“趕緊消失,看着你就煩。”

雖然程義的話依舊不客氣,但是卻讓楚璃書有些疑惑。

原本聽說程義常常出入這裡就讓楚璃書感覺不可思議。

程義明明也受了傷,林青漾前幾日都不敢亂跑,趴着養傷,程義這麼怕痛的人,怎麼可能不在府中養傷跑到這裡來,元燁也不可能這麼奴役他,而現在讓楚璃書更加懷疑的事情是爲什麼在自己明明落單的情況下,程義會這麼輕易放過他,按照程義的性格,不找他麻煩就不太正常了。

楚璃書離開程義的視野之後,直接開口說道:“盯着他。”

空中一陣風颳過,楚璃書就繼續往前走了。

剛剛走到考生活動的區域,就聽到激烈的爭吵聲。

楚璃書本不在意,卻突然聽到了自己以前的名字,頗爲意外,現在還有人敢公然說出他的名字,不愧是一些有‘風骨傲氣’的學子。

只見一名年輕學子昂着頭,插着腰,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站在假山上,道:“我等讀書明理,就該堅決抵制像他這種不分是非之人,纔過去幾年,你們就忘記當年我們大周所遭受的恥辱了嗎?竟然還有人替他說好話,真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此人一帶頭,周圍自然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而被罵的人顯然年紀較大,氣得扶住心口直喘氣,應該是考了好幾屆那種,周圍也有一些熟人扶着他,幫忙勸解。

“他又不是這個意思,什麼時候替那人說話了。他只是誇了一句雅墨園被改造的很好而已。”

“這還不算替元燃說話嘛!”罵人的學子一副義憤填膺的姿態,說着就伸手做出招攬狀,招呼衆人評理,“誰都知道這裡的改造是當年元燃負責的,他這麼誇,不就是在說元燃的好話嗎?元燃給我們帶來過什麼災難,難道大家都忘記那些血淚歷史了嗎?你這傢伙還有何臉面參加科舉,你這一心向着的可不是當今皇上。”

這一頂帽子扣下來,想要幫老學子說話的人都不敢了。

老學子差點氣得吐血,“我上次來還是好幾年前,那時候這裡就是普通的院落,佈局隔間都很簡單,大家雖然有遮風避雨的讀書處,卻並不是十分方便,這一次來了,發現大家的隔間如同貢院佈局,而且還將隔音做到了極致,方便了我們所有人,我公道說一句好怎麼不對了?而且這種事情只有你們京城的學子知道吧,我一南方來的,哪裡知道是誰弄的,你休要污衊於我。”

“我看你是在狡辯,你來了這麼久,難道就沒有人跟你說過嗎?”這年輕學子彷彿非要給老學子扣上這個名頭纔好彰顯自己的美好品德似的。

老學子也不傻,走到這一步,他乾脆直接喊道:“誰敢提那個人,我之前是不知道,我現在知道了,我纔不屑於住在那人改造的地方,擾了我的讀書的清靜,我這就搬出去。倒是你,一副不想沾染那人分毫的樣子,怎麼還好意思享用這裡的好處,理應跟我一起搬出去纔是!”

此話一出,衆人不免傻了眼,年輕學子也有些面紅耳赤,狡辯道:“這雅墨園是當年的天下第一才子所造,不能因爲曾經被元燃沾染過,我們就遷怒雅墨園,做人還是要分是非的。反正我不會跟你一樣,爲那種人說好話!”

“你……欲加之罪,我懶得跟你們辯!”說完,老學子轉身就走。

年輕學子就像自己贏取了勝利一樣,笑的恣意,“我看他是心虛了,像這種爲元燃說好話的,我們就要積極的打擊反對,免得有些風氣死灰復燃,污染了我們的赤子之心。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了,還以爲我同他是一丘之貉呢!”

周圍人神色各異倒也不是都覺得這個年輕人說的對,但是表面上卻都附和他的觀點,嘴裡開始抨擊這裡改造的不好之處。

而站在人羣之外的楚璃書冷眼旁觀,心如堅冰,彷彿已經習以爲常似的,他已經忘記了當年是如何畫出這裡的改造圖的了,只是淡淡的想着,以後,燒了這裡吧。

思緒有些飄忽,他該去找林青漾了。

而那名年輕學子仍舊站在假山之上,高談闊論。

就在此時,好像被什麼人撞到了似的,那年輕學子直接尖叫一聲往後倒去,假山後面是小水池,很淺,雖然這樣不會被淹到,但是卻讓人結結實實撞到了池底,疼得學子慘叫連連,顯然是摔的不輕。

楚璃書也被這動靜弄的一愣,聚焦了視線看過去,就見人羣好像害怕惹上麻煩似的散開,露出了假山邊的情況。

一個青衫身影蹲在水池邊,也不伸手拉人,神情着急道:“啊呀,我尿急一時間沒看路,你怎麼好端端的站在假山上,這哪裡是人站得穩的地方,你當你是打鳴的公雞嗎?啊不對,我該道歉,不過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了,先走了!待會有事兒再找我!”

說完,就撥開還來不及反應的人羣直接朝着楚璃書衝了過來。

楚璃書就這樣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帶着笑意眉飛色舞的神情,看着他飛奔而來的身姿彷彿帶來一陣暖風縈繞似的。正要開口說話,結果就聽到那人喊了一聲,“趕緊閃!”

說完就好像惡作劇成功一般,拉着楚璃書的手就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身後只留下受害者的慘叫聲,以及衆人剛剛反應過來的驚呼聲。

楚璃書看着緊握自己的手,以及在前面跑的身影,一陣恍惚。

直到前面的人控制不住的溢出笑聲,隨即喘息着停下腳步,楚璃書似乎纔回過神來,然後就聽到那人倒抽氣的聲音,鬆開抓着他的手,有些尷尬的似乎想要觸碰自己的屁、股,但是意識到這裡是開放環境,又不得不垂下手,以詭異的姿勢站了幾秒,剛要勉強轉身過去。

突然,楚璃書上前一步,直接從後面抱住。

“表弟?”林青漾一驚。

“別動,剛剛劇烈奔跑,拉疼傷患處了吧,我扶着你,你別動,緩一會兒,等疼勁兒過去了就好了。”

楚璃書雖然不及林青漾高,但是也差不太多,所以說話的時候,氣息幾乎都噴在了林青漾敏感的後脖處,弄的林青漾忍不住一抖。

“可是……”

“別動。”就讓他抱一會兒。

林青漾本想爭辯一下,你丫的是扶着嗎?你是抱着,幹嘛呢!gay裡gay氣得,一點男主氣概都沒有了。

但是聽着楚璃書略微低沉的聲音,林青漾忍不住心中一酸。

其實他也懂,楚璃書這算是一種求安慰了,他不想展現自己的難過,只能找這樣的藉口,那林青漾自然也就只能假裝不知道他這是在求安慰了。爲了不讓男主丟臉,林青漾故作尷尬的笑道:“啊呀我這傷真是麻煩,我現在的確有些站不住了,勞煩表弟了。”

後面的楚璃書神情變柔,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緊,剛剛的一切不快都化爲烏有,有的只有懷中人彷彿暖陽般的氣息。他哪裡是求安慰啊,這種事情早就影響不了他的內心了,但是看着林青漾對‘元燃’的維護,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欣喜動容。

不過更多的是……一天沒見了,想他了,剛好因爲一絲動容抱住了,就藉口利用一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