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主子, 當鋪李朝奉,商隊張主事,皇城軍趙校尉已經派人給我們傳信, 約在今晚見面。律十已經確認他們隔壁的廂房已經被他們提前訂下, 應該是給王榮預留的, 主子, 今晚你……要去嗎?”律一跪在牀前, 不敢擡頭,聲音有些沙啞的低聲詢問。

一隻佈滿薄汗的手伸了出來將牀簾緩緩掀開,裡面是面色蒼白的楚璃書。

“去, 今晚你就別去了。”楚璃書氣虛道。

律一立馬着急道:“主子,我可以。”

“不, 你留下養傷。”楚璃書站了起來, 身形有些不穩, 他低頭看着律一比他更加沒有血色的臉龐,以及身上蔓延而出的血腥味, 微微皺眉。

“下次,天萱丹副作用發作的時候,別靠近我,如果我攻擊,你們防禦或者逃跑, 要保護好自己, 我還需要你們留下有用的身軀助我。”

“主子, 是屬下不好, 但是今晚的行動……”律一着急道。

“事情都已經安排好, 有律十從旁輔助即可。”楚璃書直接道:“這是命令。”

律一也只能低頭應下,退了出去。

楚璃書叫來下人給自己打水沐浴, 自從有了伴讀的身份之後,侯府對他越發恭敬,下人們也越發聽話。

楚璃書浸泡在熱水中,洗去昨天一整夜的痛苦記憶,因爲疼痛而凸起的青筋也漸漸得到了舒緩。

想起清醒之後,律十抱着律一紅着眼睛的樣子,楚璃書有些後怕,幸好律一是會武功的,如同是普通人……想到這裡,楚璃書不由的想起林青漾。

上個月發作的時候,林青漾竟然能在自己的防禦本能下保住性命,他就以爲自己是可以逐漸控制了,林青漾纔會逃過一劫,結果沒想到……也許那只是林青漾的運氣好罷了。

不過,上次發作,有他在自己身邊,好像都沒有那麼疼,也許他照顧的方式有用吧。

只可惜,自己失去意識無法給自己緩解痛苦,別人靠近他又會被攻擊,看來還是隻能靠自己扛過去。

楚璃書緩緩閉上眼睛,前日林青漾帶着林青蘭回別院住,昨日一天未見,今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沐浴結束之後,楚璃書換好衣服就直接來到了金鳳樓。

金鳳樓最近迎來了西域舞姬,西域舞姬跳舞的時候喜歡帶着面紗,於是爲了應景,金鳳樓就玩出了些許花樣,這一次進門前交夠了入場費就可以得到一個遮眼面具增加神秘感。這種玩法頗得客人們喜歡,畢竟有些人來這裡還真不想讓別人知道,有了面具就可以正大光明來了。

楚璃書帶上面具就走了進去,很快律十也帶着面具出現,引着楚璃書上樓,來到了三樓另一邊的包廂,等待約定的時間。

與此同時,齊巖已經帶着林青漾來到了大門口,交了入場費,帶上面具就走了進去。

看到金鳳樓的恢弘富麗之後,林青漾終於認同了這京城第一春樓的名氣。

這比他去過的幽庭樓和春香樓真不是一個檔次的。

林青漾記得原文中,楚璃書爲了獲得最大的信息探聽機構,直接想辦法整垮了金鳳樓,讓春香樓成爲第一春樓。看着兩樓現在的差距,林青漾不得不佩服楚璃書的能力。

一走進大門,就看到了一條人工河流,河流中飄蕩着各種形狀的河燈,映襯的河水美輪美奐。河流上蕩着扁舟,上面不是舞娘,就是樂姬,賞心悅目。

兩側河道旁就是客座,客人和陪客的姑娘們熙熙攘攘,配合樂聲,人聲鼎沸。

再往前看,河流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蓮花型的舞臺,金粉色遙相呼應,如同長在仙境瑤池的蓮花。從周圍的高樓上,垂下來的絲綢連着舞臺進行裝飾,看上去更是仙音嫋嫋,貴氣十足。

而此時上面正有傳聞中的西域舞姬齊舞,配上異域風情舞曲,一下子就讓所有人宛如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怎麼樣?值得嗎?”齊巖笑着問道。

林青漾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值得!”

“這裡的姑娘更值得,不過可惜,你不喜歡姑娘,但還是能欣賞欣賞美人的,走吧。”齊巖搖着扇子就帶着林青漾往二樓的雅座走去。

林青漾也懶得爭辯喜不喜歡女人的問題了,反正他也不是想要來幹嘛,湊個熱鬧罷了。

等來到雅座,齊巖就叫來了兩個姑娘,的確都是美人,陪着齊巖的早就被摟在懷中了,而陪着林青漾的姑娘很有眼力見,見林青漾斯斯文文的樣子,就陪着說話,斟酒,也不會過分主動讓林青漾尷尬不舒服。

聽說林青漾是第一次來,開始溫柔的介紹起金鳳樓的一些精彩之處,林青漾就一邊吃着酒,一邊聽着美人說話,順便欣賞下方的西域舞姬,倒也難得的忘記了一直記掛在心上的種種壓力,愜意又享受。

“這麼說,這些在主舞臺上的舞姬真的都是西月人,來這裡也是賣藝不賣身?多少錢都不賣?”齊巖聽到他們聊天,好奇的問起來。

“是的,公子。”

“矯情,我就不相信,你們媽媽有錢不賺?無非是錢的多少問題罷了。”齊巖不信道。

“這是真的沒法子,多少錢都沒用。”

“若是有大官來此,非要她們陪,你們的媽媽能得罪的起嗎?”齊巖不信道。

“這是一早就立下的規矩,而且也不是媽媽說了算啊,一般的權貴還是……不會在金鳳樓裡面鬧事的,畢竟我們老闆姓謝。”

齊巖瞬間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了這幕後老闆的身份,如果是他的規定,那老鴇的確不敢貪心亂來,規矩也不能打破了。

“這些舞姬是謝老闆派人辛苦買回來的,相信大家都會給這個面子的。”說道這裡,姑娘也不免驕傲了起來。

謝老闆,目前大周朝最大商會的會長,如果只是一介商人,那也就罷了,但是要知道當今的太后就姓謝。

謝家曾依靠太后的尊貴身份,歷經兩代皇帝,成長成爲幾乎能媲美四大氏族的大姓,被稱爲王座之下的謝家。

而謝家隨着兩代人的經營突飛猛進就有些飄飄然了,完全沒有四大氏族的底蘊和氣魄,很容易就恃寵而驕,得意忘形起來,平時做點什麼事情也目無法紀,有持無恐。弄的民間對謝家的所作所爲怨聲載道。

那時候先帝其實是有點受制於強勢的太后,所以對謝家就跟上一任皇帝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就導致了外戚專權,常常擾亂朝政。

而這件事情的突破口其實在於當時尚且年少的太子元燃,也是元燃第一次展現自己的政治天賦和帝王手段,那時候他破格涉足朝堂不久,就開始給自己的父皇出謀劃策。

在那時候的元燃眼中,他們是皇家,受萬民供養,就該以萬民爲先,決不可以自己的特權謀取私利,像謝家這種仗勢欺人無法無天的作爲更是要不得。

在元燃的說服下,先皇就開始着手處理,那時候的謝家已經算是得罪了朝堂上所有的人,以及四大氏族,自然牆倒衆人推,所以元燃撕開了一個口子,後面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因爲大義滅親,先皇得到民心,太子的美名開始流傳。

雖然太后在整件事情上一直表現的不願意看着自己孃家作惡卻無力阻止的樣子,但是也不忍心自己孃家走向滅亡,最後當得知孃家幾乎要滿門抄斬時,太后脫簪跪殿門求情,希望能給謝家留一條命脈。

先皇心軟,就留下了謝家一個在外讀書的未及弱冠的男子,那人醉心讀書,不曾參與謝家的不法之事,算是給太后留給念想。

但是罪名已經擔上了,所以這個謝家人就跟柳家人一樣從此以後再也無法入仕,只能從商,又因爲他是當朝太后孃家唯一的親人了,大家自然在暗中給足了方便,做生意一躍而起,很快成爲大周朝最大的商會,並在京城開了金鳳樓。

而這個謝老闆平時爲人低調,很少露面,原文中唯一露面的時候,就是得知天后即將仙逝時,等太后一死,他就再度消失,而那時候他的金鳳樓和商會早已經被楚璃書弄出來的勢力替代了,卻不見謝老闆的反擊,彷彿就這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也許謝老闆也明白,太后一死,他就等於沒有靠山了,留下來也是自討沒趣,倒也是一個精明的人。

要不是他溜得快,估計男主也不會放過他。

而此時,金鳳樓的幕後老闆姓謝,是太后唯一的孃家親人了,誰要是敢在金鳳樓鬧事,那不等於就是打太后的臉嗎?太后的威嚴尚在,周慶帝對她也頗爲敬重,可不是誰都能得罪的。

不過嘛,總有一些無知的跳樑小醜,不知道這背後的水有多深,就敢往裡面跳。

在齊巖閒聊的時候,下面突然就鬧騰了起來。

一個喝醉的大漢,跳上舞臺,非要拉走一個西域舞姬,一邊強行拉人,還一邊撒銀票,那架勢就是非要買下人家一晚。

這時候自然有老鴇上前勸說,安撫不成,直接出動護院前來威嚇,最後那客人罵罵咧咧被同伴勸走。歌舞就停了一會兒。

下面鬧騰了一陣,不久又恢復了。

林青漾收回視線道:“看來有膽肥的人還挺多。”

“都是有錢沒權,來自外地的傻逼。”齊巖道。

這種人是不知道這幕後老闆姓謝,或者不知道謝老闆的身份,畢竟太后親人這件事情,沒人敢拿出來說,更不敢明目張膽的用這個壓人,想想謝家是怎麼沒的,不論是太后還是謝老闆都是要低調做人,至於背後怎麼拐着彎的報復就不好說了。

所以金鳳樓是不敢真的拿靠山出來大庭廣衆之下嚇人,只是京城中有權有勢的人都知道內情,大家心中有數,自然不敢得罪。至於那些沒權沒勢的,得罪了,老鴇也處理的來。

看舞蹈的間歇,林青漾就出去找了一下茅廁,見這金鳳樓的建築精緻,頗有意思,就四處閒逛了一會兒。

突然一道突兀的求救聲從角落傳來,因爲整個金鳳樓都沉浸在熱鬧的人聲和樂聲中,這聲求救又極短,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林青漾都要懷疑自己聽錯準備離開了,但是內心還是有些不安,畢竟那聲音似乎是女子的。

林青漾轉身悄悄的靠近發出聲音的地方,卻什麼都沒有看見,突然一個拐彎,迎面撞上了三個人。

應該說是兩個男子架着一個喝醉的客人,那客人幾乎是從頭到腳裹着披風,還帶着客人專用的面具,幾乎腳不着地的被架着路過林青漾。

林青漾心說這也喝的太厲害了吧。

正奇怪呢,突然一陣香粉味飄過,林青漾不由的側目看了一眼那遠走的三人,心中有一絲不對勁的感覺。

驟然間,他想到了,剛剛扶着人的男子中有一個好像就是剛剛鬧事的傢伙。

林青漾前後一聯繫,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趕緊跟上前去,但是想起剛剛兩個漢子,貌似就算有事,自己也打不過,於是他直接對着路過的龜公,指着那三人道:“我看那三位客人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大概有人出事了,你們還是派人看看去吧。”

龜公一聽,趕緊去找管事的彙報,不一會兒管事的就帶着護院一起來到了二樓的雅座。

而此時的林青漾也來到了二樓,偷偷觀察。

只見管事的人帶着人敲響了門,裡面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不過卻很快打開了門。

“你們有完沒完,是不是想要趕客!”

管事的人一瞧,還是剛剛鬧事的客人也是頭疼,上前說道:“不好意思,客人,剛剛有人看到你們的人出了事,我們是怕客人您有麻煩,所以趕來看看,不知道……“

“什麼出事,誰胡說八道?我們三個人明明好好的!你眼瞎看不見嗎?”

管事的一愣,探頭看了看,裡面果然坐着三個人正在喝酒。

而林青漾的角度也能看見裡面的三人,沒有帶面具,露着臉,光明正大的喝着酒,根本沒有誰是剛剛喝掛了的樣子。

林青漾腦袋也是一懵。

管事的人立馬賠禮道歉,被好一頓臭罵之後,才忍氣吞聲的退了出來,管事自然把氣撒在了龜奴身上,龜奴也是委屈,但是這一會兒他也來不及找林青漾出來解釋,就被管事的領下去教訓。

而林青漾則是靠在走廊上皺眉,不對啊,他想起來了,剛剛被架着走的人體型不大,個頭不高,裡面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是這樣的體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青漾心中不解,正思索着,突然看到隔壁雅座緊閉的大門下面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林青漾走近一看,竟然是一隻西域風格的耳環。

林青漾還想找管事的來,但是想起剛剛的情況,估計夠嗆,左思右想,反正這裡這麼多人,多半也出不了什麼事兒,就直接打算進去看看。

敲門沒回應,確定裡面不是客人的雅座,就推門而入。

很快就在角落的貴妃椅上看到了一個人影。

走近一看,一個西域舞娘正躺在黑色的披風裡面,被放置在貴妃椅中,看樣子是陷入昏迷了,果然如他所料,剛剛那兩個人是直接把人放在了這裡。

林青漾本想上前叫人,但是想了想,還是不要惹火上身,轉身就打算去找管事的,結果突然一聲尖叫從身後傳來。

林青漾被這尖銳的叫聲弄的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沒想到那個舞姬竟然已經醒了,她臉色蒼白,雙手環抱,驚恐的看着林青漾,“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林青漾:……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什麼都沒有做,是我發現……”

結果不等林青漾說完,那年紀不大的女子好像突然受到了極大的委屈似的,陷入崩潰大喊大叫,林青漾都被她叫慌了神,趕忙轉身解釋:“我不是綁架你的人,我是來救你的,你冷靜看清楚點,我是那些人嗎?”

可是不論林青漾怎麼解釋,那女子已經瘋狂了起來,脾氣還很爆,直接開始扔房間的東西,林青漾一開始沒反應,被一個杯子砸中了額頭,剩下的雖然躲過了,但是也難以逃脫。

這麼一耽擱,這個雅座頓時被周圍聽到聲音的人圍住了,不一會兒老鴇管事的全部趕了過來。

林青漾即使退到了走廊上,也被圍的水泄不通。

而此時正在三樓房間的楚璃書突然聽到律十怪叫了一聲。

“怎麼了?人來了?”

“不……不是,主子!林青漾那廝竟然揹着你出來喝花酒了,而且……而且還強行要睡人家西域舞娘被逮個正着呢!”

律十話音剛落,就感覺一陣寒意襲來,一轉頭,楚璃書已經出現在他身旁,正冷冷的看着對面二樓的情況。

即使帶着面具也能看見他黑沉的臉色。

只要一眼,楚璃書就在人羣中認出了林青漾的背影。

這傢伙,怎麼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