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很刺眼,露珠滴在嘴脣上令人感到一陣甘甜。我癡癡的盤腿坐在泰山頂上,領略了波瀾壯闊的美景。一切都回歸平靜了,值得慶幸的是我還活着,身邊的人也還活着。老叔子、秦歸、狗娃子、陳靈兒……都圍聚在我的身旁。我們都是靜靜地坐着,除了緩慢的呼吸,誰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來。
“王掌櫃,陰店掌櫃們都陸續回去了。”這時,雷掌櫃向我們走了過來。他是來彙報情況的,戰勝修羅王后,我們將鬼族又趕回了陰間,並且還將那一支龐大的屍軍駐守在了泰山之底,以防止鬼族再次禍亂。自古以來,屍體一向不被三界所接納,即便在我們陰店商人手中,那更多的也是作爲賺錢的貨物。現在,讓屍軍守衛陰陽兩屆的大門,可以說是另一個突破,屍體不再是單純的貨物。此外,我們還商量出由陰店商人輪流值班的結果。每一家陰店將在這泰山中守衛三年,三年期滿後,將由其他陰店前來調班。因爲,這個方案是由我提出來的,作爲表率,我是第一個值班的人。也就是說,我們王家陰店將在泰山中待上三年。
“好的,有勞你了雷掌櫃。”我點了點頭,然後呼的站起身來,接着又問道:“傷亡統計過了嗎?”
“都統計好了,經過此次大戰,我們陰店行業損失十分嚴重,怕是沒有個五六年很難再恢復到以往的繁榮景象了。”雷掌櫃說着,長長嘆了口氣,眼眶裡的淚水已經再打轉了。想想昔日我們開陰店的人多麼風光,行情多麼景氣,但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就像遭受了經融風暴一般,蕭條極了。
“那麼再麻煩你一件事,對於那些在戰鬥中逝去的陰店掌櫃們,都要妥當善後。”我跟着說道。
“你就放心吧,天下陰店是一家,就算沒有你王掌櫃的囑咐,我也會去做的。”雷掌櫃告訴我道。
他目視緣分,將泰山美景盡收眼底,略有所思。過了片刻後,方纔又對我說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王掌櫃我們就此別過吧。”
“恩,雷掌櫃請你保重。”我向他作揖道別。
雷掌櫃走後,陳李家的人來了。李正通是過來招呼陳靈兒的,這一次和鬼族的戰鬥中,他們陳李家損失十分沉重,李三生和陳三關都陣亡了,偌大的陳李家也預示着即將敗落。李正通年紀大了,又少了兩條胳膊,除了威信還在之外,已無任何作爲。他現在盼望着是將陳靈兒培養成陳李家的接班人。如果事實正的按預期發展下去,那麼陳靈兒將打破道上先例,成爲第一個陰店女掌櫃。
原本,我和她有約定,那就是等到羣英會結束後,一起回餘杭生活。可是,當初的憧憬現在已然變成奢望。只有翹首以盼,等待來日奇蹟降臨的那一刻。我們兩人心照不宣,因爲彼此都有使命在身。我要守護泰山三年,她要重新振作陳李家。爲了各自的使命,只好捨棄小家的幸福。
在陳靈兒離開的那一刻,我默默流下了眼淚。我背對着她,甚至沒有道別的勇氣。在感情上,我簡直就是一個膽小鬼,就像自己剛入行的那樣。
“王大成,你如果在不說些什麼,恐怕這輩子都要遲了。”鬼公子突然和我說道。使我感覺到有心臟跳動的厲害。
“我能說什麼呢?”我喃喃自語,很艱難的轉過身來。遲緩的目光跟上了陳靈兒那緩緩離去的背影。
“靈兒……”我試着叫了一聲,聲音很小,可是陳靈兒還是聽到了。只見她的背影抽搐了一下,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她轉過身來。
“我……你……你……願意等我三年嗎?”我終於豁出去,勇敢的說道。
“……”陳靈兒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默默點了點頭。
“三年後,餘杭王家陰店不見不散。”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唯有相思是最漫長最痛苦的。我知道相思的痛苦,就像一句歌詞寫的那樣“歲月長,衣裳薄。”
李狗兒被他父親帶了回去,爲的是能夠幫忙家裡的生意。的確他離家也久了,是該回去享受一下家庭的溫馨了。老叔子的年紀畢竟大了,我不忍心讓他陪着我在泰山吃苦,所以我也讓他回去了,理由是將陰店託付給了他。秦歸是陪着老叔子一道回去的,不過他和我約定等將老叔子送到餘杭的王家陰店,他便折返回來陪伴我。
確實,一個人待在山上那是何等的寂寞啊?有個人陪伴,或多或少可以排解一下寂寞。到了下午,所有人都離開了,山上只剩下我一人。我又傻坐了半天,見了不少前來遊玩的旅客後,就下到了泰山的底端。
雖然沒人陪伴在我的左右,但底下還有一支龐大的屍軍。作爲陰店商人一生都該和屍體爲伍,不是嗎?
我和屍體們待在一起,除了訓練他們之外,無其他事情可做。有時候,真的悶得慌了,便自言自語地和鬼公子聊聊天。可是,鬼公子忽然間變成了悶葫蘆,他惜字如金。一天說話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句。久而久之,我便失去了耐性。接下去的日子裡,只管做自己覺得能排解無聊的事情。事實上,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極度無聊的。
但無聊的事情總比無聊的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吧。比方說,我會在小便的時候原地花圈,偶爾尿到了手上,也會用舌頭去舔一舔。嚐嚐這玩意到底是苦還是算。又比方說,我一根一根數自己的頭髮。媽的,頭髮一天比一天密,數了今天忘了昨天,永遠也數不清。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左右,所謂的寒冬早已過去。南方又進入到了早春,而北方興許寒冷一些。無聊的日子我已經漸漸習慣。可是,雖然內心麻木的我,卻不曾忘記一件事情,那就是秦歸爲什麼還沒有來。我倒不是再責怪他,而是出於擔心。因爲,秦歸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說回來那麼就一定回來,而我遲遲等不到他,會不會是他在半路上出了事情呢?
細細一想,現在最有可能遇到的是大冥王。自從他上次被我打傷以後,便和冥王府一起消失了。幾百年的基業,無影無蹤。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哪裡,葫蘆裡又賣得是什麼藥。
我以焦急的內心又等了秦歸一個禮拜,最終還是派出了一具屍體前去打探消息。這具屍體是我親手訓練的,忠誠可靠又十分機靈。相信由他出去打探消息,一定會有所截獲的。
我等啊等,等過了這個月,屍體纔回來。那是在次月的晚上,屍體所帶來的消息僅有一張半新半舊的報紙。這或多或少讓我很失望,不過聊勝於無。讀讀報紙也是件很愜意的事情,至少對於像我這樣無聊致死的人。我得看看,自己到底脫離社會多嚴重了。
這是一張文化副刊,版面上刊登的都是文娛消息。比方說范冰冰戀愛了,國足又迎來了一場慘敗。我看得很仔細,一字一字的反覆讀了好幾遍。或許是實在太無聊了,不久之後我竟能將這一版面全部背下來了。
到了第二天,我接着“炒冷飯”,拿起報紙來看。嘿!還真叫我撿了一個“漏網之魚”。昨天,我竟然漏看了一則角落的新聞。這則新聞是關於科考隊的,說的是東亞科考隊前往雲南深山探尋古老的文明。文字很簡短,數數也只有三四百字,字體的下面另附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東亞科考隊的人員。
反正我也無聊,便將這些人挨個認了個遍。那嘴脣厚的,臉色死板的一定是韓國棒子,那粗腿的,綁着小辮子的一定是日本人。那蠟黃的皮膚,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一定是本國的專家。
其中最讓我感到吃驚的是,有一個成年男子,身材矯健,看上去卻又十分眼熟。這會是誰呢?我抓破腦袋想了許久,對……一定是秦歸!我最終認了出來,他混入科考隊是去做什麼呢?
接下來幾天,我開始疑慮重重,心裡更是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想着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了,離開的衝動佔據了我的內心。我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被自己立下的承諾給牽絆住了。三年,我一定要守到三年。
三年很快就會過去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後來,我患上了懶惰的毛病。除了吃喝拉撒,幾乎都躺在底下,也不訓練屍體了,就只管睡覺。轉眼間,時間過去了一年半,在這一年半歲月裡,老叔子派屍體送過三次信,而我卻只回了一次。另外,我還叫屍體出去,尋了幾份報紙回來。直到那一天,我才發現一年前的那隻科考隊竟然在雲南深山裡出了事情,集體失蹤……
我不由得大驚起來,倘若秦歸真的在隊伍裡,那麼他到底是生是死?
第七卷 古國遺蹟(最終卷)